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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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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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市繁荣,喧闹嘈杂,木结摊贩里有烫烟直升,透过覆顶的茅草窜上已渐昏黄的天际。



  建康是纸醉金迷,一掷千金的热闹,这里是豪气、庶民的繁荣。



  石猛并没有与长亭年纪相仿的嫡女,瘐氏便让石猛胞弟的女儿陪着长亭走,说是陪着,不如说是伺候。



  长亭未曾想过与之寒暄,石家姑娘也不敢率先出言,偶尔替长亭挡一挡人潮窜涌,或是声音压得极低地介绍,说的是半文半白,半官话半土话,长亭其实听不太懂,却见小姑娘样子很吞吞吐吐,显得很窘迫,便忍了忍话头,很安静地佯装听她说话,眼神却藏在帷帽里四下飘忽。



  长宁与石宣两个小姑娘合得来,且都爱说话,缩在后头走得慢慢腾腾的,长亭一眼望向符氏,却见她抿着嘴不说话,看瘐氏的眼神如临大敌一般,心下一叹,索性也慢了步调跟在幼妹身后。



  没了约束,随即两个小姑娘窃窃私语起来,长亭听着长宁在悄声问石宣,“你还有几个哥哥?”



  石宣笑起来,一笑,嘴角边便若隐若现一对小梨涡,很机灵的小模样,伸出三个指头,也不说话只是眼神烁烁生光地看着长宁笑。



  “三个?”



  石宣一边抿嘴笑,一边点头。



  长宁有些泄气,眼梢向下一耷拉,回头看长姐。



  比哥哥比输了,便来向姐姐求救。。。



  长亭将帷帽轻掀开一道角,朝长宁招招手,“阿宁,莫走这样快,更深露重,栽了跟头,疼。”



  长亭嘴上就没饶人的。



  长宁瞬时欢快起来,踩着鞋小碎步跑来,一只手牵了长姐,一边扬起头冲石宣笑,“阿宣你有姐姐吗?”



  石宣摇头,神色很羡慕,“并没有,有两位比我大的姑娘,但是没有姐姐。”



  长宁听得发愣,长亭却一下子听懂了。



  北地重嫡庶尊卑,庶出是半主也是半仆,不上家谱,也不让嫡出的孩子唤庶子女一声兄弟姐妹,一言简之,庶出没有任何名份,姑娘家陪上一摞嫁妆便已是功德圆满。这小郎君,好点的人家替他谋上一个差事,娶上一门媳妇儿已是仁至义尽,不那么负责的人家,不养废了便是好的。



  跟在长亭身后的那位石家姑娘微不可见地将头向下埋了埋,石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石家就指着石猛这一房富贵,旁的自然也和庶出没什么差别。



  长宁没听懂,却机灵地懂得不继续问下去,笑眯眯地转了话头,“怎么只见你大哥?”一道说,一道拿手指了指跟在石闵身后,着青锦素服的高个男子,问,“他也是你的哥哥吗?”



  长亭顺着方向瞅过去,这才发现石闵身后又跟着前日夜半纵马的黑袍郎君。



  北地风大,南风突来,长亭猝不及防,帷帽将掀开的一角被风一扬,猛然亮起半扇。



  长亭再一抬头,重纱向后拂,撩在耳际,目光一抬,便直冲冲地与那青衣素服男子默然对视上了。



  男子目光如炬,鼻梁高挺,嘴角抿得死死的,整个人看起来似乎要沉稳到了土里去,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可看起来就是不一样。



  长亭下意识蹙眉,目光未让,她没有让人的习惯,陆绰未曾教过她。



  巧的是,男子愣了一愣之后,很快恢复平静,目光也不让。



  恰又有风来,将拂落至耳际的那半扇重纱薄布重新坠下,遮住面容。



  至此,男子才异常平静地将眼神移开,过程未见半分羞赧与扭捏去,十分自然。



  胆子好大!



  长亭心下大怒,却闻石宣脆生生,满不在乎的声音,“他?才不是我阿兄,他父亲是胡子。”



  怪不得。



  怪不得看起来与汉人不一样。



  “他母亲呢?”长宁想向那处看,却怯生生地有点怕,眼神闪烁,身形向长亭靠,“他看起来不太像胡子啊。。。。”



  胡羯倚大晋之北,游牧出身,彪悍放纵,又觊觎大晋东北七州久久矣,积怨已久,一个如初生幼狮,一个如垂老病叟,大晋待胡人实在不算友善。



  “他母亲啊。。。”石宣欲言又止,脸上红了红,不晓得该怎么开口,想了一想才道,“我应当唤他表哥。”



  他母亲出身瘐氏!?



