《江海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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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祭-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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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互利用?范彩云怔住。仔细想想,这四个字还真是点了要害!

  “正因为如此,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忍气吞声,作出一些让步。别的不说,这次清乡中,我们又有十多名拥护和运的女同志先后被他们……侮辱,闹得人心浮动,政工团里的女团员也不敢再跟着清剿队下乡。我和张南川主任几次提出抗议,小林太君只是敷衍塞责……”

  想到自己被日本军*的事,范彩云的心往外渗血水。可是,另一种昏睡的欲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了蠕动。二十三岁的她,时常感受到一种落寞的孤寂,一种空虚的燥热,身子也发软。她需要爱抚和温存,也需要倚靠和扶持。

  “团长,”她抬起头,热切地盯住白云森,“您给我说说,我们投身的和平救国运动,能取得成功吗?”

  白云森默然。面对这双充满忧虑也充满真诚的眼睛,他沉沉地叹一声:“难哪!蒋介石反对我们,共产党反对我们,老百姓也不理解我们。‘和运’同志中,狗苟蝇营之徒占了多数,只想升官发财;大敌当前,照样拉帮结派,争权夺利,全没有一点‘天下为公’之心。长此以往,说得乐观一点,也只能是前程未卜。”

  范彩云闷不吱声。虽是三伏酷暑,她照样觉得丹田里凉气直往上窜。

  “彩云,任重道远哪!”白云森握住范彩云凉凉的手,关照说,“今后,你在团部多分担一点组织工作,不必亲自带队下乡了。你看你,晒黑了,也瘦了,让我……心疼。”

  语气有些腥味,但却不乏真情。镜片后面的目光也染了绯红,象两口桃花潭。

  这目光有着催眠似的魔力。范彩云的喉咙缩紧了,她想咽一口,喉管却生硬地僵住。她感觉整个身子往下沉。还是少女那会儿她在江边上游泳曾被一股暗流卷进去,也曾有过这种身不由己被吸得往下沉的感觉,费尽力气才挣脱出来。现在她再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感觉,但她却不想挣扎,任随身子向下沉去,沉去……

  白云森抬起手臂,小心翼翼地揽住她狭瘦的肩膀,鼻子里发出轻轻的探询:“嗯?”

  范彩云倾过身子,靠上了白云森的胸脯。她的眼里漫出了泪花。南通城清乡公署数百个军政人员里,真正和她心心相印的“同志”,大概也只有白云森……

  “五月的风吹在花上,

  朵朵的花儿吐露芬芳;

  假如呀花儿确实有知,

  懂得人海的沧桑,

  它该低下头来哭断了肝肠……”

  留声机里,响着周璇如泣如诉的歌。范彩云觉得自己已经消溶在这委婉悱恻的歌声里。

  这一夜,她没有走,心甘情愿地做了白云森的情妇。从爱情角度评判这无可非议,倾慕和怜爱原本是可以培育出鲜艳的爱情之花的。共同的志向和孤独的绳,把两颗心牢牢栓在一起了。

  张玉晨依然是那副挣钱养家混日子的模样。政工团有任务了,她请假,或者干脆旷班;政工团里闲着没事,她便来转转,约几个人坐下摸一把“堵老K”。一时政工团成了打扑克培训班。

  这种歪风邪气,不煞一煞还行?!范彩云向白云森建议:停发张玉晨的薪水,或者把她从政工团里除名,以儆效尤。然而白云森却不同意。他有他的考虑:愿意在政工团干的人越来越少,开除一个张玉晨,说不定那十来个围着她转的青年也会离团;非常时期,难免鱼目混珠,能留下来混日子就不错,待清乡胜利结束,再作清理整肃也不迟。

  “你看看,特工大队和我们政工团同时起家,现在已有三四百人了,特工网遍布城乡。要是我们再往外踢,蒋松年可是巴望不得,说不定哪天就把我们吞并了!”

