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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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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碌无为地度过一生。



  这便是大多数的人生。



  恰好,这也是长亭扼腕期待的人生。



  奈何,长亭有太多放不下,放不下欲望与固执,放不过志向与风骨,同样的,她更放不下或许会伤她却仍旧是她赖以生存的尊严。



  长亭抿唇笑了笑,侧身作了个揖,口中叹谢,“阿娇谢过小叔母。”



  并不说谢什么,却叫崔氏暗地里大松了一口气。



  游廊里便能嗅到一股子焦味,长亭步调不急不缓走在最前列,外头有惨叫声,又陡起马蹄飒踏之声,长亭走到一半停下步子单手抹了一把脸再继续朝前行,玉娘牵着小长宁走在后面,玉娘轻声低语,“。。。你不该叫阿宁来这处的,打打杀杀的,恐叫小姑娘吓坏了。”



  “万一哥哥回来了呢?”长亭步子没停,“总要叫阿宁见到哥哥第一面的。”



  玉娘挑挑眉头,再回头看了看跟在后头的崔氏,笑了笑。



  好日子要到了。



  她们可算是熬过去了。



  光德堂门前鏖战正酣,许是负隅顽抗许是破釜沉舟,他们以为攻破光德堂便可占据上风了吗?还是骑虎难下不得不豁出一条性命来了?



  黄参将已经死了,如今领头是豫州汝南四品武官,一拨又一拨的人向里冲,或搭云梯或扔火把,一副十分奋勇向前的样子。



  不敢拿出这幅模样对待乱匪胡子,却敢内斗窝里横。



  陆家人的日子也是过得太安逸了些。



  一行女眷广袖翩翩很是惹眼,小秦将军自角楼上踏踏往下赶,在乱火金戈中朝长亭屈膝福身,再命人搬来椅凳以及圆桌就放置在影壁之后,长亭留住小秦将军,温声问,“小秦将军给阿娇一句实话,哥哥是不是回来了?哥哥是不是跟着陆纷的棺椁回来了?”



  小秦将军满身血污,擦了把眼,语气憨直。



  “若大郎君当真回来了,我能瞒着姑娘吗?我也不知道外城的青雀旗是啥意思!多半是谋划,可该怎么收尾啊!”小秦将军再就着袖口擦了擦染血的匕首,“您也莫慌,末将带了多少出去就带了翻倍的人回来,守个光德堂倒还守得住!外城的青雀旗一立,多少兵士都没了攻城的心思了,一旦军心涣散了,这点儿攻势压根就不值一提!”



  饶是小秦将军这样说,光德堂外今夜却仍然血流成河。



  世家的朱漆是鲜血染成的,不知又要刷多少遍才能将光德堂的青瓦白墙刷成原先的模样,长亭整个人站直了挺直了,手却在袖中抖啊抖,颤啊颤,她抿抿唇久久没说话。



  她已经很累了。



  今夜一波又一波的事情让她身心疲惫,真定大长公主可以说是她累了,而她却不可以,她甚至在与陈氏对峙的时候,不仅不能说累,甚至连一点点的怯都不能露,一旦露怯,便是功亏一篑。



  “呼呼呼——”



  “冲呀!成败就在这么一扳手了!”



  “噼砰!”



  刀剑无眼,生命易逝。



  更漏中的沙砾向下落一颗,好像一个人的性命就如此渺无声息地从这个世间消失。



  长亭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挺了,奈何鼻腔中充斥的血腥味,翻涌而上的恶心反胃却在提醒着她,道行不够还需回炉修炼。外面在发起另一轮的总攻,声音高扬到半空之中,却如落叶拂风突兀截然而至!



  长亭探出头去,黑暗之中,却见墙头上有一面青雀旗高高扬起。



  好像一下子所有喧嚣与生死之争全都静了下来!



  长亭整个人都靠在影壁上,脚尖动了一动,先将身子向前倾企图看得更加清晰,奈何夜色太暗,又有几重弓弩手遮挡在前,她除了那方迎风飘扬的旗子什么也看不见,长亭快步朝前走了三两步,绕过影壁,拨开弓弩手,她挺直腰杆立在光德堂大门正中,欲哭无泪地看着由远及近的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那道黑影。



  “哥哥。。。”



  长亭嗫嚅嘴唇轻声道,再出声时已近嚎啕大哭,“哥哥!”



