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天旋地转的感觉稍稍淡了些，韩青缓缓睁开眼睛，刺目的白光钻进他的眼缝，他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了眼睛。
“小青青……”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感觉怎么样？”
韩青眯着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才缓缓转动眼珠看向了身旁的人。是杨霁。
“韩青同学，恭喜你圆满完成毕业任务。”穿着墨蓝色制服的医导见他醒来，在手中的本子上勾勾画画之后，才抬起头冲韩青笑眯眯地道，“三天后是毕业典礼，现在返回母星的人越来越多了，教务室的床位有点紧张，要是韩青同学在这里休息两个小时觉得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就可以去登记离开了。”
韩青愣愣地盯着他，刚刚清醒的脑袋里忽地闪进无数翻涌的记忆，脑子里乱糟糟的。医导笑了笑然后走开了。韩青继续无焦点地盯着教务室的天花板，等着记忆自行排列清楚。一旁的杨霁担忧地看着他：“小青青，你要喝水吗？还是要吃点东西？”
因为FATE星球的人大多奔赴在各个世界，穿梭世界的时候很容易造成记忆混乱。所以每当完成一个任务返回星球时，就会有系统提示“是否清除此次任务记忆”，一般同样的世界很少会有人再去一次，所以很多人都会选择清除记忆，防止记忆混乱的情况出现。
而韩青没有系统，自然不会有系统帮他整理记忆，现在才会这么难受。
杨霁咬了咬下唇，一个决定突破喉咙即将出口：“小青青，我……”
“我……”
韩青眼神无光，此刻的他无暇顾及到杨霁在说什么。碎片般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在他的脑海里拼凑，往日里的记忆逐渐排列得清清楚楚，记忆中的那个男人的面孔也越来越清晰。韩青心里蓦地涌起一股心酸感。
随着记忆的恢复，感觉也就越剧烈。心酸得仿佛将整个心脏浸泡在硫酸当中，千疮百孔，腐烂的心脏甚至感受不到一丝痛觉，恍若胸腔里少了一块器官。压抑的绝望，浓厚的痛苦使得韩青喘不过气来，面色发白，眼角逼出了泪珠。
“韩青！韩青……不要想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不用再回去了！”
杨霁的话终于突破韩青的防线进入他的耳里，韩青滞缓的脑回路转了转，才明白了杨霁的意思。
“任务完成了……？”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没有完成任务吗？载京，还是选择了让我消失不是吗？
心底里一直不愿意接受的事实被剖开来摆在眼前，韩青喉咙干涩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为了你放弃了任务，放弃了系统，甚至放弃了FATE星球……
你却放弃了我。
恨吗？怨吗？明明当初知道结局，明明知道结局这么惨烈，还一头栽了进去，其实错的人一直都是我吧，是我太过于自信了，天命难违，命运如此安排，所有人都躲不了。自以为能改变你，一切都是我想错了。
韩青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韩青！”杨霁失声叫道，“你在做什么？！”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韩青垂下眼睑，轻轻地说，苍白的面容上是五指的红印，“我现在清醒了，可以离开教务室了。”
杨霁连忙道：“你可以再待一会儿，你现在的状况……”
“阿霁，我很好。”韩青冲杨霁笑了笑，是杨霁熟悉的招牌式微笑，“我很久没回家了，想回家看看母亲。”
“……”韩青这样的状况让杨霁很无力。韩青的母亲在很多年前就抛下韩青到另一个世界定居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明死活。韩青回家面对的也只是空荡荡的屋子，那样会让他更难受吧，杨霁想了想，然后说，“我陪你回去。”
“好。”
……
将母亲蒙上灰尘的照片仔仔细细地搽拭干净，韩青弯了弯唇，“母亲，我回来了。”
FATE星球的人的字典里没有“定居”这个词，因此留守FATE的人除了无力再行动的老人和还没毕业的年轻人，几乎没有其它人。星球上的孩子大多是人们在任务过程中和任务里的某个人生的，他们会把有相同能力的孩子带回FATE星球，然后就撒手不管，继续在各个世界里玩乐。
