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落拓-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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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落拓-灯火阑珊处-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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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笑吗?你看,我爸爸十分坦然,甚至早就给他按家谱排序取了名字,好象我们家凭空多出的一个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应该无条件接受。倒是祁家骢冷笑了,一点不买帐地说,他是他母亲的独子,从小没有兄弟姐妹,以后大家还是不要硬约着见面,省得尴尬,然后掉头就走了。”
  任苒满心都是迷惑,她不能理解祁汉明的这个做法,然而她马上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只得痛苦地承认,难怪祁家骢会用那样带一点轻视与容忍的语气跟她讲话,成人的世界又有多少是她能理解的呢?
  “你今天也看到了,我不想理祁家骢,祁家骢对我爸爸尚且是那种态度,当然更不想理我。我们大概都巴不得世界上并没有对方存在,可是对方存在着,怎么也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了。”
  “在今天之前,你们只见过那一面吗?”
  “对,他从小生活在外地,后来一直在北京、上海两地做私募基金,很少回Z市。我爷爷、爸爸和叔叔对他赞赏有加,对别人夸耀他简直是一个奇才,白手起家,能力超群。我知道他的存在后,他们夸他索性都不避开我了。碰到这种时候我能说什么?只能转身走开。爸爸知道我不开心,后来再没跟我说起他,我更不可能去跟我妈妈说什么。”

  一阵沉默后,任苒开了口:“阿骏,你觉得难过的家事,不告诉我没关系。可是我爸爸跟季方平这件事,你居然瞒着我,还来劝我,应该接受我爸开始新生活,我受不了的是这一点。”
  “你还不明白吗,小苒?你认为我家那件事,除了让我姐姐知道后宁可远走他乡再不回来,让我知道后怀疑父母,怀疑婚姻以外,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如果有得选择,我想我姐姐和我都宁可不知道。”
  “于是你就帮我做了选择。”任苒脸色惨白地轻声说。
  “不,我只是觉得……”
  “你只是觉得我就该一无所知,继续把一个欺骗了我母亲的男人当正人君子来崇拜,甚至心平气和接受一个侵犯了我母亲婚姻的女人做继母吗?”任苒猛地甩脱他的手,坐直身体,目光灼灼地瞪视着他,“阿骏,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我永远没法接受的事情。”
  祁家骏按住她:“别激动,别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认为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任苒只稍微一想就明白,祁家骏的母亲赵晓越是任世晏在Z大的同事,他父亲祁汉明更是任世晏的好友,他们当然最清楚同事兼好友的婚外情。
  “是的,准确讲,我是从父母的一次争吵中知道的。也许你不记得了,那段时间我心情很不好,经常不回家,在你家吃饭,或者跟你一起到医院去看阿姨。”
  任苒当然记得那段日子,她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祁家骏比平时花更多时间陪她,她内心充满无名的恐惧,十分欢迎他的陪伴,确实没有留意到他跟平时有什么不同。
  “有一天我去医院的时候,你帮阿姨去借书了,我那天抽了烟,阿姨闻到了烟味,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说我觉得人生真是没意思透了,成人的世界真是虚伪,活着没劲,诸如此类说了一大通傻乎乎的浑话,说完了才想到,阿姨正病重,我实在没资格跟她说那些。”
  任苒紧紧盯着他,现在提到母亲她就心痛,可是又渴望多知道一点以前没了解到的关于母亲的讯息。
  “我跟她道歉,她笑了,说她很愿意听我说这些,也许以后你也会有这种情绪,不知道她能不能挨到听你抱怨或者叛逆的那一天。成长的世界有成人的问题,可是没有人能抗拒成长,我会比你先长大,她希望我学会用成熟的眼光看待发生的一切,到时我就能告诉你,生活有灰色的一面,也有美好的一面,永远不要只看到其中一面就下结论。”
  任苒的眼泪一下又流了出来。
  祁家骏小心地替她拭去泪水,“我当时很难受,可阿姨说,她早就想通了,生死有命,就算她不在了,她相信你爸爸和我都会好好照顾你的,她知道这一点就满足了。”
  任苒泣不成声。
  “小苒,闲话传播的速度比你想象的快,阿姨身为当事人,对这件事当然不会一无所知。可是她从来没跟你说起过,而且还那么小心地不让你听到一点流言蜚语,让你继续信赖你爸爸。我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你,显然既违背了你母亲的意愿,又会让你开始恨你的父亲——他现在是这世界上你最近的亲人。我认为,不管从哪方面考虑,我都不应该去做那个讲出所谓真相的正义之士。”
  任苒的胸口激烈起伏着,祁家骏的话当然有他的道理,可是她无法接受这样的逻辑:“也许什么都不知道,我会傻乎乎继续开心下去,可是那样我对得起我可怜的妈妈吗?我妈妈是不是活该当一个牺牲品——生前为了女儿有一个完整的家,隐忍丈夫的欺骗出轨,死后由得她女儿认一个偷了她丈夫的贼当继母?我过这样的开心生活有什么意义?”
  祁家骏哑口无言。屋内一阵沉寂,任苒向后躺倒,拿手遮住眼睛,声音嘶哑地说:“阿骏,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任苒将母亲的遗像放到枕边,躺在黑暗之中,差不多彻夜未眠。
  当然,母亲生病时,她一直陪在身边,可是她从来没有觉察到母亲除了承受病痛折磨,还承受着一个出轨的丈夫。
  在这样的双重煎熬下,她还在担心着女儿的成长。
  任世晏对女儿的评语没有错,任苒从小就是性格平和的女孩子。从她一出生,奉行科学育儿的父母便以慈爱却理性地的态度对待她,尤其是她妈妈,严格而无微不至地教养引导她,她没有经过一般孩子通常意义上的青春叛逆期。
  如果不出这个意外,任苒在克服丧母的伤痛后,会继续是那个明朗的女孩子,有些无关痛痒的小伤感、无伤大雅的小娇嗔、无甚紧要的小憧憬。

