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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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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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亭再叹一声,叹完便笑问,“媒人请好了没?还有咱们往后去哪儿住?仍旧是住在冀州吗?石家府邸修得端的是气派,昭和宫的陈设大概也就这样了吧。”长亭一直没问过石老二与蒙拓是如何操作才得到了那枚应当在石猛手中握着的扳指,长亭不是傻的,当然知道其中有猫腻,保不齐更有阳奉阴违、强取豪夺的勾当,只是幽州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既然没有消息,那便是好消息——至少石猛没在明面上为难石二哥,长亭便渐渐放心。



  “不住石家大宅,我本意是在邕州另辟府邸,可邕州仍未平定,甚至在未来几年中会成为冲锋前线,城池不太平不适合安居乐业,故而我们仍旧住在冀州。我已经在冀州买下一处庭院,离二哥外宅两个胡弄,有山有水,是江南的木架结构,我已经叫人种上了樟树,墙漆也换成了青瓦白砖。窗棂糊的是桃花纸,你若还喜欢什么,现时与我说,我立马差人去办。”蒙拓眼神微敛,说得极为认真。



  江南。。。樟树。。青瓦白砖。。。



  这分明是江南民居。



  长亭低了低头,声如蚊蚋,“你差人去打听过陆家旧宅的样式了?”



  蒙拓点头。“去接符瞿的时候趁机打探的。当初是想看看你是在哪里长大的,后来积了福娶了你,便又差人暗中再去打探了一把。我听说陆家在建康的旧宅里放了一洼活水直通秦淮。后山养仙鹤与白莲,摆放的瓷器都有着百年的资历——我已尽力去寻了,最早寻到了东汉的双耳壶,最近是前朝。全是百年之前的旧瓷有些难,可再给我百日。到成亲之日我一定能寻到。水渠也已经在挖了,仙鹤与大雁也找到了,暂时放在二哥的外宅里。水渠我叫他们挖深一些,往后你想泛舟也好。办诗会流觞曲水也好都可以,甚至我还可以教儿孙在里面凫水。”



  长亭听得眼眶有些润。



  蒙拓有些想抬起长亭下颌,可手指一缩再一伸。忍了忍——他的那位大舅哥可不是吃素的。



  “哦,还有媒人。”蒙拓一回神想起长亭刚才问的话。“请了姨母做媒人。”



  石猛妻室庾氏当媒人的话,那便不是以石家的名义娶亲了!



  长亭一怔,“石猛也干?”



  “这就是二哥的事了。”蒙拓语声稳沉,“我信赖二哥,二哥说可以便是可以。我唯一要做的就帮他打下大好河山。”



  石阔其人是很有谋断。



  以这么一桩事换来蒙拓的誓死追随,换取石猛的妥协与忍让,换得邕州及半铜城的肥水不外流,换回了与陆家直接接触的机会。



  长亭与石阔接触不多,可对他却从无恶感。



  一个聪明人,一个聪明的心地不算坏的人,是值得人亲近的。



  长亭暗自臆测,“石二哥恐怕是娶不到什么好亲事了。”再想了想,“也不一定,就看石猛怎么想了。两个都是儿子,石阔搞这么一出,于石猛无疑是当头棒喝。只是数年积习尚未不易扭转,何况偏帮了十几年的亲儿子?我猜,石二哥或许会自求邕州庾家的姑娘。”



  蒙拓蹙眉,“为何?”



  “帮你在邕州站稳脚跟,”长亭笑了笑,“邕州庾家虽已没落,可烂船尚有三斤钉,庾家仍是士族且在邕州落户多年,虽有符稽经营,可庾家总能说得上几句话。且今日今时,石二哥凭一己之力很难娶到地位显赫的姑娘,就算要拿我当名头,谢陈崔三家也不会有所回应,与其娶一位后劲不足且不知根知底的士族姑娘,还不如选了庾家,正好顺水推舟也能把你姨母庾郡君拽到身边来。”



  和庾家结亲,对现在的石阔来说是最实惠的。



  蒙拓听得很认真,待长亭说完,想了想便道,“二哥若有借女人上位之心,他便不会将那枚扳指给我。”蒙拓稍稍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说出了口,“二哥应当有心仪的女子了,如今被养在别院。”



  长亭不惊讶,仰首娇俏一笑,“所以我说的是或许呀。”