  范彩云无语。她知道白云森看不起特工大队蒋松年这号酒肉之徒,而蒋松年也不把白云森往眼里放。上行下效,在政工团员们眼里,特工大队那些家伙都是些流氓无赖下三烂的角色;而在特工们看来,政工团都是些半斤鸭子四两嘴的雏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两家关系一天比一天紧张,张南川几次出面调解也不见效果。

  凉风习习,月清气爽。那天晚上,白云森和范彩云情意浓浓卿卿我我,侦缉队副队长黄正业领着三个特务大大咧咧地闯进了政工团团长办公室。

  黄正业生就一张黑里发青的雷公脸,上面种满了粉刺疙瘩,眼角红红的排着血丝。这家伙原是利民坊的和尚,却从不吃斋念经,更不坐禅守戒,日本鬼子上岸后先当警察后当特务。特工大队三四百人这家伙最是心狠手辣,人们传说他这几年吃人心吃上了瘾,隔个三五天就要炒一盘葱花人心当下酒菜。

  白云森情意盎然渐入佳境突然被打断,白白的国字脸涨成酱猪肝,喝问:“什么事?”

  黄正业邪笑着瞥瞥范彩云,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不说话。

  酱猪肝涂上一层乳腐红,白云森来火了。他是清乡主任公署的副主任,照职务排名次,蒋松年只能坐第四把椅子。这姓黄的王八蛋算什么?居然狐假虎威当面摆威风!他站起来,伸手一指门外:“没有事儿,请出去!”

  黄正业并不把他的肝火当肝火,皮笑肉不笑地哼一句:“嘿嘿,白副主任,用不着发火嘛!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向您单独报告一件事。”

  范彩云起身往外走。

  “不,你坐。”白云森叫住她,“这是我们政工团指导员,对她没必要保密。——你说吧!”

  “好吧!你们团里是不是有个名叫张玉晨的女团员?”

  “有。”

  “吴秀云呢?”

  “也有。怎么?”

  “今天下午,几个小婊子在南关、小营一带张贴、散发抗日传单。我们一个弟兄认出了她们俩。”

  白云森冷笑:“你的弟兄怕是认错人了!今天下午,我们政工团集中开会。张玉晨、吴秀云他们都在听我作报告。——范指导员,是吧?”

  今天下午是集中开会了。但范彩云清楚,张玉晨她们几个四点来钟就相继溜了。那会儿白云森话兴正浓滔滔如流,没发现会场上走了人。白云森这么一问,范彩云怔了怔,不由自主点头说:“是,她们都在听报告。”

  黄正业眨眨眼,说;“据我们调查,张玉晨、吴秀云早就和共产党有联系。皇军来南通之前,她们宣传抗日比谁都积极,我那个弟兄就和她们一起登台唱过歌,不会认错人的!”

  “这么说,你是怀疑我为她们打掩护了?哼!好,人,你们去抓;明天,我找你们蒋松年要人!我堂堂一个清乡公署副主任,说话还不如你手下一个小特务可靠了?!”

  “白副主任,您消消气。这些日子,新四军在城里四处活动,我们不能不防着点。今晚,我们先把人带走。要是她们清白无辜,当然更好;要她们真是抗日分子,不能让她们跑了!我这也是为和平大业着想!人,我们去抓;您把她们住处告诉我们行了!”

  白云森在心上掂了掂,拿定了主意:人,让他们抓了也好;明天,他找张南川汇报,看蒋松年怎么解释!

  “好吧,范指导员,你带他们跑一趟吧!”

  范彩云的心往下一沉,支吾:“她们……住哪儿我也不清楚。前些天,听张玉晨说,她搬了家。”

  “怎么,你们政工团的名册上没登记?”

  “管名册的人不在。”

  黄正业朝白云森和范彩云瞟了一眼,险着脸冷笑一声:“好吧,打扰二位了!明天一早,我们再来。”

  说完,他带着人走了。

  让这家伙一搅和,白云森兴致败尽情萎意顿。他摇摇头:“彩云,今晚……你也早点回家吧!”

  范彩云默默地走出门,推上自行车往回走。她理解自己的这位上司兼情夫。政工团建团以来业绩平平,白云森很有些不得志。张南川在清乡联席会议上多次对政工团的工作流露出不满,白云森无从辩解,积了一肚子怨气。

  骑到东民巷口,鬼使神差,范彩云拐进了十七号后院。

  门开着,张玉晨一家正在吃晚饭。美孚灯飘散着温馨柔和的光。饭是粘稠粘稠的玉米粥,只一个菜:腌咸瓜炒青豆。玉晨姐弟吃得特别香,“哺哺”的喝粥声和清脆的咀嚼咸瓜声交织出一支香甜诱人的小曲儿,让人满口生津。范彩云不由得顿生感慨:生活,原本就应该这样宁静、安然的呀……

  她忽然有了一种冲动,支上自行车就往屋里走。

  “是你?”张玉晨警觉地看着她,招呼,“吃过了?”