  长亭惊得险些杵在地上,邕州瘐家当真将女儿嫁给了胡人!?他们一家人究竟还要不要脸面了!还要不要在这世道上立足了!



  长宁心里没算清楚关系,笑问,“他是叫胡人名儿吗?那怎么日日住在你们家里?怎么不去胡子那里住,听说胡子睡帐篷,吃生肉,他呢?”



  “他。。。爹没了娘也没了。。。就住在我们家了。。。”石宣说得含含糊糊的,事涉外祖家,小姑娘也明白这事做得没有颜面,便急急慌慌地转了话头,素手俏生生地向前一指,高声唤道,“母亲,阿宣想吃桂花茶!”



  瘐氏停了步子,前头的男人们也停了步,石猛大声笑起来,“这家桂花茶还算不错,陆公想不想尝一尝北地的茶汤和酒水,吃个闹热罢了。”



  茶铺就摆在路边,长亭抬头,正好看见前头有靛蓝麻布挂帐幔,小店家没有名号,只写了桂花茶三字,旁有一高宽火炉,炉上架大铜茶壶,税热水烧得正旺。



  烧茶老汉遥见石家诸人,赶忙将擦汗的粗麻布向肩上一搭,小跑步向前来,喜气洋洋地躬身道了个礼,“小人给石老爷请安!今儿是吃茶还是吃酒?新酿的桂花酒,正闷着蜜糖浓着呢!”



  男人们向回走,陆绰打头,石猛后三步随行,长英与石闵并肩,长茂与那青衣男子并肩,待他们走近,长亭埋头默了一默,帷帽将整张脸都罩得严严实实的。



  陆绰向回走,便是愿意坐下来的。



  石猛神色一扬,抑下笑来,高声问,“陆公是饮茶还是吃酒?若要吃酒,甲字坊的烤蹄膀和酱鸭舌,都是下酒的好菜。”
第十八章 桂花茶(下)
  第十七章桂花茶(下)



  “石大人常来?”



  陆绰不在意间开口,一面问一面抬脚朝里进,茶铺拿毛竹竹节扎成,上铺沉草,下垫稻叶碎,棚顶修缮得不算齐整,但遮风挡雨绰绰有余。



  石猛点头,手一扬,亲卫默不作声地埋头收拾出了两桌来,石猛率先撩袍落座,做了个请的手势,“陆公,请上坐。”



  陆绰手从烧得正旺的灶头上擦了一擦,随即满手久灰,长亭赶紧从袖里递了一张帕子去,却迟疑不想踏步进那茶棚,犹豫间,便又听石猛又大声笑起来。



  “陆公的明珠个性很有趣啊!”



  陆绰回了头,亲伸手接了长亭的帕子,却见女眷都还在茶棚之外,看了眼符氏,便扭头向石猛道,“吃茶吧,明日石大人摆筵,明日再吃酒,你我不醉不归。”



  石猛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连声称是,“老张头拿去年的桂花蜜来烫茶!不许拿今年的桂花来糊弄我!”



  瘐氏笑着侧过身与符氏解释,“。。。老张头家的桂花茶在冀州都是有名的,一碗三文,童叟无欺。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制茶方儿,我们一家平日里落了闲空,都喜欢来此处吃一盏。”



  符氏神色一僵,她这辈子也没进过这样的地方,桌子上全是坑坑洼洼,棚顶未曾封满,除却烧灶的那团烧得极旺的火,就只有两盏油腻腻的灯。



  符氏脸一白,长亭却牵着长宁,单手解了帷帽系带,将脸露了出来,咬咬牙,心头一狠也入了内来,陈妪赶忙拿丝帕垫了木凳,又从匣里拿了几只青泥小瓷碗来盛茶汤。



  “小店家大文章,我也是建康出来的,这桂花茶并不比成生行的百花茶差到哪里。”



  瘐氏看起来脾性很好,眼风看了看已落座的陆绰与陆家儿女,小声侧耳道,“国公夫人,自古英雄不问出处,您又何必以血脉品相论高低呢?”



  瘐氏话有所指,符氏却看不透这一出是要做什么!



