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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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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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喜欢那幅画了,因此实在无法去责备他。
  “这么好的一幅画,只放在面包师傅那里实在太可惜了。”她有一天说,“如果把它卖给凡路易文,我们一定可以拿更多钱。”很明显,虽然作画的是他,负责谈生意的人则是她。
  面包师对画也相当满意。他来看画的那一天,和几个月前凡路易文夫妇来赏画的正式拜访很不一样,面包师傅把他一整家人都带来了,包括好几个小孩和一两个姐妹。他是个爽朗的人,一张脸被烤炉的热气烤得始终红彤彤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像刚从面粉堆里爬出来。他不喝玛莉亚·辛准备的葡萄酒,反而宁愿要一杯麦酒。他喜欢小孩,坚持让四个女孩和约翰到画室里,她们也很喜欢他——他每次来访总会带一片贝壳给她们增加收藏。这次他带了一颗和我手掌一样大小的海螺,白色的贝壳混杂着淡黄色的斑纹,外表粗糙多刺,里面则是粉红与橘色的光滑表面。女孩们很开心,跑去找她们其他的贝壳,然后拿上楼和面包师傅的小孩一起在储藏室里玩,我和坦妮基则在画室里招待宾客。
  面包师傅大声告诉众人,他很满意这幅画。“我女儿看起来很漂亮,这对我就够了。”他说。
  他走了后,玛莉亚·辛哀叹这么一幅好画被随便欣赏,她觉得他没有像凡路易文那样仔细研究,麦酒让他昏头昏脑,他周围嘈杂的小孩子更使他无法静下来观看。我不同意,虽然我没有说。对我而言,面包师傅所说的是他对这幅画作的真诚反应,凡路易文摆出鉴赏家的姿态来看一幅画,满口甜言蜜语、满脸高深莫测,他显然是要装给别人看,然而面包师傅只是单纯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查看了一下储藏室里的小孩们,他们散坐在地板上翻拣贝壳,弄得到处都是沙子。放在那里的柜子、书、盘子以及坐垫丝毫引不起他们的兴趣。
  可妮莉亚正爬下通往阁楼的楼梯,在最后还剩三级阶梯的时候,她纵身一跃,踏上地面后,她胜利地大叫。她看了我一眼,眼里有某种挑战的意味。面包师的一个年纪跟爱莉蒂差不多的儿子,爬上几级楼梯然后往下跳,接着爱莉蒂也来试试看,然后是另一个小孩,又是一个。
  我始终不明白可妮莉亚到底用什么办法溜进阁楼,偷走染红我围裙的茜草根颜料。她天生就狡猾,会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溜。她偷东西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他或玛莉亚·辛,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相信。相反的,我只能在我和他都离开的时候小心地把颜料锁起来。
  此时看着她伸展四肢躺在玛提格身边,我没有对她说什么。不过当晚我检查自己的物品,每件东西都在原处——我的破瓷砖、我的玳瑁梳子、我的祈祷书、我的绣花手帕、我的领巾、我的衬衣、我的围裙及帽子。我数了数,把它们整理了一下,然后重新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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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39(2)
接着我检查颜料,只是想确认一下。它们也同样排列得很整齐,而且橱柜看起来并不像被人捣过乱的样子。
  也许她终究只是个孩子,爬上楼梯再跳下来,只是想玩游戏而不是捣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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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40
五月时面包师傅拿走了他的画,然而我主人一直到七月才开始准备画下一幅。他的延误让我焦虑不堪,尽管玛莉亚·辛也知道错不在我,但我仍等着她的责怪。有一天,我无意间听到她跟卡萨琳娜说话,她说凡路易文的一个朋友看到他太太戴珍珠项链那幅画,觉得她应该要看向正前方而不要看镜子,于是凡路易文决定要一幅他太太脸朝向画家的正面画像。“他很少画这种姿势。”她评论道。
  我听不见卡萨琳娜的回答,于是停下手边打扫女孩房间的工作。
  “你记不记得最后一幅,”玛莉亚·辛提醒她,“女佣。记不记得凡路易文和穿红衣的女佣?”
