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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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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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嗒”一声,笔在桌沿上一弹,墨水飞溅,长亭一下愣在原处。



  满秀赶忙扶了扶她,哽咽道,“大郎君已经派人将蒙郎君送回平成将养了,随军的郎中医术都不算精良,待回了平成,好好养着总能挺过去!大姑娘,您莫慌!信笺如今在荣熹院,大长公主本想先瞒着您,是娥眉姐姐透出来的信儿,人还活着呢,您千万莫急慌!自个儿的身子骨要紧啊!”



  长亭一下子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



  难不成她当真命硬得很?!



  她不懂医术,可她也知道高热有多急多险,郎中都不敢拔那支箭,可见射在了哪里!许多人在战场上皆是一刀毙命,运气好些的便能卧床多活个一两日,运气再好些的,只好断手断脚以此保住一条命。



  长亭脑子混沌,狠狠掐了把自己,“去荣熹院,我要亲自看一看那封信。”



  荣熹院静悄悄的,长亭直言要看那封信,真定大长公主拗不过长孙女,只好让陈妪捧了出来,真定的眼神里有怜悯,小心翼翼地安抚,“。。。阿娇莫慌,蒙拓命硬。死不了。等回了平成,我请张先生给他瞧,不拔是个死字,拔了还有一线生机。事在人为。。。”说着说着,到底没忍住,语气不忿,“老天爷是还嫌我们阿娇命不够苦吗!什么罪都要来一遍。。。”



  真定大长公主语带不忿的嘟囔与埋怨叫长亭鼻头一酸,可眼睛里一滴眼泪都没有。



  信足足有三页。是陆长英的笔迹,字迹潦草,大约情形困顿,时间不由人,“。。。拓身中一箭,昏迷至今,郎中诊断尔后,剪箭之尾羽,却不敢动其根本,内城尚山河难定。虽陈腆战死,奈何陈家势众我寡,不可脱身。故吾责堵护送拓回城,望上择名儒大医,用精药加之看护,慎之。另,暂瞒阿娇,切勿叫她颠沛惶惶。”



  三页纸,写得满满当当。



  长亭看得飞快,一目十行看完。手里捏着信笺阖眸闭眼,隔了良久,长亭深吸了两口气,将信笺规规矩矩地叠成三叠。放在小木匣子里,叠信笺的时候,长亭手没抖,可当双手放在膝间的时候,长亭这才发现指头正发着颤,蜷都蜷不过来。长亭掌心在膝间搓了又搓,又隔了良久方抬头开了口,“麻烦大母去请张先生了,他还是住到外院去吧?另设一个小厨房可好?否则煎药也不太好煎。算了,还是叫他住到别馆去,您在家里头,嗅着药味不吉利。。。”



  长亭语声平静,真定与谢之容皆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就住在外院,别馆离得远,照应也不方便。”真定一口回绝,“都是自家小辈,没见阿宁熬药还得避到偏房去的。”



  长亭埋首应了声好,想了想问起陆长英来,“哥哥也没说什么时候能回来,只说陈腆死了,陈腆一死,陈家恐怕更不可善罢甘休了。”长亭神色如常,冷静分析,“蒙拓武艺了得,既他都受了伤,那便证明那晚战况之险,饶是如此,哥哥也拿下了陈腆,可见陈家那么大一块地盘被侵吞只是时间问题,哥哥或许是怕消息走漏在信中并未提及而后的行动,可我私心揣测大概石猛或是石家二郎会亲自去接手陈家那座城池,到时候哥哥的立场就很尴尬了。”



  在外人看来,城池是陆长英打下的,可最后接手的却是石家。。。



  所以世人会不会认为堂堂平成陆氏只是石猛养在豫州的一条狗了呢?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陆长英都不可能什么也不做便将城池交付给石猛,可若是陆长英做了什么,那陆石两家还算什么联盟?所以他们之间需要一个平衡点,而这个平衡点恰好在生死未卜的蒙拓身上——他一边是石家的外甥与主将,一边是陆家的姑爷,陆长英把城池交给蒙拓,便是大舅兄与妹婿的一次极为正常且平等的联盟,而对石家而言,这无疑又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这便是结姻亲的好处。



