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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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处方-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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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年轻男人,送给庄羽支远的。
  我说要检查,他说是花店的人,受顾客的委托送花。
  只要收件人在单子上签个字,他就可以交差了。
  我还从来没碰见这样送东西的,他又急得要命,说车里还有一堆花要送,晚了就蔫了。
  放下花就走了。
  您看怎么办?周五的声音。
  简方宁把花束拿在手里,纯正高贵的钻石玫瑰,花瓣像紫红色的天鹅绒,愤怒地开放着。
  细弱的花茎好像承受不了露水的重量,微微弹动着,把溶解了香气的水珠,轻轻抖落。
  好了,周五。
  你忙去吧,这花由我处理。
  简方宁抱着玻璃纸包扎的红玫瑰,走进13号病室。
  院长好。
  几个人同时坐起,恭敬地打招呼。
  今天是情人节吗?日子也忙糊涂了。
  院长说。
  庄羽看着红玫瑰,有些紧张。
  倒是支远比较镇定,说,庄羽朋友多,听说她住院了,送花慰问。
  说是送给我们俩的,其实是给她一个人的。
  范青稞心想,支远把自己择得干净。
  简方宁轻轻俯下头,嗅着花,说,很香。
  庄羽直盯盯地瞅着花,牙把嘴唇咬得出血,简直想一把抢过来。
  简方宁觉得她神色奇怪,说,庄羽,你非常喜欢红玫瑰吗?是啊。。。。。。那当然。。。。。。不过。。。。。。庄羽颠三倒四。
  简方宁抱着红玫瑰,若有所思,小心地躲开茎上的紫红色尖刺,用手指抚弄着不多的几片绿叶。
  支远见事不好,院长再这样研究下去,只怕钻石玫瑰的秘密就掩藏不住了。
  庄羽急于吸毒,已乱了方寸,他得火力支援。
  干脆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院长也是很喜欢红玫瑰啦?这束花,大约需要几百块钱,一般工薪阶层恐怕买不起。
  不过院长是高级知识分子,当然不在此例。
  院长要是喜欢,就送给院长了。
  搁在院长的办公室里,谁见谁爱,比在我们这儿堂皇多了。
  庄羽,你说是不是呵?庄羽不知支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他多谋略,估计不会错,忙接上茬说,是啊,玫瑰花虽贵,只要院长喜欢,我就送给您了!听他们这样一应一和,那丛美丽的花,好像在怀中燃烧起来。
  简方宁马上把花推给庄羽说,给你。
  一会儿找护士要个大瓶,把它好好养着,能开一个星期呢!简方宁出去了。
  范青稞真希望简方宁能回头看她一眼,一定使个眼色,叫她重新检查这束妖冶的花。
  可惜啊,简方宁头也不回地走了。
  庄羽立刻说,席子,你给我看着点门。
  若是护士来了,你就拦着她,说你头痛,支她给你去拿药。
  席子堵到门口。
  庄羽三把两把撕开精致的包装纸,裸出花朵。
  她狂躁地把每一朵钻石玫瑰都掰开,扔在地上,在花瓣和茎叶里寻找。
  他妈的,藏哪儿了?比密电码还难找!支远,你没看错吧?她气急败坏地嚷道。
  那行字还存在BB机里,不信你可以看。
  支远说着,要掀裤腰。
  嗨!找到了!藏得真够严实的了。
  那小子还挺内行,不凑近,根本看不见。
  庄羽说着,从花茎里拖出极小的一个塑料纸包。
  飘落的玫瑰花瓣,带着无声的水珠,铺在地上,好像一片洗过的红毯。
  庄羽拿起塑料包,颠颠地跑向厕所,那是病人作案最方便的地方。
  若是病人之间相互发现了,也无人报告。
  范青稞把散落的花瓣扫在一处,红丝绒受了践踏,被庄羽手指撕扯过的地方,留下清晰的红指纹,渐渐地沁出茸茸的红水,好像谋杀案唯一的线索,她想,这是世界上最倒霉的钻石玫瑰了。
  支远看着她,说,大姐,我看你和我们不大一样。
  范青稞口里说,哪里不一样呢?心里想,这个男的比女的更难对付。
  支远说,你不够坏。
  范青稞说,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变坏。
