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掘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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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掘真相-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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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骗性”,迎合了目前社会上对警察的猜疑。

黄石一民警被辞退事件调查(3)
张科长认为这封信是站在个人角度写的,“只要组织照顾,不要组织纪律”
  。张提到,吴幼明曾在当地电视台拍摄的一个纪录片中表示“交警只是谋生的手段”,这种说法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就吴幼明的工作调动,陆正恩主任当时向记者介绍说这是正常的岗位交流,目的是使民警达到一专多能,提高素质。陆正恩否认西塞派出所是偏远郊区的说法,并认为“到派出所工作比交警工作轻松”,西塞派出所在黄石市诸多派出所中属于办公条件比较好的。
  据黄石市公安局宣教科张科长介绍,全市民警中与吴幼明同时调动岗位的有40位,并非针对吴幼明个人。
  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黄石的士司机说,他曾在一次处理违法罚款的过程中,听到一位交警问另一位交警:“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吗?”对方回答:“没有,还差几起。”为此,这位司机专就此事在当地交通电台电话连线交警支队主要领导。对方解释,每个交警只有纠正违法的任务,没有罚款任务。在这位的士司机的眼里,两者是一回事,“交警的纠正违法次数的多少还不是通过罚款来体现?”
  “我只是讲了真话的小人物”
  随后的一年多,吴幼明陆续在网上发布了多篇披露所谓“内幕”的帖子:《罚款任务猛如虎》《死人不销户,活人难上户》《警察*》等。其中讨论户籍制度的《死人不销户,活人难上户》还被多家媒体刊用,包括《派出所工作》等业内杂志。他的每篇帖子都得到了广泛反响。
  上述大多数情况,他都曾在公安机关内部以正常的程序向上送达,但没有得到回复,而通过网络将之向社会公布却得到了出乎意外的积极反应。《死人不销户,活人难上户》发表后,当地计生委、民政局、公安局上门给村民解决户口相关问题。2006年罚款金额高达亿元的武汉市交管局对外宣布,不再将违法纠正量作为考核标准。这使得吴幼明相信真话会得到积极的反应。
  有网友对吴幼明被辞退表示了质疑,吴幼明在答复众网友的文字中解释,按照《公安机关人民警察辞退办法》,“从事营利性经营活动”的警察可以被辞退。而几年来部分《水沫》通过广州、北京等书店代卖,所获金额为1620元。“黄石市公安局是依法将我辞退的。”
  但疑问依然存在,他从2000年起创办的《水沫》,6年来一直在黄石市文化圈里和全国发放,黄石市的报纸、电视台、电台都曾介绍过他和《水沫》。他出售《水沫》“获利”1620元,但为此投入的印刷、邮寄等费用近3万元。
  吴幼明认为自己被辞退的背后原因是因为几次站出来说真话。“体制内的内幕其实我是知道得最少的,我只是比较敢说而已。”
  尽管被辞退后哭过好几次,吴幼明依然显得很乐观,在他看来,“选择说真话,就要选择敢于承受。”
  “以后以普通公民身份说真话,也许空间更广阔”
  3月18日上午,吴幼明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老吴,挺住,胜利属于直面鲜血的勇士。”
  3月21日,吴幼明在答复网友的文字里这样写道:“我想大家误会我了,我多次说过,我只是个小人物,我既不是英雄也不是斗士,我不想和任何人斗,也不恨任何人;我不想让任何人流血,我自己也不想流血……我为我说了真话而自豪。
  但我写文章针对的是体制问题,并不针对任何具体的某位领导;我认为体制的问题不应由个人负责。我和任何领导都没有私人恩怨。”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黄石一民警被辞退事件调查(4)
他还告诉网友,“这次我被辞退,是解决我和体制之间摩擦的最好办法,我不会要求行政复议,我也不想再回黄石市公安局了。”
  “我没有任何道德优势,我只是个小人物。”吴幼明多次强调。
  “我被辞退也许是一件好事。”吴幼明表现得很乐观——以后以普通公民身份说真话,也许空间更广阔。以前在体制内只能从特定角度、特定思路来反映真实情况。
  他举例,2月1日,他在网络上发表了《本人拒绝掏钱为无知的政府行为买单》,批评当地民政部门向市民收取更换新门牌号码的费用,这是他首次以普通公民身份说真话。“没有体制内的身份,真话同样具有力量。”