  可若蒙拓一旦失去了行为能力,这件事便很棘手了。



  长亭抿唇,陷入沉思。



  谢之容不禁愕然,这种时候,长亭还能保持清醒,极为理智地分析后果与事情所处的境地。。。



  真定当然明白如果蒙拓出事,陆家面临的境遇,不仅是长亭会生不如死,整个陆家都将重新面临一次选择,要么选择继续与石家联姻,要么现在提早面临与石家的地位平等之分。



  真定一声叹,许久未舒展开来。



  谢之容揽了揽长亭,温声安抚,“阿娇,想哭便哭出来吧。”



  长亭摇摇头,语声平缓,“这有什么好哭的,他还没死呢。就算真的回天乏力了,我也不能哭,我要找到射出那只箭的人,再将他千刀万剐,这是做武将家眷的荣耀和职责。”



  秦堵带一千兵马回平成时已是两日之后了,拖了一架马车,马车当下隐秘地被运送至光德堂内院,秦堵一下子像长大似的,虽还未达到蒙拓那样百战之将的气势,可整个人都变得挺拔寡言了起来,一见长亭便单膝跪地,十分自责,“。。。若我当时能再机灵点。。。挡住了那道箭,蒙将军便不会中箭!都是臣下无用,求大姑娘责罚!”



  战场上的事儿,谁说得准呀?



  长亭让白春送秦堵回府,便等着两个健硕的小厮将蒙拓抬了出来,果真,那支箭还扎在他左胸,尾羽已经剪短了,没入肉里的便只是一个箭头,每日都有人用清水与烈酒冲洗,伤口处已然翻白,露出发白的肉来。蒙拓整个人便躺在那里,脸色难看极了,双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睛闭得紧紧的,额头上一直冒着冷汗。



  长亭跟在暖榻旁边,一直跟到将他送进内厢里去。



  他是站着去的战场,她不信他会怂包得要躺着进洞房!(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章 血
  第两百三十章 血



  张先生拎着药箱来得快,进内厢一看,老人家养了一辈子的涵养破了功,“庸医庸医!箭头插在肉里这么多天,怕是里头的肉早就烂了!一直发高热已属万幸,人还活着便已是天大的运气了!大郎君关心则乱,随军的郎中不敢担事,当真误人生死!误人生死啊!”



  老头儿说话,双眼瞪似铜铃,胡子一上一下翘起来。



  长亭心头一紧,确实是这个理,陆长英看得太重,连带着随军的郎中不敢担责——若郎中们一意拔箭,蒙拓却因失血过多身亡,那这个罪责,他们便担定了。蒙拓身强体壮若能捱到回平成救治,那他们虽无功可也无过,安安稳稳的,若他伤势一下子猛起来,捱不到回平成,死在了路上,那也同他们无甚干系了。如意算盘都打得忒好了!奈何陆长英太重视反倒被一叶障目!长亭心上怒起,亲斟了杯茶汤递到张先生跟前,温声问询,“张先生您看,还救。。。”长亭声音闷了闷,放得逾低,“还救得过来吗?”



  小姑娘后面这话儿在发颤。



  张先生接了茶汤抿了口,“若救不过来,老夫便也不来了。”一挽袖,屏退旁人,连陆十七与白总管都被请了出去,张先生唰唰开了张方子递给药童儿,再给蒙拓号了脉,脸色越来越不妙,撒手埋头想了想斟酌着和长亭开了口,“大姑娘可知人的心在哪边?”未待长亭说话,张先生再道,“是在左边的。”张先生起身将蒙拓的被角向里卷了卷,神情沉凝,“而不妙的是,蒙将军受的伤也在左边。”



  长亭静静听他说。



  张先生看长亭神容平静,不由叹了一叹,“老夫不知道这箭离蒙将军的心有多近,也不知道这箭插得有多深。或许离得远。把箭一拔,止了血,蒙将军慢慢养就能活过来。又或许离得近,箭一拔。心里头的血就喷射出来,到时候再包扎上药都是无用。随军的郎中虽说是在推脱,可他们确实不敢下手拔,一拔可能会救活一条命也有可能这一条命就没了。”



  长亭喉头一动,口中发涩。她不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非常非常难看。



  若是这世上的命都是上天在安排,那么她只想仰天问一句,凭什么?凭什么死的是她的父亲,是她的夫君,是她的亲人?世上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恶人,凭什么他们能活到寿终正寝,作恶的人才是最该死的人,凭什么,凭什么啊!



  长亭直勾勾看向张先生,轻声问。“那张先生,那您说怎么办?”