韩青的母亲也同样，韩青是她和任务对象生的，被发现具有自带系统的能力之后就被丢回了FATE星球。亲情这种东西在FATE星球是很淡薄的，更不用说爱情。
可是韩青就是个怪胎，即使是几十年才见到一次面的母亲，也会让他依恋。他天生就很注重感情，尽管面对感情的感觉很懵懂，但他依然喜欢在感情里扑腾，享受亲情、爱情、友情等等感情的滋润。
虽然，最后都被伤得遍体鳞伤……
韩青的眼神黯淡下来。
“小青青，你有听到我说的话吗？”看韩青的精神状态恢复不少，杨霁就又敢一口一个‘小青青’地叫了。
“啊…什么？”韩青有些抱歉地抬起头看向对面气鼓鼓的杨霁。
“系统告诉我你还在想那个男人！真不知道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就是个大变态！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我……唔——”杨霁气恼地说着，好似被系统提醒了什么，他恍然回过神来捂住自己的嘴，“你当我什么也没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我…其实，我的任务是要去破坏你的任务。”杨霁一口气说道，“我不是故意要破坏你的任务的，但是系统告诉我，毕业任务成功完成的话会有大礼，我想要你恢复系统……”
韩青愣了愣，面上浮起几分苦笑，“即使没有你的破坏，我的任务也是注定失败的。”
“可是小青青你的任务状态是已完成的啊，”杨霁一字一顿地说，“也就是说，你实际上是改造反派成功了。”
韩青晃了晃神。
“而我的任务是，防止反派被改造成功导致星你的世界崩坏。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反派被改造成功了，但是星你的世界没有崩坏，我的任务也算是成功的。至于为什么没有崩坏，我觉得应该是……”
…=…
“常务，贤少爷要求要见您。”
刚刚挂掉李辉京打来的轰炸电话，李载京连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里的报告，“不见，你送他回家。”
李信低垂着头，“贤少爷说不见到您就不回去。”
李载京皱起了眉，年近三十的他容貌依旧年轻俊美，只是眉间少了点阴郁，多了点不怒而威的气势，这一点倒是和李凡中很像。
“难道公司里的保安都是吃白饭的吗？”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背着书包的纤细少年猛然踹开了常务办公室的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颤抖的呻/吟。少年推开挡住他路的李信，李信被少年这么大力推得一个踉跄靠在墙上。李载京没有抬头看向少年，而是不紧不慢地在文件上签了字，然后缓缓合上文件。
“你为什么不去看韩京哥？”少年推掉李载京面前叠起的高高的文件，两只手撑在李载京的办公桌上，眼眶微红，“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去看他一眼……”他说着说着，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明明以前你们关系那么好，明明你那么想他……”
李载京一双看不清情绪的黑眸一沉，像无边无际的黑暗在其中肆虐。
少年见李载京无动于衷的表情，心中更加气恼，他红着眼睛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相框甩在李载京面前，相框上的玻璃片敲在书桌上而裂开几道纹路，嵌在里面的相片变得扭曲起来。
李载京看到相片里的人，黑色瞳孔猛地一缩。他愠怒地站了起来，向来没有起伏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你谁让你进我房间的？李贤！是谁教你这么放肆的？嗯？”
少年见状也吼了起来，“没有人教我！但是我知道，韩京哥想要见你，你也想要去见韩京哥！”末了，他甚至软了语气低低哀求，“载京哥，你把你自己逼得太绝了，明天是韩京哥的忌日，就算你去上柱香也好啊……”
忌日——这两个字刺得李载京心里绞痛，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喉咙里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你看，你房间里不是还摆着韩京哥的照片吗，”少年把相框往李载京的方向推了推，“载京哥还是很在意韩京哥的吧。但是十二年了，您都没有去给韩京哥上过香……我不知道您在逃避什么，可我不想看到韩京哥离去了，您一个人独自遗憾。那样的感觉太寂寞了，载京哥。”