  支远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怪我没有拦住庄羽,还帮助她吸毒。
  对吧。
  范青稞说,你猜得不对。
  我想的是,把剩下的玫瑰花。
  赶快找个瓶子装进去。
  花也是有眼睛的,它们看到许多同伴被撕成碎片,不知道还肯不肯继续开了?支远说,想不到大姐这么多愁善感。
  正说着,庄羽回来了。
  范青稞失声问,这么快?庄羽她笑道,又不是生孩子,你以为要多长时间?她的精神果然抖擞起来,非常想同别人说点什么。
  就问,大姐,你去过院长的房间,里面是不是很豪华?哪天我真的送她一束红玫瑰,比今天的还好。
  范青稞说,不。
  四面墙上都是光光的,也没有花瓶。
  庄羽说,那我就买一个贵重的花瓶送她,毕竟今天的海洛因是从她手里接过来的。
  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讥讽。
  从一个戒毒医院院长手里拿到的毒品,味道格外好呢!不管怎么说,我得谢她,你说对不对?范青稞心里直替简方宁流泪。

  范青稞走到1号病室。
  这是一间小病房,只摆两张床,那个病人去做血光量子治疗,只剩三大伯一人在床上躺着,见有人来,坐起,打招呼道,稀客。
  范青稞笑笑说,您这里,来的都是客。
  三大伯说,也不尽然。
  医生护士就是公干。
  范青稞说,我私人的事,求您。
  三大伯说,谁让你来的?范青稞说,名气那么大,还用别人告诉?您是秘密交通线。
  三大伯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封锁越严,来求我的人就越多。
  我所以长住不走,就是这里挣钱比外面容易。
  风吹不着,雨打不着。
  一天三顿饭有人送,晚上踢了踹了被子,还有软软的护士小手,给你盖上。
  一辈子没享过这样的福啊!范青稞说,管得这么紧,往外的电话怎么出去?三大伯说,问那么详细干什么?想把我告了?范青稞说,我告了您,我有什么好处?医院也不会免收我一分钱,我还得罪了您。
  这里的人,谁知谁手上染了血?我不敢。
  三大伯嘿嘿笑起来说,你看我很霸道,害怕了,是不是?那其实是做给别人看的,这地方人,吃硬不吃软。
  我看你是个妇道,所以对你说实话。
  我其实是极胆小的一个人。
  范青稞比听到他是恶魔还惊愕,说,真的?三大伯悦,人骗人,都是为了好处。
  我说这个骗你,有什么好处?范青稞不敢信,也不敢不信。
  按照原来想好的计划说,我要给家打个电话。
  三大伯说,你说吧。
  范青稞问,对着哪儿说?电话呢?三大伯说,电话还能摆在明面上?那可真是一天也别打算在这混了。
  医生护士的眼珠,都是属金鱼的,白天黑夜睁着。
  再说,每个人都来打,声一大,立马就会让人听见,这买卖还如何做?规矩是,你把号码和要说的话,告诉我。
  我一定给你传到。
  准确快速,质量三包。
  范青稞说,收费呢?进来时,一分现钞也没带,连买水果,都是护士先记在账上,出院时统一算。
  三大伯说,我和护士长用一个章程,算总账。
  她是出院时算,我是出了院以后,有人会到你家去收钱。
  要是我不给了呢?范青稞问。
  问得好。
  不过,我还真没碰到一个这样的人。
  你知道,这里的人,什么毛病都有,可是不赖账。
  我留的地址是假的呢?你上门收账,不就扑了空?范青稞觉着这真是第三百六十一行,穷追不舍。
  这事也没碰上过。
  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是不是?我也早有两手准备。
  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是脑子能顶电子计算机。
  你让我打电话,必是有重要的事,对方那人必是你至爱亲朋。
  所有的电话号码,我都过目不忘。
  但只要你一交了钱,我立马就忘了,这是上天给我的家什,让我靠这门路吃饭。
  范青稞把先生的号码报了,说,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我一切都好,请他放心。
  三大伯嘬着牙花于,说,就这?范青稞说,是啊。
  不是暗号隐语什么的,他很关切地问。
  不是。
  就是平安信。
  范青稞说的是实话。
  不是骗我?三大伯仍是不信。
  范青稞说,我骗您,有什么用处?您刚才不是说了,得有用才骗人。
  三大伯说,我刚才说的是平常人,但一吸了毒,就难说了。
