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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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处方-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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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若鱼悦,那个药方呢?孟妈装傻说,什么药方?沈若鱼说,就是你领着毕瑞德找秦炳的那个药方啊!孟妈一拍大腿说,那洋毛子真不是好东西,你说我给他帮那么大的忙,简直就等于把李时珍引见给他了,才给我那么一点钱,买身衣服就不剩俩子了。
  还不顶我私下治几个大烟鬼挣得多,秦炳也是,自己用方子换了房子,就饮水忘了挖井人。。。。。。不过,我这人,不靠外援,自力更生也行。
  你感觉到没有?现在是方兴未艾形势大好啊。
  沈若鱼说,什么未艾?孟妈说,吸毒的人越来越多啊。
  我的货源以后就越来越充足了。
  沈若鱼尖刻地说,若是我记得不错,戒毒药品必得是正规医院专卖,您这样的江湖郎中,纵是医术高强,没有药,也是无米之炊啊。
  孟妈并不恼,说范青稞,看来你在戒毒医院真是不白住,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不用你操心,我有用之不完取之不竭的药源。
  沈若鱼大惊道,莫非你有秘密药库?孟妈朗笑起来说,我还没有那么大的神通,继续努力吧,借你的吉言,我也盼着有那么一天呢。
  沈若鱼逼问道,可你还没有回答我,戒毒药到底是从哪儿搞来?孟妈傲慢地说,我早看出你居心不良。
  谁让我这人心眼软呢?告诉你,谅你也伤我不着。
  我的药都是从戒毒病人手里买出来的,他们从正规医院出来以后,还得不断吃药,每人都是药篓子。
  我就用高价从他们手里买进,一倒手,再卖给私下里想戒毒的人。
  说得难听点,和捣药的二道贩子,互通有无。
  就这么简单,可银钱就滚滚地来了,挡都挡不住,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天要人发,你不得不发啊。
  说到这里,孟妈得意地笑起来。
  无论沈若鱼多么恨她,还得悲哀地承认她的笑容很有蛊惑力。
  沈若鱼一字一顿地说,孟医生,你要是还记得你是个医生的话,就把你的心泡在来苏水里消消毒,再放回肋骨后面!祝你和你的黑窝点早日完蛋!分手的时候,沈若鱼恨恨地想。
  以后也许我就想出更稳妥的发财主意了。
  孟妈笑盈盈地告别。
  沈若鱼忿忿地走了。
  她其实还是嫩了一点,要是她在临出门的时候,回一下头,就会发现孟妈的笑容迅速消失,惨淡经营的焦灼爬满瘦脸。
  她的镇宅之宝……那部宝蓝色的登记簿丢了,简直使她陷入绝境,除了以前的老客户,她的业务基本上已成了无源之水。
  为了秘密独揽,她没有做备份,自以为这份资料像可口可乐的处方一样保险,它却沓无痕迹地消失了。
  到底是谁把它偷走了?孟妈永远也想不出答案。
  沈若鱼去找栗秋。
  她已经打听到了她新家的位置,胡同里一处看起来陈旧其实内部十分深广的四合院。
  沈若鱼按了半天门铃,才有仆人来开门,冷冷地说,您不是事先约好的客人,主人不见。
  沈若鱼气哼哼地说,你们家是不是刚办过喜事?娶的是不是护士叫栗秋?告诉你,你们家新媳妇老太太的事,我都知道!仆人不知她是何来头,陪了小心说,不知您怎么称呼?沈若鱼说,你就告诉老太太和新媳妇,说我是从戒毒医院来的。
  这一句话成了,其它的什么都不必说了。
  仆人恭恭敬敬地回话去了,朱漆红门上半开的小窗户,呼呼地走着风。
  沈若鱼把眼睛迎过去,一堵高大的影壁山一般地矗立着,遮挡了院内所有的景象。
  仆人很快地回来了,若不是沈若鱼退得快,差点被急掩过来的门夹了眼睫毛。
  老太太新太太都说了,她们从来不认识什么戒毒医院的人!仆人在关闭的门卫大声说。
  沈若鱼走进一座富丽堂皇的五星级宾馆。
  电梯直上30层,给人摇摇欲坠的感觉。
  出了电梯门,低矮的走廊和明亮的灯光,让人不辨东西。
  毕瑞德名片上那个拗口的公司名称,在一块黄铜牌上,冰冷地闪烁着。
  沈若鱼来到那个公司的门口,透过玻璃门,身穿黑衣的小姐正在忙碌,室内所有的器具都是黑色的,给人一种高贵逼人的压迫感。