  被辞退的吴幼明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他不愿意流血,不愿意牺牲,更不愿意家里人受到伤害,所以说真话的时候他不蛮干,理性、注意言辞,不针对任何个人。“我应该庆幸,我没有逼得领导们被迫使用更极端的手段来对付我,我们双方能这样合法地理性地分手,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但当问到“假如有一天还让你回到警察队伍,你会回来吗?”时,吴幼明的回答很肯定,因为“体制内说真话的人太少了”。
  得知他被辞退的消息后,很多网友表示要给他捐款,他都拒绝了。“我没有权利去接受这些捐款,我只是说了真话,这并不等于我就有了向别人伸手的权利。”
  每月600元的生活补助只能领一年半,吴幼明打算尝试通过写作来维持生活,“如果不行,再想别的办法,我和妻子都还年轻,有手有脚,钱够花就行,不会饿死的。”
  吴幼明日常最大的开支是买书,他说,从今以后这个爱好也要节制了。
  刊发日期:2007…04…05
  记者手记:
  他不是一个人格分裂的人其实我采访过两次吴幼明,但时间相隔了一年多。早在2006年,他在网上“报料”《交警为什么都爱罚款》,我就曾受特别报道部指派,前往采访,但因为种种原因,一个整版的稿子未能见报。为此我感觉愧对吴幼明本人,因而也没有和他再联系,直到一年多后他被单位辞退。我再次受特别报道部指派,前往湖北黄石采访。
  其实,吴幼明在黄石这个二线城市生活得很舒适,工作稳定,有房子,有爱人,屋子里挂满了自己和爱人的画作;自费办了“地下文学刊物”《水沫》,有一批来自全国各地的同道者;还有一定的知名度,当地电视台曾经为他做过专题,他甚至还拍过电影,在里面是男主角……
  现实中,很多人都过着人格分裂的生活,一方面为稻粱谋,一方面寻求自己的精神世界;甚至也有像先贤们形容的“一边躺在浴缸里泡澡,一边号召别人去革命”。
  吴幼明如果选择这种分裂生活的话,他可以舒服地过一辈子,警察的工作养家,读书、写作养活自己的灵魂,各不相扰,自得其乐,而这也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的生活状态。
  但吴幼明最后还是拒绝了这种人格分裂,被辞退后没有再做“回归”的努力。
  后来他和爱人去了北京,成了北漂一族,打算靠画画和写作为生。
  采访吴幼明是愉快的,因为他抒情但不矫情,固执但不偏执,最重要的是不说假话。
  我深深地祝福他。
  

一个农民工不堪回首的一天(1)
文/  钟有水  自述亓树新  整理
  十年砍柴评点
  被歧视被侮辱被伤害是许多农民工的人生经验。那些伤害农民工的人,并没有免于被伤害的特权,下一次在更大的强权面前,被伤害的很可能就是他自己。
  我是一个来自江西省贵溪市的农民工,今年34岁,在广东省江门市蓬江区篁庄社区打工。2007年11月12日,是我一生中永远不能忘记的日子。
  那天,我跟往常一样,早上7:00起床,洗漱完毕,将近8:00,我拿着农村信用合作社的存折和自己的身份证,去篁庄信用合作社汇款(给家里寄生活费)。到了那里,我看了一下时间,大约8:20左右,银行8:30开门,我就在一边等,门口还有三四个人。
  一会儿,门开了,我把自行车放到能看见的地方(因没带锁),进屋了。可是银行的机器发生了故障,等到9:20左右都没法汇钱,因为急着上班,我只好出来了。
  我蹬着自行车,大概骑了二三十米远,觉得有人在追我。我回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我马上就警惕起来。出自本能的反应,我对追我的中年男子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他还在追我,我就以为是社会上的混混,脚下就加快了速度。那个中年男子看到我要跑,马上急跑过来把我的自行车拦住,我问他:“你要干什么?”还没等我说完,坐在篁庄商业街口灯柱花圃下的三四个小伙子一拥而上,拧脚的拧脚,拧手的拧手,把我死死地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当时我就大喊救命,但没用。过了一会儿,我被他们拖起来,手上也带上了手铐,左右都有人夹着,头也有人按住,就像杀猪一样被他们拖进了一辆小型面包车里。
  我坐在车中间,左边是一个瘦一点的青年,右边是个胖一点的青年,这时我发觉自己嘴上、鼻子上、脸上已经到处是血,双腿很痛。我就问他们:“你们为什么抓我?要干什么?”他们叫我不要说话。坐在我左右的两个青年还动手打我的头,然后车就从篁庄牌坊向江门方向开去,车向前行驶了大约二百多米后,又停下来了,接下来他们就搜我的口袋,把我的手机和钱拿了出来。
  我很害怕,就问他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到底想要做什么?”坐在我旁边的两个人又打我的头部和腰部。我就说:“你们凭什么抓我、搜我的身?如果你们是执法部门,请亮出你们的证件,不然我死也不从!”
