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走啊,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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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啊,走啊,心动-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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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带来了大提琴。他为他演奏,从早上一直到晚上。音乐没有间断过。老人说,停下来吃饭吧。他摇摇头,继续演奏。连续一周,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喝一盒牛奶,晚上回到旅馆的时候吃一碗泡面。
  这一段时间他对演奏有了全新的认识。对于以前的舞台和舞台下的黑色区域,他已经全然的释怀了。演奏时他不再去思考情感的存留度,也再也不去揣测听他演奏的人群是用何种心态来面对他。面对她的时候,他只是从心底最深处去歌唱旋律,把自己的身体当作乐器,忘我的传达。他相信,用真心,用真情,她能听到。
  为她演奏久了,就会突然的发现自己的舞台可以很小,也可以很大。小的时候只有她是听众,大的时候可以延伸到世界的任何角落。他偶尔也会想,云游他乡失去联络的冯子敬也能听到。他不再因为爱恋而想起她。他想起她的时候,有兄妹般的亲切,也有友人间的信赖。
  开学以后他找到学生处长,他说,我要参加学校的社团。
  处长推荐他参加了在学校有十年历史的云和社。处长介绍了云和社。社团里的人并不似其他社团的人多,但是都是经过了十年光阴大浪淘沙聚集在一起的人。社团分两个部门,演奏和戏剧。处长说,你可以参与演奏。处长还说,你多参加些集体活动,会得到意想不到的乐趣。
  问及社团名字寓意何在。处长说,古人曰,挂云和弹八尺琴,是形容一种超凡脱俗的心态,讲究一种清净无为,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境界。社团是由一群追求散诞不羁、自由超旷生活的人组成。处长递给他看云和社的简报。上面的抬头写着,让我们和白云同一高度,自在的飘荡,荡出年华的甘油!
  他说,我是一个从来没有集体生活的人。从云和社开始,改写历史。
  此后每周周五下午,他都去学校五层大厅参加社团排练。第一个意外的收获就是云和社排练的作品全部是原创,几乎都是武欣若的作品。他一直很喜欢这个人,因为他写作的状态很纯粹,不商业。后来再听说武欣若也是云和社的社员,他顿时对这个社团充满了好感。
  排练后的晚上他直奔火车站,搭乘去青岛的车。周六的早上,他要在她面前演奏。
  他把他参加社团的事告诉了她。他猜想她听到的话一定很高兴。她一直希望他对待生活的态度不那么悲情,应该充实起来。与人多交流,才会其乐无穷。她曾经这样告诉过他。他说,今天给你演奏新的作品。你要仔细听。
  他在她家演奏的事情不胫而走。周遭的人们不太了解他与她的过往,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零碎的话语。大家开始接受他,喜欢他,像对待社区里的孩子一样对待他。有的中年妇人牵着孩子来听他演奏,给他带来自制的腌鱼抑或汤品。有的老年人拄着拐杖默默的到来,在他演奏完毕后轻轻地鼓掌。临走前会留下一句祝福的话给她。年轻的医护人员经常询问他演奏的作品来自哪位大师,抑或作品本身要传达的情感。
  渐渐的,来听他演奏的人多了。原本了无声息的房间开始春暖花开,如同窗外的春光,光泽烂漫。他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么大的满足感。以前舞台上的鲜花和掌声能侵蚀他的虚荣心,但不能腐蚀他真挚的情感。现在的满足,完全来自于人与人之间畅通无阻的交流。他能在他们的呼吸中听到自己的脉搏,他们也能在他的演奏中听到属于他们的真诚,以及可能已经远逝的青葱岁月。他拿起弓子就可以完全的投入,不再需要提前预设煽情的桥段以支撑旋律的走向。他也不再害怕每次演奏完就仿似被掏空的情感,内心不再虚空。因为有爱,因为被爱,皆能直白的感受到。
  她的父母在每个周六的早上等待他的到来已经成了习惯。他们说,鹃子是不幸的,我们哭干了眼泪也唤不醒她。但是我们又都相信,她是幸运的。语言的尽头是音乐。我们相信鹃子能听到比苍白语言更有力量的声音。每周有你的音乐和大家的祝福,她迟早会醒过来的。
  