  蒙拓闷了两声,终于开口,“奇怪得很,听你说什么话都让人欢喜。听你说公事也好,私事也好,说人是非长短也好,埋怨嗔怪也好,我都不觉得厌烦,都觉得你的话有道理。”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长亭脸上突然红透了,那天蒙拓抱她,她都没有这样羞赧过。



  夜风沉迷,长夜轻歌。



  长亭一下子静了下来。



  蒙拓再道,“二哥说有些话现在说与成亲后说是两个意思,他叫我同你一一说清楚,姑娘家都喜欢听,一百遍一千遍都听不厌的。叫我拿刀布阵,我得心应手。可叫我同你说这些,我。。。我着实有些说不出口。。。”



  长亭抿嘴笑起来,本欲开口,却见蒙拓还有话要讲便住了口。



  “我这一个月没做事,想了许多事情,也游历了一些地方。建康我如今去不了,可豫州也算是你长大的地方,我便空暇之余走了走稠山绛水。。。好山好水育佳人,古人诚不欺我。。。嗯。。。”蒙拓脸色憋得有些红,张了张嘴,有种明知道后话是什么却怎么样也说不出来的感觉。



  长亭笑得更厉害了。



  这大概也是石阔给他出的主意——拿这些话抛砖引玉罢了!



  是,蒙拓在平成无所事事近一个月,真定大长公主有心晾他,陆长英公报私仇自然顺水推舟,小秦将军与秦堵倒是与他颇有私交,奈何各为其主,自当敬而远之。



  故而,蒙拓这一月倒是意料之外的偷得浮生半日闲,过得十分快活。



  长亭抬头一看,蒙拓仍在想词罢,便笑着温声解围,“你都看见了些什么呀,说与我听一听好吧?”



  蒙拓暗自大呼一口气,再说话便顺溜多了。



  “。。。豫州比冀州大很多,虽不如冀州人来车往热闹繁华,但绿水青山却很幽静。稠山不高,绛河不深,可稠山之上有高庙古树,绛河之水有鱼群浮藻,较之冀州却别有一番滋味。。。”



  蒙拓并非温柔之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压得很沉,却叫人无端地沉溺了在夜风里。



  长亭背靠墙壁静静听,里间仍旧觥筹交错,她却觉得外面更热闹喧阗。



  那夜月光极柔,墙角有蝉鸣,这四月的天哪里蝉就出来了呢?长亭知是有人催促,看了看蒙拓,目光盈盈,“我该进去了。无字斋虽离得远,可一来一往,除非我脚程太慢,却也应当回来了。”



  蒙拓颔首,从怀中递了一只牛皮信封出来。



  长亭木愣愣地接过,再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蒙拓顿感这姑娘怎么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笨呀,“大郎君不是叫你去无字斋取信吗?”



  长亭连声“哦”,将信往袖中揣一揣,往后退了两步,再想一想,转身过来反手抱了蒙拓一下,凑到蒙拓耳朵旁边话说得飞快,“我便等你来娶我了!”说完话就撒手,木屐踏在石板上清清脆脆的。



  暖阁里龙泉酒酒香四溢,陆长英似笑非笑地打开信封,却当即愣了愣。



  信上有十个字。



  “聘礼——山河犹在,国泰民安。”(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风声(中)
  第一百九十章风声(中)



  真定大长公主既已点了头,隔日蒙拓进荣熹院恭恭敬敬地给真定问了个安,再传邕州内乱又起,符稽旧部韬光养晦近百日异军突起,参将弹压不住,蒙拓当日半夜起身辞行,只托付陆长英给长亭带了两个字,“放心。”



  长亭有些幽怨,话带都带了,多留两个字和少留两个字有什么不一样嘛。



  陆长英违心善后,“武将出征照惯例本该留家书一封,情况却是危急,蒙拓随身副将宋百生跑马跑得腿上的茧子都被磨破了,可见情势险重,你说他除了留这两个字还能留什么?”想了想,到底忍住,语气嘟嘟囔囔,“你说你,嫁个名士大儒该有多好,里子面子都有了,武将若非马革裹尸,都不算英雄——你见过哪个死在自家床上的将军名留青史的。。。”



  长亭眼神往窗棂一别,陆长英当即噤了声。



  他也是倒霉催的,有哪家大舅哥是真心喜欢妹婿的啊!



  偏生就他连句嘟囔都不准说出口!