  陆绰端士家体面,非珍馐唔食,非异宝唔看,她初嫁进陆家时用了从娘家带来的轻纱烟罗幔帐罩床,陆绰当天便搬进了初阅水榭里,还是真宁大长公主差人告知,“阿绰不喜轻纱制品,人都有自己个儿的习性,当他没有办法迁就你的时候,便只有你迁就他,并非他是你的夫君,男人不能做女人的主,陆家不吃这一套。但是拳头大的就可以做弱小者的主。阿绰他比你强,你是弱者。”



  她嫁入陆家近十载,她也还是个弱者。。。



  符氏在外立了立,终咬牙入了内。



  长亭指尖在桌上一抹,长宁有些着急,连忙拉住,压低声音问,“长姐,脏得很!”



  长亭垂眸看了看手指,再看了看那老张头,轻轻摇头,低声呢喃,“一点也不脏。。。”



  再看了眼陆绰,却见陆绰似有如释重负之感,又有悲悯哀哉之意,长亭心里有些懂了,可又说不出来懂了些什么,再看石猛神色,石猛总是在笑,瘐氏也是,就算符氏受了苛责之后,待她冷若冰霜,她也还是在笑。



  士族也不把七情六欲放在脸上,但他们不会笑,他们从来都是风轻云淡的,他们不需要讨好人,也不需要让人觉得他们的脾性很好。



  笑,是下等人的生存道理。



  老汉挑起大盅上茶,桂花茶汤澄黄清晰,从大壶里涓涓倒出,倒进长亭眼前的瓷碗里,在略微昏黄的烛光里,像流脂的琥珀。



  茶汤很香,被篦得看不见叶梗,里头加了蜜与盐,与寻常的茶汤不一样。



  长亭小啜一口,再抬头发觉有人在看她,蹙眉四下看去,却并没有人。



  长亭又蹙了眉头,再抿一口。



  不以出处论英雄,这桂花茶是好喝。



  长亭心里这般想到。



  回驿站后,长亭敷面沐浴后,搭拉木屐换上苏绫长衣去陆绰房里寻他,哪知长英已在,父子二人见长亭推门入内,便不约而同地止了话头。



  陆绰神色温和地看向长女,待其先言。



  长亭想了想,先道,“石猛带咱们去吃桂花茶是事有预谋的!”



  陆绰笑起来,“何必说成预谋这样难听,我更喜欢听服软二字。”



  服软?



  长亭愣乎乎地看向陆绰。



  陆绰心绪大好,看了眼陆长英,长英也笑起来,“我还以为阿娇已经睡了。”说着看了眼更漏,“往日叫都叫不起来。”



  长亭脸一红,险些恼羞成怒。



  陆长英笑了一阵后,便声音很是清和地进入正题。



  “阿娇何处此言?”



  “咱们明日晚宴之后便举家北行,再与石家无任何干系。他能从咱们家啃下坨肉来的时间并不多,所以不可能浪费掉这个晚上,只为了与父亲一道品鉴茶汤。”



  长英没有想到这个理由,不禁笑起来,“不着眼细节,直接从目的入手,很好,很省精力。”



  长亭抿抿嘴,略表得色。



  陆长英再问,“那石猛此举是何用意?”



  “嗯。。。”



  这个问,长亭还没来得及思考,便兴冲冲地过来了,语气沉了沉,小声试探道,“父亲将才说了。。。是示软?”



  陆长英嘴角动了动,再看向陆绰,他的幼妹刚才是在糊弄他吗。。。



  “天下大乱,只剩下冀州一片桃花源,预示着什么?”陆绰沉声发问。



  “预示着石猛能力卓尔不群。。。其他鼠辈绝不可望其项背。。。”确实是桃花源,宁静的弈城,和乐融融的庶民,井然有序的城市。。。。



  推书一本《闺趣》,一句话简介:牛掰男女,闺中逗趣,相爱不相杀……



  阿渊千里迢迢来到南京,然后和安瑾萱那个小逗比拼了一个下午的字。。。。
第十九章 婚约(上)
  第十八章婚约(上)



  石猛要让陆绰看到他的能力,该怎么让陆绰看到?拿出冀州的账册?带陆绰去看冀州镇守流动的万千兵马?还是将军用、商用的舆图和盘托出?



  石猛敢给,陆绰也不敢看,怕看了便出不了这弈城了…



  长亭抬头看了看陆绰,陆绰神色温和,眼神亮极了,嘴角微翘,眉目含笑。



  陆绰在鼓励她。



  长亭面带迟疑,语气犹豫,“石猛以冀州刺史之尊,悉于市井庶民间,与煮茶烫水老汉相谈甚欢,解民生,了大义,此为上位者之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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