  卡萨琳娜哼了一声,闷着声笑。
  “那是他画里的人最后一次看向正前方,”玛莉亚·辛继续,“闹出多大一个丑闻!我本来以为这次凡路易文向他提议,他一定拒绝,没想到他却答应了。”
  我不能问玛莉亚·辛,因为这么一来她会知道我偷听她们说话;我也不能问坦妮基,因为如今她不再跟我说任何小道消息。于是有一天趁着摊子上没什么客人时,我问小彼特有没有听说过穿红衣的女佣。
  “噢,有啊,这个故事传遍整个肉市呢。”他哧哧笑着回答,弯下身去重新整理摆在台子上的牛舌头。“那是好几年前,好像是凡路易文要他一个厨房里的女佣和他一起为画摆姿势,他们要她穿上他太太的一件晚礼服,红色的,然后凡路易文还要求画里要有葡萄酒,这样每次他们一起摆姿势的时候,他就可以叫她喝。显然,画还没画完,她就怀了凡路易文的孩子。”
  “结果她有什么下场?”
  彼特耸耸肩,“这种女孩还会有什么下场?”
  他的话让我的血液都冻结了。这类故事我以前当然听过,但都是和我没什么关系的,不像这一个。我想到自己向往着穿上卡萨琳娜的衣服,想到凡路易文在走廊上一把抓住我的下巴,想到他对我主人说:“你应该画她。”
  彼特停下手里的工作,他的眉头微皱。“你为什么要打听她的事?”
  “没什么啦,”我轻描淡写地回答,“只是听别人谈到,没什么别的意思。”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41
他摆设《面包师的女儿》这幅画的布景时,我并不在场——我还没开始协助他。然而现在,当凡路易文的太太第一次来为他摆姿势时,我正在阁楼工作,可以听见他说话。她是个很安静的女人,不发一言地照着他所说的去做,甚至连她精巧的鞋子踩过瓷砖地板时,都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叫她站在百叶窗敞开的窗边,然后坐在桌子边两张雕着狮头的椅子中的一张,我听见他关上一些百叶窗。“这一幅画将比上一幅还暗些。”他宣布。
  她没有回答,听起来仿佛是他在对自己说。过了一会儿他喊我,看到我出现后,他说:“葛丽叶,去拿我太太的黄色罩袍,还有她的珍珠项链和耳环。”
  那天下午卡萨琳娜正巧去拜访朋友,因此我不能向她要她的珠宝,不过反正我也不怎么敢跟她开口。没办法,我只好去耶稣受难室找玛莉亚·辛,她用钥匙打开卡萨琳娜的珠宝盒,把项链和耳环交给我。接着我从大厅的橱柜里拿出罩袍,把它抖开来,小心地披在手臂上。我抚摸着以前从不曾碰触过的袍子,然后低下头把鼻子埋进毛皮里——毛又细又软,像是刚出生的兔子的毛。
  穿过长廊走向楼梯时,我忽然有一股冲动,想抱着手里的贵重物品夺门而出,我可以走到市集广场中央的那颗星星,选一个方向往下走,然后永远不要再回来。
  然而我还是回到凡路易文太太身边,协助她穿上罩袍,她自自然然地穿上它,仿佛那本来就是她的。她把耳环的银针滑进耳垂上的小洞,接着拿起珍珠项链环绕脖子,我接过丝带,正要帮她把项链系上时,他开口:“不要戴项链,放在桌上。”
  她再次坐下。他坐在他的椅子上研究着她,她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她望着空气,什么都没有看,就像他之前要我做的一样。
  “看向我。”他说。
  她看向他。她的眼睛很大,颜色又深,几乎是黑色的。
  他在桌上铺了一块桌布,然后又把它换成蓝布。他把珍珠项链拉直放在桌上,堆成一堆,然后又拉直。他叫她站起来,坐下,往后坐,再往前坐。
  我以为他忘记我正在角落观看,直到他说:“葛丽叶,去帮我拿卡萨琳娜的粉刷。”
  他要她把刷子拿到脸颊边,握在手里,又搁在桌子上,放在一旁。他把粉刷拿给我,“放回去。”
  我回来的时候,他给了她一支羽毛笔和一张纸,她坐在椅子里,身体前倾,手拿着笔写字,她的右边有一个墨水台。他打开上面的一对百叶窗,关起下面的一对,房间暗了下来,光线从上方洒落,映着她圆润高挑的额头、搁在桌面的手臂,以及黄色罩袍的袖子。
  “你的左手稍微往前一点,”他说,“就是那儿。”
  她写字。
  “看着我。”他说。
  她看着他。
  他去储藏室拿了一张地图,挂在她身后的墙壁上。他又把它取下来,换了一小幅风景画、一幅海上船只画,然后什么都不挂。接着他离开,下楼。
  他不在的这一段时间,我仔细观察凡路易文的太太,我这么做想必很无礼,但我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她一动也不动,似乎完全融入布景里。等他拿着一幅乐器的静物画回来时,她看起来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坐在桌子边,写她的信。我听说在上一幅戴项链的画之前,他已经画过她一次,画中她吹着笛子。几次下来,她一定很清楚他希望一个模特儿做些什么,或许她就是他想要的。