李载京的眼睛沉黯下来，办公室一片安静。片刻，李载京指了指一直站在门前的李信，“李信，你带他出去。”
少年急匆匆地叫道，“载京哥，你是答应了和我们一起去拜祭韩京哥？”
李载京站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少年，目光里包含了太多情绪，深沉得像藏了幽暗的海浪，似乎瞬间就可以将人淹没，沉重得令人窒息。
少年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半晌，李载京才干哑地说：“我去了只会让他难过……”
少年讷讷地看着他，目眶微红，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李信走到他身边，将他请出了办公室。
李载京低下头，轻轻抚摸着那碎裂的相框。隔着玻璃，相片里的黑发男人依旧是年轻的模样，笑容温和。冰冷的指尖好像染上了那笑容的温度，李载京的眼睛里也多了几分柔和。
“哥……”
一声轻叹不知道消失在谁的悲凉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下子跳到了2014年，也就是原著剧情开始的时候。算算时间，二哥已经29岁了orz
时间对于二哥来说是已经过了12年，对于韩青来说只过了1天，FATE星球的人时间过得很慢的（参考都教授）~
大家可以猜猜看少年是谁，之前也出现过很多次的噢~=V=
晚了一点，因为母上大人一直在旁边撩我聊天，对不起（深鞠躬）
为了兑现之前说包养凉薄就加更的承诺，今天双更，不过第二更可能会晚一些，如果23点之前看不到更新大家就去睡了吧~凉薄拖延症很可能会拖到凌晨= = 所以明天再来看也是一样的hhhh
最后再次感谢包养了凉薄的亲（づ￣3￣）づ！！么么哒！！！！
☆、【第四十章】2014年4月（第二更）
费古拉学院的毕业仪式在学生们的欢呼声中落下了帷幕。在FATE星，毕业证书意味着你可以不受总部束缚、自由地在你想去的世界里穿梭。但这些方便是对于那些有系统的人来说的，韩青没有系统，甚至连FATE星球都出不了。
“小青青，你今后打算怎么办？”为了生存，杨霁也会迫不得已地在各个世界里穿梭赚取生存点，无暇时时顾及到韩青。此刻，他正在为韩青未来的出路而担忧不已。
“不知道。”韩青的唇角掀起一抹苦笑。
没有系统的他，在FATE里就相当于一个废物。
杨霁满脸愧疚，“系统说我的毕业任务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所以当初奖励的系统配置不生效，不然我就可以送给你了……”
韩青宽慰地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我已经知道阿霁的心意了。”
“那我就放心了。”杨霁舒了口气，“过会儿我就要到重生熔炉里报道了，回来请你吃饭。”
重生熔炉，大多数重生司的学生毕业后都会被分到这个部门，杨霁也不例外，今天是他第一天上班，可不能迟到。于是他匆匆告别韩青，就蹭地一声跑远了。
“重生司杨霁前来报道！”杨霁站在重生熔炉门口，中气十足地大喊。可惜里面的人都忙忙碌碌的，抱着资料的人来来往往，根本无人理会他。杨霁只能搔了搔后脑勺，局促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个他将来要工作一辈子的部门。
重生熔炉没有像它的名字那样听起来那么可怕，反而处处是温暖的橙色调，圆形的大客厅上人来人往，四周是通往各个世界的小门，不过此时是关着的。杨霁记起课本上有说过，这些小门后面都有着不同的池子，池子会发出诱人的气息引人跳入，跳入池子的人会到达另一个世界，代替那个人重生然后改变命运。
此刻，他的穿着橙色袍子的同事们都一边念念有词地穿梭在各个小门之间。
“编号X0X9的池子是通往未来的，编号4Y24的池子是通往修真界的……”一个低头喃喃自语的男人一不小心撞上了杨霁，杨霁夸张地往后跳了一步然后连连鞠躬道，“对不起对不起，前辈，我不是故意要撞您的。”
男人一身工作服表明他也是重生熔炉的工作人员，戴着一副蓝色细框的眼镜显得很精明的样子。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杨霁，然后皱着眉道，“你是来报道的，还是要做试验品的？”
由于各个池子没有显示通往的世界的功能，为了方便登记，在接下重生任务之前，都会先派试验品先跳入池子里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