  长亭仰头哭得不可自已,泪光朦胧之间却见蒙拓一身黑衣劲装站在轮椅之后,朝她笑。(未完待续)I580
第一百五六章 黎明(上)
  第一百五六章黎明



  光德堂坐北朝南,天南星就悬在那方青雀旗之上。



  长亭哭得难以自已,见到陆长英的那一刻,她好像腿都软了,她好想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一觉,什么也不管,她便只枕在软枕上睡到个天昏地暗日月同辉,她捂着嘴无意识地一直哭一直哭,哭到那架轮椅越推越近,她泪眼婆娑地看得越来越清晰。



  她的哥哥青衣白衫,立身于轮椅之上,一只手打在椅背上,一只手低低垂下。



  高飞亮月,陆长英笑得极清雅,就算他跟前满是血污,就算他的袖子上已被溅上了许多滴红灿灿的鲜血,就算有人在他眼前被人一刀毙命,他都始终螓首含笑。



  “阿娇,到哥哥这里来。”



  光来了,人的面目清晰了。



  陆长英招手示意,看着捂嘴痛哭的幼妹,微仰首,喉结一动,眼眶微红。



  还有人在负隅顽抗,操起大刀在喊打喊杀,可长亭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她跌跌撞撞地朝有光亮的地方跑去,光德堂的将士长剑一挥,又一条命没了,从死人喉咙里溅出一溜的血堪堪要落到长亭的衣衫上。说时迟那时快,长亭被人猛地一拉胳膊当即向后一偏,恰好避开那道血污。



  是蒙拓。



  长亭仰头看着蒙拓,一边哭一边笑,一边笑一边哭,然后,然后就记不得还有什么然后了。



  如她所愿,她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什么也不想地睡上一觉了。



  长亭也记不清她究竟睡了有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陆长英吩咐人尽数斩首反贼的指令,“镇守平成城门的大小官吏全都换掉。参与本次暴乱的斩首示众,不施连坐之策,只是儿孙不可举孝廉入官场。围攻光德堂的兵将,全部斩杀。”



  “恐有数百人,大郎君。。。”



  “杀。”



  陆长英的声音冷静自持,“今夜本该血流成河,流谁的血不是流?”



  长亭握紧了手。恍恍惚惚睁开眼睛重而又恍恍惚惚闭上。之后便人事不省了。



  长亭也不晓得究竟睡了多久,再睁眼时天还没亮,幔帐里只有一盏六角宫灯还亮着。幔帐倾斜而下,乳白色的光不晃眼睛但也不算太照明,手一摸脸,一脸都是汗津津的。再摸额头,额头上还盖着浸了水的帕子。



  许是发热了。



  长亭张口想唤人。偏过头去一瞅,玉娘正趴在床沿边上睡得打呼,眯着眼再一看,满秀在暖阁里打了地铺枕头旁边还搁了一盆水。铜盆上搭着一只白帕子,长亭啧啧嘴到底没叫唤出来,哪知这一动浑身更是软得不得了。喉咙里涩呼呼的,一张口干得不得了。



  她多少年没发过热了?两年?还是三年?当初寒冬腊月的在冰河里浸着。第二天还有力气拿开水泼人,如今一口气兴奋起来反倒被激得发了热?



  连话儿都还没跟自家哥哥说上一句,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生病卧床了!?



  也真是够蠢的。。。



  长亭脑子又热又乱,想东西都觉得一脑门都是糊糊,她睡觉轻,更漏放得离她远,她就算撑起身来眯起眼睛也瞅不见如今究竟几刻钟了,这撑手一折腾反倒叫她喉咙一痒咳了几声,奈何玉娘与满秀都睡得死沉死沉的,长亭只好憋着咳,一声咳嗽拖得老长,极为缠绵悱恻,咳完一声之后险些喘不上来气儿。



  长亭又渴又咳又脑袋晕,打了床沿两下,破釜沉舟想把玉娘叫起来,奈何玉娘睡得我自巍然不动,压根就不理会她。。。



  长亭只好捂着嘴断断续续地咳嗽。



  “叩叩叩——”三声又轻又缓。



  长亭以为自个儿发热发得听岔了,哪知一抬头透过幔帐却看见窗棂糊纸上透了个黑影子,长亭一抖再定睛一看,窗棂关得很严实,外面那人想打开却不得章法,一直在扣扣索索的。



  哪里来的小毛贼!连光德堂都敢闯!



  不对。。。



  哪有小毛贼偷东西还兴提前敲三下窗板通知一下的啊。。。



  长亭一拍脑门,当真是烧糊气了!