转变(2)
听这种话的时候他会双眼潮润的握住她父母的手说不出话来。
  每个周六晚上他会和她的家人一同进餐。餐后,他背着紫色的琴盒赶上回北京的火车。在凌晨到达。
  在子敬前往青岛的每个周末,唐莉也开始从书上学习如何炖制补气养身的汤品。她和思齐总是会很细心的将新鲜的汤品放在餐桌上。起初会留下字条,子敬,辛苦了,喝完好好休息。后来干脆放上一个小碗,盖上餐盘,不再赘言。
  三月,学校开始招生。惯例性的招生假会持续一周。思齐和唐莉决定陪同子敬一同去探望林鹃。临行前,武欣若从北海回到北京了。他带回来他的新作品《风波亭》。子敬在云和社的放假前最后一次排练上试奏了这首作品的大提琴独奏部分。所有人听罢叫好不绝。武欣若说,子敬,我们应该是最好的搭档。我写的旋律在你的演奏中得到了闪光又人性的二度升华。对于他无懈可击的演奏,大家都认定,将来必有大成就。
  在去青岛的车上,他对思齐说,以前我说过很多次我不想当演奏家。现在,我反悔。原本我是热爱音乐的,就像我的父母说的,三岁那年我就被音乐迷住了。只是因为孤单寂寞,产生了抵触。原来不是孤单寂寞而想过中断,我想是因为演奏时没有对象,没有目标。没有真正愿意去交流和倾诉的人。也没有真正懂得去为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演奏。演奏,是我长大以来学会的唯一能释放真情的手段。我不再彷徨。如果将来不能成为一名成功的演奏家,我想,我也会成为一名非常称职的情感外交官。我是说,用音乐传递情感,让彼此消灭陌生。
  

醒(1)
早上他们去看林鹃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人。父母留下字条。子敬,我们去买菜了。晚上去家里吃饭。
  思齐和唐莉很久没有看见林鹃了,面对她消瘦的几乎脱行的脸禁不住流下眼泪。唐莉握住她的手说了很多有关学校同学的事情,也和她分享了自己的恋情。思齐打来一盆温水,拧干了毛巾,轻轻的在她脸上擦拭。
  子敬从琴盒里拿出琴,拧紧弓毛,调弦校音。
  他决定用一上午的时间来为她演奏巴赫的六首无伴奏组曲。以前导师说过,演奏巴赫的作品是最难也是最基础的功课。演奏时要平衡情感与严肃而深奥的演奏外观之间的关系是作为艺术家必须突破的门槛,也是必须用心研究的课题。
  导师说,巴赫没有浅薄抑或漂浮不定的情感,没有如狂风骤雨突袭的愤怒,没有急促无终的语汇。他的音乐是宏伟的,是对美好事物的赞许与永不停止的追求。
  当音乐响起的时候,思齐和唐莉都不再发出任何声响。房间里起初的四个人逐渐变得多了。在他每一次停顿下来进行下一首演奏时,门外的人们就会轻轻地,悄悄地进来。
  音符一个个从琴身里滋长出来,在阳光洒金的房间里串涌。远古的密语像是不远处的海洋,带着和谐的波动震至水平线另一端。音乐的起伏带动起在座者的思想。因为思想的豁然站立,沉睡的心灵开始重新审视、建造、自我询问。深入灵魂深处,从而繁殖灵魂。
  他在音乐中看见自己,被光芒四射的灵魂拥抱。用一种蜷伏的姿态被拥抱。与他有关的一切,过往的一切,都属于飘在半空中的尘埃,不会消失也不会被过分重视。只是存在,已经足够。所谓如仓惶星球一般严峻而令人战栗的黑色孤独,只是一场不会永久的破坏。在这场如雾状般散开的大破坏之后,是即将风吹云散的希望,带着光亮,拂动。
  几乎不间歇的演奏一直持续到中午。倾听者又轻轻地离去,寻找温暖的餐桌,填补饥饿的灵魂。她的父母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回到了最初的四个人。
  在他即将演奏到最后一首的时候。唐莉大声叫了出来,子敬,她……她听到了。
  思齐和子敬都冲了过去。唐莉指着林鹃的手说,刚刚动了。真的,我刚刚看见她的手动了。话音刚落,她的手又动了。
  思齐转头激动的对她的父母说,阿姨叔叔,鹃子有意识了。
  她的母亲听罢眼眶刹的就红透了。她说,一直都是这样。好几天了。医生说,只是证明她的意识活动还没有完全死亡。依然不能醒来的。
  除了她的父母,他们三个人都以为真的遇到了复活的奇迹。那一瞬间,他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当他们突然又知道,这只是一种证明着她还不会死去的状态并依旧不能醒来时,心理的挫伤感如一颗炸弹爆破了坚强的防卫。他拉住她的手,泣不成声的想说几句话。
  很久没有伤心了。像是蓄积已久的雨水,溢出,爆发,不可收拾。