  我想找毕瑞德。
  沈若鱼说。
  对不起,毕瑞德先生已回国。
  小姐答道。
  他什么时候回来?沈若鱼问。
  不知道。
  小姐说。
  沈若鱼点点头又问,那么我可以知道一些有关秦炳先生的情况吗?我是毕瑞德的朋友。
  小姐困惑地说,我不知道什么秦炳先生。
  对不起。
  沈若鱼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悻悻而归。
  小姐在她背后礼貌地道别,沈若鱼已把玻璃门掩上,就只见小姐的嘴动,听不见她的声音,好像鱼缸里换气的鱼。
  沈若鱼回到电梯口,又看到了铜牌上的名称,她恼怒地向它挥舞拳头,恨不能将那凡个字砸扁。
  一个扫地的老妇人,游魂似的走过来,你也恨这个公司?前几天有一个男人,坐在这里嚎啕大哭,说这个公司的外国人买了他的方子,根本就不打算造药,是为了永远锁在保险柜里。
  他说那外国人肯定和毒品贩子有关联,也不知是真是假。
  一个大老爷们,哭得那个惨,说自己是不肖子孙。。。。。。电梯来了,沈若鱼一步跨入,用不锈钢的门把老太太和她的唠叨隔开,自己孤独地下降,她原本想去找秦炳,已经打听到了他的花园洋房地址,但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一身疲累地回到家里,先生问什么,都不说。
  先生长叹一声,说你碰壁是必然的。
  简方宁自己都说,她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你抱的什么不平?况且每个人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并不曾强迫别人。
  我们这个时代,从广义上说,已经没有杀富济贫、拔刀相助的英雄了。
  你真是在和风车搏斗。

  出现了一件事,打乱了我的全部安排。
  滕大爷来找我。
  这老头,总是像楷书一般妥贴平整,今天惊慌失措得白色工作服的兜底掀在外面,好像刚被小孙子翻了糖。
  院长,你说它能到哪里去呢?一直锁在我的抽屉里,怎么就会丢了呢?这可怎么办!他的眉头皱得太紧,有一根花白的眉毛飘落在鼻梁上,又被汗粘成〃一〃字形,好像那里有一道似愈未愈的小刀疤。
  我看着好笑。
  同我遇到的灭顶之灾相比,还有什么可怕的事呢?于是我非常镇静地对他说,滕医生,别着急,慢慢说。
  没有什么事能压倒我们。
  我的冷静感染了他。
  他平息下来,说,戒毒是个新行当,我虽是老医生,心里也没底。。。。。。我说,就不必从个人史家族史讲起了,请直接进入主诉。
  不想老头很执犟,拒不服从我的指示,说院长,我还是说得详细一点,这样破起案来,头绪清楚。
  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焦躁情绪,由于〃七〃的干扰、我有的时候会喜怒无常。
  我说,好吧。
  滕医生说,我有一个登记簿,全是病人的原始记录。
  从姓名家庭住址到治疗方案病人的反应以及出院后的随访和复诊,都有详细的记载。。。。。。我打断他说,我知道。
  它比医院病案室记载得还要全面。
  滕医生说,起码差不多吧。
  简直就是另一份复制的病案,有一些动态的变化,比如病人近期内的反应,也许比电脑还及时。
  我是想自己积累第一手的资料,这样有利于业务的提高。。。。。。我不耐烦地说,关于你的主观动机,就不要再说了,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没准还会表扬你,每一个医生都应该热爱自己的工作。
  可是它丢了。。。。。。太古怪了。。。。。。那天下班的时侯,我把它放在抽屉里,我记得很清楚,我参加了几天学术会议。。。。。。今早上一来,没了,我是说,本子没了,别的都还在,什么也没有少。。。。。。其实要是别的没了,倒不要紧,蓝色登记簿没有了,这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医疗文件啊。。。。。。滕医生用听诊器的铜头使劲敲脑袋,发出脆响。
  我说,滕医生,听诊器是公共财产,要是把它磕瘪了,我罚你这个月的全部奖金。
  他这才不情愿地停下来。
  我的头脑里好像有一百条蜈蚣在爬,沙土上留下神符般莫测的痕迹。
  这是〃七〃的翅膀在强烈干扰我的思维过程。
  我驱赶着蜈蚣蠕动的脚趾,凝聚起全部精力,处理这件奇怪的窃案。
