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
黎婕妤跟在他身后进了公寓，站在他身后，小声说道，“你越来越像为人父亲了。”
或者……是其他……可是她竟然，不敢那样设想。
※※※
厨房里的炉罩上还熬着粥，芝麻的香味漫溢在公寓里。
姬立行在书房闻到了这熟悉而又怀念的香味，他忍不住来到厨房。倚着门，悄无声息地望着背向他的女人，沉沉开口说道，“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个味道。而你，也和以前一样。”
“你——”身后猛然间响起男声，黎婕妤显然是吓了一跳。
“是啊，和以前一样，你还是这个样子！”她挑眉训斥，可是脸上却飞起两朵红晕。
姬立行冲着她笑笑，却一点也没有负罪感。耸了耸肩，瞥了眼展乐乐睡下的房间，又是轻声说道，“谢谢你来照顾乐乐。”
“她……也是我的学生。”找不出理由，她只好搬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认同地点点头，有些调侃又有些恭喜地说道，“是啊，某人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志向，成为优秀的教师。不幸的是，却有了一个小魔女做学生。”
“小魔女？我觉得她很可爱也很聪明。”
“而且，像她这样的女孩子，真是讨人喜欢呢。学校里，好多优秀的男孩子都喜欢她。像正浩，和乐乐站在一起好般配。”她转过身，拿起巾布掀开了锅盖，另一只手抓着大勺子轻轻搅动芝麻粥。
那股浓郁的香味随着她的搅拌，愈发得浓烈了。
姬立行双手环胸，不予认同地嘀咕了一声，“没觉得。”
虽然他这句话说得很轻，可却还是让黎婕妤听见了。握着勺子搅动粥的动作，突然放慢了。呆呆地低着头，她心中沉寂一片。
“哎呦——”房间内突然响起展乐乐的轻呼声。
“该死的！”姬立行低咒了一声，拔腿奔向了那间房间。
黎婕妤有些惊讶于他一刹那的反应能力，放下了勺子，也匆匆走向了房间。站在门口，瞧见姬立行将展乐乐抱到了床上，一边还板着酷脸开口教训。
“我让你乱动了？你不知道自己还吊着点滴吗？你看看你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
“真烦！”
“你——”
作品公告 119：刻意讨好
“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老是让人担心，现在天气这么热，你怎么还会发烧？39。5度！竟然还烧成这个样子！我真是服了你了！乖乖给我躺好，不许你乱动！再乱动，我就把你扔进海里去喂鲨鱼。”
姬立行将她安放在床上，凑近她面前，低声吼道。
“真烦！你就是烦！”展乐乐嘟哝着小嘴，可是心里却十分甜蜜。
“你竟然还敢嫌我烦？我这是在担心你！”他将被子拉起，没好气地盖在她的身上。可是手里的动作却放轻柔了，小心翼翼地捏了捏被角。这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说道，“好象还有点烧。”
展乐乐双手拽着被角，乖巧地望着他忽然放大的俊容，眨着大眼睛，轻声说道，“鸡，你在煮什么？好香，我饿了。”
她说着，终于扭头望向房间外。
目光在触及到门口站着的人，突然僵硬了笑容。她困惑地望着对方，眼神里泄露出一丝狐疑。没有移开视线，却问着身前的人，语气里透露出几分敌意，“她怎么在这里？”
“没礼貌！要叫黎老师！”姬立行呵斥了一声，却丝毫没有怒气。
他扭头望了眼婕妤，又是低头望着床上躺着的小人儿，“黎老师知道你病了，所以特意来看你，她还亲自给你煮了芝麻粥。你要谢谢她才对。不是说饿了吗？”他说着，转身问道，“婕妤，粥好了吗？”
黎婕妤已经被冷落多时，听到他突然的问话，怔忪了下。随后点点头，微笑地说道，“应该好了。我去看看，给乐乐盛一碗过来。”说着，她转身朝厨房走去。
“我去吧，你休息会！”姬立行却沉声阻止，拔腿拦住了她，低头朝她温柔的微笑。
黎婕妤却因为他的笑容而感觉心跳不已，停下了脚步，“好！我陪乐乐说说话吧！”
等到姬立行走到厨房之后，黎婕妤这才收回了目光。她一扭头，视线对上了展乐乐，却被她那份异样的注目所慑。脸上的笑容也停滞了，缓缓地走到床沿坐了下来。想要去握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黎老师，我很谢谢你来看我，也很谢谢你来给我煮粥。可是我根本就不需要你这样做，我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展乐乐气势凛人，沉静地说道。
“我……”
“不要对我说，你真得有那么关心我。我们并没有那么多接触，非要说我们之间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我想我们其实并没有那么熟。请原谅我的直言，如果你那么想找机会接近他，也不需要靠照顾我来讨好他。”
“……”黎婕妤咬了下唇，却因为她的话而红了脸庞。
她只感觉到一阵心虚，是的，是心虚。自己的确是很喜欢乐乐，面对她，就像面对另一个自己。而她又有多么渴望自己像她一样，能够得到他这样的疼爱。到如今，修其哥也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的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陪伴。
当商正浩来找她的时候，当他告诉自己，他已经有几天没见到乐乐的时候，她想着终于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给立行打电话了。面对感情，她一直畏畏缩缩。她不像展乐乐，可以那么大胆，可以对着他说我喜欢你。
他是那样的天之骄子，他的身份，他的权势，他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都曾经让自己望而退步。
展乐乐见她愣愣的出神，恍惚不已，轻声说道，“他本来就喜欢你，你根本不需要这样做。放开手，去爱他吧。而我，也绝对不会因为你而退却。但是我也不允许有人为了讨好他而亲近我，所以——”
“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吧。”字字句句，说得格外清楚。
黎婕妤恍惚了下，心里一下子五味齐杂。回想起当年的一切，她再度忐忑不安。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被承认，根本就没有办法站在他的身边，却还是像被人狠狠地重击了心脏，她猛地站起身来。