  她的父亲过来安慰他。父亲说,第一次发现鹃子的手可以动的时候我们都很激动。当时,你们学校的一个女同学来看她。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很久的话。我们看见她说话的时候流了很多眼泪。后来鹃子的手有了反应,她也和你们一样激动的叫了起来。医生检查后告诉我们依然不乐观的时候,我们也伤心过。那个女同学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说的很对。她说,鹃子是不希望我们伤心的。她没有醒来不是奇迹没有发生。只是她还不愿意醒来。所以我们要安之若素的等待她。
  父亲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子敬。他说,那个女同学也叫子敬。留了一封信给你。
  子敬:
  带着父亲罪孽的救赎,我来了。来对林鹃说抱歉。已经听说你每周都来的消息,为此十分高兴。我上次说了,你变了,因为林鹃而改变。
  她已经苏醒。相信信仰的力量吧。她只是不愿让我们知道。用同样的心去猜想她,我知道,她是怕醒来会失去最美好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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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2)
最美好的事物是——你每周如约而至的诚心演奏。
  我一切都好。
  冯
  克劳苏拉(Clausula)
  意为“终止”“结束”。曲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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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1)
不是每个学音乐的人都能成为舞台上的宠儿。也不是每个没有机会登台的音乐人就不会真正懂得演奏。对于演奏这门学科,见仁见智。即便得不到任何人的首肯,只要是用心的演奏过,就足以骄傲。懂音符传递情感的人就是艺术家。
  很早以前,抄写过一句话在琴房的课桌上。柴可夫斯基说的。音乐是上天给人类最伟大的礼物,只有音乐能够说明安静和静穆。那个时候,还无法分辨所谓安静和静穆之间的分别。一直以为,孤单的守在琴房练习就是心灵的静穆;也一直以为练完琴,推开窗户吹风,无人经过,就是安静。很多年以后,当我站在涠洲岛的海鲜市场听见长笛的演奏时,才明白,真正静穆的是无论多么喧闹,即便是人海如潮,心中永远不被打扰,因某种信念而恒久的庄重才是真正的肃穆与安静。
  心里有杂念的人是永远不会理解的。杂念,在音乐面前,脆弱,无力,易清洗。
  那天,我遇到一个女子。她不是本地人,半年前嫁给了当地的渔民。渔民的家业并不丰盛,除了两只装有柴油机的渔船和一个规模不大的私人旅馆,再无其他。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演奏。丈夫的私人旅馆里有三三两两的旅客躺在吊床上半休眠半欣赏的围绕着她。她正在演奏莫扎特的长笛协奏曲中间的片段。我一进门她就看见了我。演奏完后,她走过来说对我说,我认识你。
  我告诉她我记不得她曾经在学校里读过书。我们有共同认识的人。但她都不熟悉,只是说她曾经也知道他们或者她们。我对她说,我很抱歉和她曾经在一个校园里生活但却不记得她的模样。对不起,我从读书以来就不住在学校。所以,请原谅我。
  她说,我们曾在同一个大厅参加重奏考试。你考完就走了。余下的人都说着有关你的那些事情。
  我知道她指的有关我的事情是哪些事情。很久以来,我都对于这些所谓的有关事情麻痹了。总是要被人说的,但活着并不会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而改变态度。学不会孤傲,可以学会沉默的鄙视。在中国爱乐乐团的两个好朋友一直跟我说这样一个公式,羡慕+嫉妒=恨。谈及这个圈子里的点点滴滴真是从不失望的知道令人失望的事情。我对她说,离开那里你是勇敢的,更是幸福的。你至少远离了失望。
  她带我去滴水丹屏。我总是把这个地名说成丹枫滴水。这是从小学习音乐缺乏基础课程训练带来的后遗症。诸如文字,诸如数字,总是迟缓的理解并使用。她说,我的丈夫每天凌晨出海。中午的时候我会攀爬上去。她指着陡峭的岩石堆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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