  然而在知道真相以后,任苒清楚而痛苦地意识到,她的生活不可能再按父亲天衣无缝的安排和母亲的去世前的希望进行下去了。
 

  第四章(上)

  任苒断然拒绝再跟任世晏讲话,第二天便带着伤住进宿舍,不接他的电话,除了趁他不在时回去取东西,很少回近在咫尺的家。
  祁家骏差不多天天来看她,帮她打水、买饭,督促她按时吃药,带她去换药、拆线。她没有拒绝,只是无精打采,再没有像以前一样跟他无话不谈了。
  她迅速消瘦,似乎再度陷入了他刚来到这个城市看到她时的那种抑郁状态,不管什么样的话题,她都兴致缺缺,还多了几分尖刻,很容易发怒。

  在祁家骏的照顾下,任苒的脚踝渐渐消肿,可以行走自如,右臂手肘外侧拆线后留下一道细长蜿蜒的伤痕,她时常不由自主摸一摸,仿佛要记住什么。
  祁家骏想开解她,可是不管是叫她出去看电影、唱K还是其他娱乐活动,她都说没兴趣。他能做的,不过是尽可能多抽时间陪她,看着她对着书心不在焉发呆,却没办法说什么。
  他刚试着跟任苒提起她父亲,她便冷下了脸打断他:“如果你以后还想跟我做朋友,那就别试着在我们之间传话了。”
  她来得如此坚决,他也只好摇摇头,再不说什么。

  这天祁家骏说他女友司凌云过生日,约了一帮同学,一定要任苒一块儿去庆祝,她不便推托,换了衣服去了。他安排的节目是吃完饭后去一间新开的酒吧玩,据说那天有本地一个小有名气的地下乐队表演。
  酒吧中十分热闹,任苒还没坐定,便意外地在人群中看到了祁家骢。
  他和另外一男两女坐在一隅正在喝酒,他和上次一样,穿着白色衬衫,袖子随便挽起,身边坐着一个披着长长卷发,侧影十分漂亮的女孩子,那女孩子正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在喧闹的酒吧,这样的说话姿势很平常,可是那女孩子神态爱娇,多了几分亲昵暧昧。祁家骢也同时看到了她,微微一笑,举杯示意了一下,然后仰头将小半杯酒一饮而尽。这个洒脱的动作让任苒一窒,脸顿时红了,有些僵硬地点点头,赶忙坐下,将自己隐藏到同学中间。
  过了一会儿,表演开始,登台的是由主唱、吉它手、贝斯手和架子鼓组成的一只乐队,成员通通做朋克打扮,酷劲十足,唱的全都是原创歌曲,有的讽刺现状,有的倾诉无望的感情,充满着狂放不羁的呐喊意味,配上摇滚风格的表演,对年青人来讲自然很有感染力,同去的同学顿时被迷倒了。
  任苒受她性格内向文静的妈妈影响,平时喜欢偏于蓝调、布鲁斯和乡村风格的音乐,很少接受这样高分贝的摇滚乐洗礼,一时只觉得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心跳加快,却始终没办法和其他同学一样投入,只拿了一罐祁家骏点给她的菠萝啤,恹恹地靠角落坐着。
  祁家骏特意坐过来,凑到她耳边问她是不是嫌闹,她摇摇头。她倒并不怕吵,就是心情郁结,怕这种别人忘情沉迷,她却无法融入的距离感。一抬头,她发现他的女友司凌云正冷冷看过来,连忙推祁家骏过去,站起了身:“我去洗手间。”