“你好好养病。”
她轻声说完，只感觉难份酸楚肆意。慌乱了脚步，走到客厅抓起沙发上的包。
厨房里，姬立行正在盛着芝麻粥。
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他却没有扭头，只是沉声说道，“婕妤，你的粥熬得很香哎！我也给你盛一碗？”
黎婕妤停顿了下脚步，只是抓紧了手中的包，更是加急了步伐，咬牙奔出了公寓。
“砰——”，关门声打破了这一室宁静。
姬立行这才狐疑地扭过头，却瞧不见客厅里婕妤的身影。急忙奔出了厨房，望了眼紧闭的公寓大门，又望向展乐乐的房间。忽然，懊恼地皱起了眉宇。他转过身，走进了她的房间，却见她拿被子蒙住了头。
一贯的小把戏，肯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他走到床沿坐下了，压住了那份怒气，不停地告诉自己，她是个病人，所以要容忍她一下。双手握紧成拳头，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说了什么？为什么把黎老师气走了？”
“我不知道！”她任性地吼道。
“什么不知道？你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就把她给气跑了？你怎么这么任性？别人好心好意对你，还特意给你煮了粥，你就这样对别人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姬立行告诉自己要冷静，却发现无法再冷静。
作品公告 120：转身离去
“展乐乐！你这次真是太过分了！”
他说着，作势站起身来，想要去追婕妤。
展乐乐却在这个时候猛地掀开了被子，半躺起身，大吼道，“我不需要她来看我，不需要她来给我煮粥，不需要她对我嘘寒问暖！我没有求她这样做，是她自己愿意的！难道我就没有拒绝别人的权利吗？”
“你有！你有权利拒绝别人，你有权利拒绝你不喜欢的那些人！可是你就不会委婉一些吗？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别人？从小到大，你都是这个样子，甚至变本加厉！我发现我对你越来越说不通，是我太宠你了吗？所以你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转过身来望着她，眼底闪烁过几许无奈。
可是语气里，那份疼爱却显而易见。
姬立行怔怔地望着她，脑海里那个可爱的小人儿却慢慢长大，直到与眼前的容颜所重叠。他看着她长大，想要让她不再寂寞，想要给她多一点的爱，想要让她忘记那份太过缺少的亲情。可是他似乎太过失败，才会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是我太宠爱你，是我的错。”他沉沉说着，走出了房间。
公寓大门被人打开又关上的声音，隐隐传来。
展乐乐无力地抓紧了被子，一下子红了眼眶，对着无人的公寓里大喊道，“我不想看见她为了亲近你而讨好我啊！我不想看见她为了亲近你而讨好我！”
她咬紧牙关，拔去了手背上的点针，下了床。
头昏昏沉沉的，她却感觉心里那份疼痛难忍。不是因为他的生气怒吼，不是因为他的离去，而是因为他说了那样的话。他后悔了吗？他在后悔吗？他后悔他陪伴在她的身边了吗？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
「是我太宠爱你，是我的错。」
展乐乐抓起唯一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她的背包。穿上帆布鞋，走出了公寓。
轻轻地带上了门，也隔绝了芝麻粥浓郁的香味。
※※※
“嘟嘟——嘟嘟嘟——”手机不停地呼叫着，握紧在手中还在不停地振动。
距离三亚大厦两个转角的路上，人群之后，黎婕妤望着手机屏幕，忽然泪流满面。她想起当年，狠心地将电话按断。只是她挂断，对方又在下一秒打电话过来。她不停地按断，他就不停地打过来。
进来一条消息——「婕妤，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快接我电话！婕妤？」
她恍惚地停下了脚步，耳边响起了女人轻柔的声音。
「你就是黎小姐吗？」
「是。」
「你好，我是立行的母亲。」
「……」
「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紧张。这次我来找你，也没有什么其他意思。请原谅我长话短说，你应该知道，立行的身份。其实我并没有门当户对的概念，只是你也知道，姬家上下早就认定乐乐。我相信立行也对你提起过她，你应该也不会陌生。」
「姬夫人，我不知道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和他联系过了。」
「我明白，我也了解。可是黎小姐你不会觉得奇怪吗？你可以在美国这么顺利地继续学业，这么顺利找到几份轻松的工作，不用为生活而担心？我不想把话点破，只是想要告诉黎小姐，如果立行来找你，请你坚决地拒绝他。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这样才对你们两人的将来都好。今天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唐突了，真是不好意思。」
「……」
黎婕妤想起两年前的那一天，突然感觉到自己是如何渺小。攀龙附凤吗？她是这样的女孩子吗？所以，她才会对他不敢上前吗？不管是从前，还是在姬夫人找自己说完这些话之后，更或者是现在。
也许，展乐乐说得一点也没有错……
对于感情，她从来不曾勇敢过。
黎婕妤默默地低头，身后却有人将她紧紧拥抱住了。熟悉而又久违的男性气息，让她一下子闷住了。她摇摇头，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你走……你走得远一点……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可是为何，她却如此想要拥抱他？
姬立行将她整个人扳了过来，歉然地望着她，沉声说道，“对不起……我向你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问。
“所有的……都对不起……”他在她耳边喃喃道歉。修其的死，对不起。六年的忏悔，对不起。乐乐的任性，对不起。这统统的一切，全都对不起。
黎婕妤忽然落下泪来，挣扎着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