  符稽旧部蛰伏许久,自邕州东南部起兵长驱直入,又有小股精卫自西南向豫州迫近,企图以星星之火燎原各处开花,致形势大乱,奈何冀、幽、豫及邕四州同气连枝,豫州居中南北相壤,若要破开这一连线,必从豫州入手,可若要从豫州入手便是与陆家起正面冲突。



  陆家兴旺百年,论他朝宗天翻地覆,也从未有谁将与陆家的龃龉放到台面上来。



  所以只是“迫近”,只是“小股精卫”。。。



  胡玉娘垂手花间,手挑柳枝逗弄池中锦鲤。似懂非懂,“照这么说,符稽还奢想拉拢陆家?不用硬,现在只是让小股精卫逼近豫州稠山,他们只是做戏依次胁迫阿英阿兄就范?”



  岳番是岳三爷独子,照此势头,石猛称帝可能极大。龙潜之时常伴左右之人当然水涨船高。若石猛成就了霸业。岳番正三品武官的衔位跑不了,玉娘虽是势微之时相识之人,可富贵一来。人心会如何,谁也难知。



  长亭是有意告知玉娘这些的。



  多学一点,凡事多想一点,总没害处。



  玉娘想得到胁迫就已经很好了。长亭递了杯清茶给她,笑道。“与其说是胁迫,不如看成试探。试探之后就是拉拢,你想啊,陆家反正是没心思争天下的。争到了天下也迫于名誉不会坐上那个位子,所以陆家和谁结盟不是结?和他石猛能结盟,又为什么不能和符稽结?与谁联盟都可以。陆家与石家既非姻亲。又非旧识,一个士族一个寒门。八竿子打不到的泥腿子都能和陆长英达成协议,凭什么他符稽不行——符稽也算个枭雄,所以他也许会这么想吧。”



  “那他是准备拉拢长英阿兄?”



  “大概是吧,用比石家更诱人的条件和好处打动哥哥。”长亭耐心讲解,“在世人看来,陆家与蒙拓结亲是在石家的算计与胁迫之下才成的事——这证明陆家与石家之间并非无一丝嫌隙。符稽若派遣苏秦、张仪之口才的谋士前来担当说客,他赢的把握至少五成。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一向誉满天下的陆家更做不出斩杀说客的勾当。既然在符稽看来尚有五成把握,他为何不拼上一拼?拼赢了,不费一兵一卒,邕州老巢完璧归赵。拼不赢,他也不亏。”



  玉娘啜了口清茶,眯着眼睛默了许久,好似正在费心琢磨。



  长亭心中一喜,埋头静待玉娘后语。



  这姑娘可算是愿意动脑子了啊!



  初夏时节,池水波光摇荡,有婢子撑蒿撷萍,吴侬软语远声高歌。



  玉娘大声喟叹,“好茶啊!”



  长亭当即恨得牙痒痒。



  暮色刚落,“叩叩叩”三声,光德堂门房老樊头将盖上铺盖正准备搂着婆娘睡觉,一听外头叩门声,老樊头骂骂咧咧“日他祖宗,不开不开!不晓得又是哪家无赖来打秋风!”一个翻身卧在床上赖了赖假装没听到,哪知外面敲门敲得更狠了,“咚咚咚——邕州符稽幕僚张黎、黄胜生、白春之求见齐国公!”



  邕州符稽!?



  老樊头一个翻身,披件衣裳再拎只灯笼,角门开了条小缝儿,从小缝儿中透过看,看到外面三个头戴皂巾,黑衣蒙面的精壮男子,老樊头心下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从缝中塞了张薄信封,来人闷声闷气,“这是名帖!齐国公定当宣见我们!”



  老樊头单手接了,打量来人两眼,名帖往旁边一松,嘱咐小童儿,“送进二门!”



  半炷香后,白总管从廊间亲至,手一抬,当即下了来人背上所佩刀剑,再一抬手将又有三两壮汉束手前来,三下两下打开了来人包袱,搜身之后,白总管态度倨傲,“且进去吧!”



  老樊头暗自咂舌。



  陆家规矩大,他看了一辈子。



  可这么下客人的脸,他还是头一回看到。



  搜身时,那三人脸已涨得通红,待白总管倨傲地说完话让开道后,三人之中已有人沉不住气,打头那人右手一横刚好拦住,手心向内,身形一躬,“总管,您先行。”



  白总管冷哼一声,并未与之客气。



  无字斋华灯初上,符稽幕僚三人撩帘入内,却见陆长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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