  这间酒吧新开张,洗手间还没来得及被行迹可疑的人物占据,加上表演时间,十分清静,任苒出来洗手,一瞥之间,恰好看到旁边在对镜整理妆容的正是与祁家骢同桌的女孩,照明光线不够明亮,她凑得离镜子很近,那长得不可思议的睫毛向上卷翘着,让任苒不由自主地羡慕。
  那女孩注意到任苒的视线,笑盈盈转头对着她:“帮我看看我左边睫毛上面是不是有粒东西,我怎么看都看不清。”
  任苒依言审视她,只见她睫毛上显然涂了睫毛膏,根根纤长分明,唯独靠近左眼角的一根上面似乎有小小一点,不知道是不是脸上扑的闪粉粘上去了。她接过那女孩递来的化妆棉,小心的沾了下来,“这也太小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啊。”
  那女孩高兴地说:“谢谢你,我当然忽略了,可是男人有洁癖简直可怕。”

  她出去后,任苒对着镜子看自己,她一向只简单护肤,读大学后跟室友学了一点儿简单的化妆,不外是夹一下睫毛、涂点眼影口红,平时还懒得多试。今天她被祁家骏强拉来酒吧,心情并不踊跃,只换了件镶水钻的T恤,索性素着一张脸,好在足够年轻,皮肤娇嫩而透着光泽,哪怕跟盛装的司凌云站在一起,也并不至于自惭。
  在酒吧变幻不定的光线下,要看清睫毛上那一点尘埃,需要离得多近——她和那女孩一样,凑到了镜子跟前,审视自己的面孔,同时暗自嘀咕着。
  她猛然意识到,她在幻想祁家骢与那女孩子相对时的样子,不禁脸红了。
  那一晚他抱着她的情景浮上她心头。两人当时离得很近,她甚至能清楚记得他身上混合着烟草气息的味道。那个男人有洁癖吗?当时他抱着身上又是血污又是灰尘,再加上哭得毫无仪态可言的她,似乎完全没有露出嫌恶之态。
  她吓得倏地站直,瞪着镜中的自己,暗暗说声见鬼。
  这段时间她被自己的伤心事占得满满的,差不多没有想起过他,没想到酒吧里隔得远远打个照面,那一晚上在伤心愤怒以外的怪异情绪涌上心头,居然起了这样的联想。

  任苒等心神完全宁定下来才走出去,但是拐过走廊便看到祁家骢在接电话,她硬着头皮从他旁边走过,他恰好放下手机回身,与她碰了个正着。她勉强一笑:“你好。”
  “你好,看样子伤全好了,已经可以出来娱乐了。”
  她活动了一下右臂:“拆线了,留了好长一道疤,不过幸好不在眼睛上。”
  祁家骢似乎给逗乐了,脸上掠过一个笑意,“喜欢摇滚吗?”
  她老实摇摇头:“说不上,对我来说,他们的情绪太激昂愤怒了。”
  “这是一种渲泄,多听点摇滚,真碰到愤怒的时刻,倒可以早些冷静下来。”
  任苒疑心他意有所指,可是也无话可说,闷闷地“哦”了一声,正待进去,他突然说:“这支乐队不错,我第二次看他们演出,你听这首歌——”
  只听看上去十分瘦削而表情清冷的主唱正弹着电吉它唱着:
  “——我没你悄悄想象的那么独特,
  有了我,你是否也没有找到预料中的快乐;
  如果你不曾给我承诺, 
  我也不会计较你的模棱两可;
  我们混迹的世界如此荒唐险恶
  我们的未来如此变幻莫测,
  你却说,大家总要学习它的规则;
  谁来告诉我怎么习惯一个又一个妥协,
  做到与所有不如意讲和……”
  这首歌没有前面歌曲那么强烈的节奏与含混的发音,隔了一条走廊,音乐声不再显得震耳欲聋,歌词经主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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