  这个本子,对一般人有什么用途吗?我揉着风池穴问。
  没有,一点用也没有。
  甚至连一张空白的纸都没剩下,您知道我是一个很俭省的人,再说我的字很潦草,都是医学术语。。。。。。我赶紧地截断他的话说,那个盗得登记簿的人,正是对你的字和术语感兴趣,是这样的吧?滕医生被这个说法吓了一跳,满是蒙蒙的油汗的脑门,立时白起来,说您的意思是有特务看上了我的登记簿?我笑起来说,传统的特务倒是没有这么雅。
  我看是自己内部的人。
  滕医生说,谁?!我说,谁会对这种充满了科学味道的东西感兴趣?只有医生,别有用心的医生。
  滕医生说,那能是谁呢?抽屉里没有值钱的东西,我有一把专用的钥匙。
  平日就放在工作服兜里,要是咱们自己人想算计我,机会有的是,趁我到食堂吃皈的时候,您知道咱们的规定是医生不得穿着工作服到餐厅吃饭,那样会污染环境,要是找这个时间下手,几百把钥匙也偷着配出来了。。。。。。可我还是想不通,你想知道病人的资料,找我要就是了,我从来没打算秘不传人,干吗要使这么下作的手段!滕大爷莫名其妙加义愤填膺,脸上混合出很天真的神气。
  我晚,您这本宝蓝色的簿子,作用大了。
  据此可以找到我们以往治过的所有病人的下落。
  假如落到了毒贩子手里,来个送货上门,你知道那些人的操守质量,有多少人能抵得住诱惑?正瞌睡着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还有人化名来的,但登记的住址是真的,拿了这份材料,上门敲诈勒索也有可能。
  谁想再次戒毒,他们就会把病人当成摇钱树,高价戒毒,牟取暴利。
  要是让吸毒的人互相串通起来,后果难以设想。。。。。。滕医生大叫,院长,你不要说下去了!太可怕了,早知有这样严重的后果。。。除了正规的病历,我一个字也不会留下来。
  这可怎么办?我倒不是为了自己怕什么,我是担心那些吸毒的病人。
  若是这样一份材料被歹徒拿了去,他们不是雪上加霜!我说,滕医生,您也别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
  明天早上,拉开抽屉,你就会见到你的宝蓝色的登记簿。
  只是它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平整干净,我不敢保证。
  滕医生转危为安地笑了说,原来是你拿走的,院长,你吓唬我。
  老头可不像你们年轻人禁吓,摸摸我的脉搏,有150下了。
  我说道,滕医生,为什么不好好地检讨你自己?怎么会是我?我哪能干那种事!我只是说帮你找,我有一个猜测,但愿它是正确的。
  滕医生稀里糊涂地走了。
  我背靠着墙,注视着〃白色和谐〃,看着幽蓝色的气体在阳光下蒸腾而起,婉蜒着进入我的肺腑为什么要叫〃白色和谐〃呢?它其实一点也不和谐,涌动着酷烈的奋争和苦难。
  我按铃,请护士长将温嫣的丈夫柏子叫来。
  到您的办公室?这里不是闲人免进的吗?医院里,唯有您这儿干净,把病人请到这里,不是把最后一块世外桃源也毁了吗?护士长迟疑着,不肯痛快地执行我的医嘱。
  我淡淡地说,这里早就不长桃了,长的是荆棘。
  护士长听不懂,去叫病人了。
  我的头发很乱,只得用一只黑色的发箍将它们约束起来,毕竟是见病人,还要保持起码的尊严。
  柏子很拘谨地坐在我的对面,残存的两指不安地抖动着,好像是一只错乱钟表的分针和秒针。
  我说,不要装出这么陌生的样子。
  你应该对我的办公室很熟悉了啊。
  柏子抬起头,又迅速埋下去,说,我弄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说,是我先弄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在深夜溜进我的办公室,将我所有的东西都参观了一番,却并没有偷走一针一线。
  到底是为什么?柏子抬起头,慢慢地说,这是我的习惯了,到了一个地方,要把所有有锁的地方都打开,看看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喜欢就拿走,不喜欢就原封不动。
  我说,你说得不对。
  我这里其实有你喜欢的东西。
  柏子说,什么?你说的是毒品?不就是在你的保险柜的最底层藏着吗?我不希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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