  这时,坐在车前面开车的司机拿出一个证件,打开后又马上合上了,我当时看得不是很清楚,只看到证件上有“江门……”两个字。那个司机把证件收回去,就一拳打在我胸口上,然后再次把我口袋里的存折、身份证、房间钥匙全部拿了出来,放在右手旁边,然后下车了。
  大概几分钟后,又来了个瘦一点的中年人,他先是打开车门,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就向我的右胸打了一拳,他们的举动使我很难相信他们是执法部门的人。于是,我又要求他出示证件,这个人跟司机的举动差不多,这次我也没看清他的证件号码。一胖一瘦的两个警察上车后,车向前行驶,其中一个问了我一些听不懂的事情,几分钟后,车在进篁庄的路口利家城对面停下。
  在这期间,我又看到一个同我遭遇一样的男青年,他也被五六个人像杀猪一样又是打又是拖,往车上带。没多久,我又被带着往前行驶。路上,我问那两个亮了警察证的人:“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你们究竟是哪里的警察?”其中一个人说:是花园派出所的。听到这样的话,心里稳定了很多,要真是黑社会的人,我存折上的钱甚至我的生命都有可能失去。

一个农民工不堪回首的一天(2)
车向前行驶不久,我们又在利家城的沐足城停了下来,车上的一个警察下车与外面的另一名警员说了些什么,车子又开动了,但我发现车不是向花园派出所方向走,而是往白石大道的方向走。我看到线路不对,就问他们:“你们不是说去花园派出所吗?怎么走这条路呢?你们究竟要把我带到哪里?”他们叫我闭嘴放老实点儿,并打了我的头几下,我就不敢再吭声了。
  车又开了20多分钟,到了江门市公安局蓬江分局,车上的人把我带到一楼大厅,大厅里有拿着摄像机、数码相机的人在“迎接”我们。当时,我的左右手就被他们拧着,头也被他们按着低下去。他们叫我蹲着,低着头,让他们拍照。大厅内有几个像我一样的人。当时我觉得自己受到很大的侮辱,真想站起来说自己是清白的,但又怕他们动手打我,所以还是没敢说。
  之后,他们换了车,把我带到了花园派出所,然后就把我的双手铐在讯问室的铝合金栏杆上,让我站着,门口有那些看起来像临时工的人看守我。当时我想:“到了这里,人身安全应该有保障了吧?”谁知,没过多久,那个坐在门口、个头不大,有点儿清瘦的像临时工的人走过来,先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是打工的,他上来就是两拳一脚。
  大约十几分钟后,又有两个临时工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们把门关上,问我是干什么的,我随口说是打工的,另一个站在远处的走过来,铆足劲儿狠狠地在我腰间给了一脚。然后,一巴掌打在我的后脑勺上。当时我“哎哟”叫了一声,随后他们打开门得意地走了。
  不一会儿,又进来两个人,一个个儿小,另一个个儿大。他们一进来,就把门关上,那个大个子同样是用足脚上的劲儿,狠狠在我腰上踢了一脚,我“哎哟”地叫着,这一脚下来,让我全身都是一阵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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