  范彩云在白云森那儿已经吃过了晚饭,却说:“有点饿了,盛一碗吧!”

  张玉晨给她端来了一碗玉米粥。

  范彩云捧起碗喝起来,嘴里也故意发出很大的响声。可惜她却咀嚼不出那份无忧无虑的情氛和滋味,反倒显得几分滑稽。

  张玉晨当然不会相信这个铁了心的女汉奸是来喝粥的,等她放下粥碗,问:“彩云,找我……有事?”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很奇妙。张玉晨不知道,她这不经意间的一声“彩云”,让范彩云心里一阵烘热。她盯着张玉晨看了足一分钟,看得张玉晨心里直发毛。

  “走,我们到外面说。”

  张玉里跟着她走出了屋。

  两人在院墙边站下了。

  问:“你说老实话,今天下午四五点钟,你去哪儿了?”

  答:“我……回家了。怎么?”

  问:“回家了?去没去南关、小营?”

  答:“……去了,我在那儿买了点布。”

  问:“还有谁和你一起去了?”

  答:“没有,就我自己。——到底怎么了?”

  范彩云冷笑:“你是在撒谎!”

  “撒谎?我为什么要撒谎?”张玉晨心虚地提高了嗓门,“范彩云,你说话要有证据!”

  “证据?证据在特工大队侦缉队里!”

  张玉晨噎住:“什……什么证据?你倒是说清楚!”

  “该说清楚的是你!侦缉队的黄正业带人找上门来了,白团长和我刚把他们打发走。明天一早,他们还会来找你和吴秀云!”

  说完,范彩云骑上车走了。

  玉晨望着范彩云远去的背影,百感交杂,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很难认定范彩云是故意通风报信,无可置疑的是要不是她张玉晨那回肯定就落入敌人的魔掌了,如果落入了敌人的魔掌我姑母会是怎样的结局难以逆料。当天夜里,张玉晨和吴秀云就出了城,冯唯世安排她俩在狼山脚下一户农民家里躲藏了几天。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地下交通站一名胡子拉茬的交通员领着她们乘上了小船渡江南下,加入了太湖西岸的抗日游击队。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十一
第  十  一  章

  
  (一)

  江左四月,莺飞草长,春风如兰。江边荡田的麦穗儿也已灌饱浆水,尽情地*着阳光。云雀的“唧唧”鸣唱,唤醒了万物勃发的欲望。一种分明可察的燥热在人们体内蠕动,驱散了春困,也消弭了慵倦。

  近些日子,江北先锋大队的兵们处在一种紧张不安的期待之中。种种迹象表明,一桩大事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来。是好事,还是坏事?是灾难,还是喜庆?兵们谁也猜不透,想不清。

  城里不断有客人来访,次次都由施本立陪同。来人个个短打扮,腰里插着瓦蓝锃亮的德国造二十响。客人走进大队部,大队部周围便加派了几倍的岗哨。

  接着是书记官田萱和张杰、王俊芳几个人突然失踪,四五天后半夜里又突然回了队,回队后便让大队长张宝成关在大队部里成天谈话、开会,饭也由伙夫送进去吃。

  接着是各分队全都搬来鲁家闸周围驻营,三天两头开会训话,次次训话一个腔调:强化纪律,服从命令。大队开完了会分队接着开,分队长们点名让兵们一个一个地表态表决心。

  最后是修订军纪:不准请假离队,不准赌钱喝酒,不准违抗军令,不准传话猜疑,不准结拜兄弟,不准借钱放货……甚至也不准家眷亲属来探亲——来了管一顿饭马上就打发上路,军官也不得例外。

  待遇却是明显好了:每人都发了一套新军装,两双新布鞋,还加了五块钱的饷;饭菜也强多了,隔两三天就开一次荤,肥嘟嘟的猪肉块切得有一寸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兵们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想。管他呢,当兵吃粮,当伕出力,由当官的操心去!

  阳历五月二十五日,老天下起了麻虾儿雨。各分队刚刚吃过早饭,大队部的屋顶上,背对背站起了两个号兵:“达达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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