  长亭脑子晕乎乎的,外头扣扣索索的动静越发大了,莫不是以为她被烧死了。。。长亭咧开嘴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想起来外面还有人呢!长亭一个激灵,赶紧下床,棉鞋也顾不上套,光着脚丫子便跑到窗户前头去,使劲一掰开把窗棂向上一推,便看见了一身黑衣又一脸慌张的蒙拓——少年郎正好背着光,黑黢黢的夜,黑黢黢的脸,黑黢黢的衣裳,叫人一点也看不见轮廓。



  “。。。我从外面打不开这扇窗户。。。我听见你先是咳嗽然后就在拍床板。。。我想里面的人恐怕都睡着了吧。。。”



  蒙拓轻咳两声,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长亭笑起来,这算什么解释啊?



  “你怎么在这儿啊?”



  长亭声音哑哑的。



  蒙拓比长亭高出一个头,他得低一低头才能在窗户里看见长亭的模样,蒙拓没先答话,伸出手指来指了指,“你先去把外衫披上。。。”少年一垂眸,看着白生生的脚丫子,好像是吓了一大跳,赶忙再道,“还有去把棉鞋套上。”



  长亭“哦”了一声,回过身去趿拉上棉鞋再取下长衫披在肩上,被蒙拓这么一吓,又不咳又不软了,就是脑袋瓜子还晕晕乎乎的。长亭顺道斟了两盏茶,先递给蒙拓一杯,自个儿再小口小口地喝,喝完了,嗓子不干了就再问一遍,“你怎么在这儿呀?哥哥都回来了,你不怕哥哥揪住你啊?”长亭像想起什么,话赶话,陡低了声调,“哥哥。。。哥哥那天晚上是回来了的吧!?不是我烧糊涂了,在梦里头梦见了的吧!”



  长亭心尖尖一下子就抓紧了!



  陆长英的出现确实像个梦似的,是不是她近日来绷得太紧,做梦都梦到自家哥哥回来了?



  可千万别是一场空欢喜啊!



  蒙拓咧嘴笑了笑,他想伸手揉小姑娘头发很久了,可每回都硬生生地克制了下来。



  “大郎君确实回来了。前日夜里你一见大郎君就高兴晕了,紧跟着就是发高热,躺床上睡了一天两夜了,烧也退不下去,人也叫不醒。你睡了多久,满秀和胡得玉就有多久没阖眼,她们如今还在你屋子吧?”(未完待续)I580
第一百五七章 黎明(下)
  第一百五七章黎明(下)



  长亭扭过头去,看玉娘趴在床沿上打着呼,再看满秀打地铺睡得极沉。



  她以为她顶多睡了一晚上



  怪不得她们这么累啊



  长亭敲了敲脑门叫自个儿清醒些,她靠在窗户沿边上,胳膊肘撑着下巴,仰头看着蒙拓,大约因是背光,她并不能将蒙拓的眉眼看得十分清楚,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她闭上眼睛都能清晰地勾勒出蒙拓的样貌。



  高挺的鼻梁黝黑的面容深目粗眉像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下颌骨饱满的天庭



  这样的少年郎,在战火中,在颠沛流离中,在举目无亲中,就算他衣衫褴褛,就算他满身疮痍,都是好看的,都是叫人依赖的。



  “身子骨可好些了?热可是退了?”蒙拓压低声音,生怕惊醒了睡着的玉娘与满秀,他们之间就隔了一扇窗户,蒙拓却深知他不该往里迈了,“大姑娘回去躺着吧,更深露重,仔细又着了寒气。”



  长亭猛地一激灵,赶忙摆摆脑袋,她这是在想甚呢!



  长亭木呆呆地翻手摸了摸额头,“已经不烫了啊。”长亭再愣了半刻,敛眸垂眉轻声细语,“你别这样,我睡久了,身子骨都睡绵了,再睡怕是骨头都找不着了”长亭声音'低得好像是自己在同自己说话,“你便同我讲讲话罢。我许多天都没讲过话了。”



  小姑娘佝着头,只能瞧见小巧挺立的鼻尖还有光洁的额头,一觉才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发过热面色白得跟玉似的。



  长亭,什么样子,他都见过。



  笑的,哭的,精神满满的,憔悴的。好看的,哦,她并没有不好看的时候。



  蒙拓无端骄傲起来。骄傲着骄傲着又有些失落——这些模样,她以后的丈夫大约也会见到吧,毕竟他们才是共白首的人。



  “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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