  骗人就成了习惯,有用没用都骗人,,他们都不要说真话了。
  范青棵说,您一口一个他们,好像您不吸毒似的。
  不吸毒,到这里干什么?这儿也不是旅游胜地。
  最好看的风景,就是铁门铁栅栏。
  三大伯说,你还真说对了。
  我就是这病人里,唯一不吸毒的人。
  范青稞又是狠狠一惊,差点说,您太骄傲了,我也是一个不吸毒的人。
  那您到这里来干什么呢?再说检查那么严,你怎么能混下来呢?范育稞被三大伯吸引住了。
  装吸毒,简直就是天下最简单的事。
  你只要弄点粉,往鼻孔一晃,所有的化验就成了阳性,我就喜欢科学发达,化验越灵敏越好骗。
  谁也想不到有人干这个名堂,有伟人说过,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我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内部,起码也是外部最靠里的地方。
  三大伯斜靠在他的被子垛上,炫耀地说。
  范青裸竭力使自己镇定。
  她想,简方宁应该哭着感激她,发现了一颗定时炸弹。
  你这样每次吸一点,时间长了,不是也要上瘾?范青稞索性问个水落石出。
  我警惕性可高了。
  连着试上几回,有了要上脑的意思,马上洗手不干。
  我凭头脑清醒挣钱,哪能干糊涂事?三大伯语气坚定,充满自信。
  无论范青稞多么为朋友叹息,这会儿,她对三大伯很敬佩。
  那您把电话打了吧,地址我也留给您。
  放心好了,我不赖账。
  范青稞看耽搁的时间不短了,想赶快去见简方宁。
  大妹子,你对我说的是实话,我也给你一句实话。
  就是你这个电话,甭打啦。
  范青稞本来已经走到门前了,这一下子,又折回来了。
  为什么?没必要。
  你住在医院里,还能有什么不好的?家里人自然放心。
  三大伯很不屑地说。
  我又不是不给您钱,我叫您怎么说,您就怎么说好了。
  范青稞不悦。
  三大伯并不恼,说,你知道我这个电话,用一回,收多少钱。
  范青稞说,您莫非认为我交不起一个电话费?三大伯说,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你这些话,不值我的电话和我担的这份风险。
  范青稞说,您的电话,用一次多少钱?三大伯说,本埠一块绿树皮,外埠一块灰树皮。
  范青稞说,树皮是什么?三大伯叹了一口气说,看来你真是个良家妇女。
  绿树皮就是50元的票子,灰树皮就是100元的。
  范青稞眼珠几乎掉出来,说,这么贵!三大伯说,你以为是街头的公用电话?知道我要把一个电话打出去,需要鬼鬼祟祟下多少功夫?有时候蹲厕所里,有时候捂被窝里,有时候在澡堂里。。。。。。口齿要清楚,记性要好,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一个不留神,叫护士看到了,勒令我出院不说,大哥大一没收,就是重大损失,钢丝上的买卖,我是舍命陪君子,为人民服务。
  收费公平合理,从没人提意见,你是头一个!范青稞赶紧陪笑脸,您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我这个口信,确实不值一块树皮,不知别人都是什么要事?三大伯说,人家嘛,都是自己带个汉显BB机,目标小,外头的消息能传进来,一般的就不理它了,重要的就到我这儿联系。
  多半都是股票买卖和生意上的事,最要紧的就是。。。。。。他做了一个你知我知大家都知的眼神,不再说下一去。
  范青稞却不解,追问,最要紧的是什么呢?三大伯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这里的人,有连这个还不懂的吗?范青稞恍然大悟道,喔,是要粉。
  三大伯说,是喽,戒毒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打熬不住,就让家里来人送粉。
  话都得从我这儿递出去。
  范青稞说,明白了。
  你这是毒品转运中心。
  三大伯很谦虚地说,过奖了,不敢当。
  我做得还很不够,待加强改进的地方还很多。
  比如,我打算进一步扩展业务,既然很多人打电话都是为了要粉。
  我何不把这个市场占领下来?让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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