  他把画挂在她身后,然后再次坐下来研究她。他们互望彼此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仿佛不存在,我想离开,回去弄我的颜料,但是我不敢打断那个时刻。
  “下次你来的时候,头上的缎带不要用粉红色而用白色,还有你绑在后面的缎带要用黄色的。”
  她点点头,轻得几乎没有移动。
  “你可以休息了。”
  等他释放她后,我才觉得自己可以自由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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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42
第二天他拉了另一张椅子到桌子边。再隔天他把卡萨琳娜的珠宝盒拿上楼来,放置在桌上,珠宝盒抽屉的钥匙孔周围镶着一圈珍珠。
  当我在阁楼里工作的时候,凡李维欧带着他的暗箱来了。“你实在应该哪一天自己去弄一个来,”我听见他以低沉的声音说,“不过我承认,我可以借这个机会来看看你在画什么。你的模特儿呢?”
  “她不能来。”
  “这就麻烦了。”
  “不会。葛丽叶。”他喊道。
  我爬下梯子。看到我走进画室,凡李维欧惊愕地瞪着我。他有一双非常清澈的褐色眼睛,厚厚的眼皮让他看起来像刚刚睡醒。然而他清醒得很,不但惊讶,而且很困惑,嘴角绷得紧紧的。尽管看到我让他一脸错愕,他仍流露出一种和蔼的神情,等他从惊讶中恢复过来后,他甚至向我行了一个礼。
  从来没有一位绅士向我行过礼,我忍不住微微一笑。
  凡李维欧大笑。“你刚才在上面做什么啊,亲爱的?”
  “研磨颜料,先生。”
  他转向我主人。“一个助手!你还有什么别的惊奇要告诉我?接下来,你要教她帮你画画了。”
  我主人并不觉得有趣。“葛丽叶,”他说,“过去那边,像前几天你看到的凡路易文太太那样摆姿势。”
  我紧张地走向椅子,坐下,身体前倾,像她做的一样。
  “拿起羽毛笔。”
  我拿起笔,手不停地颤抖,羽毛也跟着微微抖动。我把双手放在记忆中她放的位置,祈祷他不会像要求凡路易文太太一样叫我写字,因为除了父亲曾教过我写自己的名字外,其他的我都不会写。至少我还知道怎么握羽毛笔。我望了一眼桌上的纸张,不知道凡路易文的太太在上面写了什么。我能够读一些比较熟悉的东西,像是我的祈祷书,可是看不懂一位女士的笔迹。
  “看向我。”
  我看向他,试着充当凡路易文的太太。
  他清了清喉咙。“她到时候会穿那件黄色罩袍,”他对凡李维欧说,后者点点头。
  主人站着,他们把暗箱对准我架设好,然后轮流观看。当他们头上盖着黑袍子,弯身朝木箱里望时,我能够比较自然地坐在那里,如他所希望的一样,什么也不想。
  他叫凡李维欧把后面墙上的画移动了好几次,直到移至他满意的位置,接着他将百叶窗打开又关上,头仍然覆盖在袍子下。终于,他好像满意了,他站直身体,折好长袍披在椅背上,然后走向书桌,拿起一张纸交给凡李维欧看,两个人开始讨论起上面的内容——主人向他询问一些公会里的公事。他们谈了很长一段时间。
  凡李维欧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在老天的分上,老兄,让那女孩回去做她的工作吧。”
  主人看着我,好像很惊讶我怎么还坐在桌子边,手里拿着羽毛笔。“葛丽叶,你可以走了。”
  在我离开的时候,我似乎看到凡李维欧的脸上掠过一丝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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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43(1)
架好的暗箱在画室里留了几天,我趁着这个机会自己去看了好几次,反复观察桌上的物品。他即将画的布景中,有样东西让我觉得怪怪的,好像看着一幅挂歪的画。我想做点改变,可是不知道是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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