  “是大姑娘你说怎么办。”张先生叹口气,老人经的事、看的人多了,当然对生死也看淡了,更何况医者。。。医者看生死实在是见得太多太多了。。。张先生再叹一声,“大姑娘,您说怎么办,老夫便怎么办。老夫行医三十载,同您只有一个忠告,不拔尖必死无疑。拖的只有时间,或许还能这样苟延残喘几个月,也或许今夜便因高热毙命。而拔剑。。。或许生或许死,皆看老天爷怎么安排罢。”



  内厢一瞬间静谧得不像话。蒙拓还躺在暖榻上急促地喘着粗气,长亭的手越握越紧,越握越紧,紧紧攥到指甲发白,头脑发晕。



  长亭一阖眼,脑子里都过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拔吧。”



  长亭轻轻发声,像是在哀求,“您轻点儿拔。。。”



  只是别让他受太大罪,可好?



  长亭微微偏过头,眼风瞥向别处,喉咙干涩,仰了仰头把眼泪憋回去,世间因果轮回本是一道循环,她没作恶,蒙拓没作恶,他们虽算不上好人,可绝称不上坏人,她不信老天爷这么不长眼,她更不信她这么倒霉,若她实在倒霉,她都不会托生到陆家的门楣里头来!



  赌一把罢了!



  赌输了,大不了两条命!



  “张先生,您请拔吧。”长亭再言,语声坚定,“他是死是活都不赖您,谁要借机拿您开刀,我陆长亭第一个要他脑袋!”



  张先生得了此言,未曾迟疑,当即唤来童儿,烧开水取烈酒烫骨刀再扯了白纱备用,箭头已经长在肉里了,需要将箭头旁边的肉都挖掉才能轻易拿出来,张先生年岁大可下手力度极稳,刀往下一插再一提,蒙拓脸色煞白,紧咬牙关闷声一哼,长亭赶忙半跪在地上握住他的手,蒙拓衣衫大开,左胸露了个泰半,血肉模糊,张先生力道再一使,手上动作极快地拿白纱包住,似一瞬间,白纱被血燃得通红,童儿连忙伸手再递了一叠儿白纱来,张先生拿一张扔一张,扔了半盆,铜盆中的水全都变成了红色。约是太疼太疼了,蒙拓口中溢出哀呼,长亭心尖尖上都涨得生疼,张先生手脚没停,手上一使劲便将拿箭一把拔出!



  箭头上有四个倒铁钩,张先生手法极妙,拿出这支箭头却没叫这箭头剜下一点点多余的肉,流出一点点多余的血。



  长亭当即屏息静气地等待着!



  没有很多血!



  并没有很多血喷涌而出!



  是不是就意味着这支箭并没有伤害到蒙拓的内里!?



  长亭泪光盈盈地仰头看向张先生,猛然发觉张先生亦喜不自胜,连声唱道阿弥陀佛,“快包扎!快!不,不!先拿烈酒来!”童儿递了过来,张先生浸润了白纱再轻手轻脚地擦拭了伤口四周,白纱一挨上去,蒙拓整个人的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发颤,长亭握得更紧了,眼泪一下砸了下来,喉头翻滚着不知是什么情绪,鼻尖满是血腥气,既笑自己傻,又怜他人痴,长亭身上一软便脚下没蹲住便直直往后倒去。



  张先生嫌长亭碍事,便叫童儿扶她出去,心不在焉地抽空安抚,“无事无事了,蒙将军命大没中到要害,待他针灸喝药之后,便又还了大姑娘一个生龙活虎的姑爷。”



  长亭咧嘴一笑,又哭又笑,竟不知如何是好。



  甫一出厢门,便见谢之容扶着真定大长公主站在抱厦里头,见长亭一出来,真定身形朝前一倾,急声问道,“张先生怎么说?可是还有救?库里头有只成了形的人参,我让娥眉去拿了,待会儿叫蒙拓含在舌下。。。”真定声音急慌,见长亭满脸泪痕,不由悲从中来,“阿娇,你千万莫慌,大母还在这处。。。只要他不死,他便是缺手断脚,我们陆家也养得起你们两个啊。。。凡事都有商量的。。。”



  长亭反手抱住真定,头埋在她衣襟里嘤嘤哭得如释然,又如释重负。



  “他活过来了。”长亭哭着道,“因果轮回,上天报应。老天到底给我和蒙拓留了一条生路。。。”(未完待续。)
2015。04。21-04。24
阿渊请四天假,从今天到周五,周六复更。周六要考试,这几天要闭关改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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