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鳳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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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鳳朝陽-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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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许多都是用不着的东西。

  潮生打开盒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

  拿到最下面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最下面是一块帕子。

  第九十章 赏雪

  潮生把那块帕子拿了起来。

  一直放在盒子里,但是因为下面压了干松草,帕子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草香气。

  潮生把帕子拿了起来。

  这块帕子跟着她这么长时间,在浣衣巷的时候她没法儿好好保存,就找了旧布片,浆洗干净了,把帕子包起来。

  虽然这个并不值钱,但是却给她很多慰藉。

  现在她生活安定,这帕子也好久没有拿出来了。

  也许……她不应该再留着这个。

  可是要扔了?烧了?

  她握着帕子发了一会儿呆,还是舍不得。

  潮生把帕子又放回盒子里。

  满园灿烂的红叶,映得窗子上也是一片彤色。

  再过些日子,就会下雪了。晶莹的冰雪盖在层层红叶上。

  也许明年就看不到这一切了。

  才想着下雪,进了十月里,果然就下了一场雪。

  一早起来打扫院子的人就卖力的扫起雪来,大扫帚一下又一下的将雪扫到一旁去,露出石径。小顺快步从屋里出来:“停下来吧,别扫了。”

  扫雪的两人愣了,其中一人问:“怎么不扫呢?”

  “殿下吩咐了,只扫出路来就行,其他地方不用打扫了。”

  潮生往屋里看了一眼。

  四皇子想赏雪?

  雪光映在墙上,窗户上,看远处的的时候雾蒙蒙的,乌瓦上盖了一层莹白。往日里熟悉的一切都变了模样,就象一个全新的,洁净无垢的世界。

  四皇子果然是要赏雪,还邀了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一同来赏。酒就摆在亭子里,桌子中间是热热的小炭炉,亭子四角还有火盆,当风处挂着草帘,六皇子十分欣赏,左顾右盼:“看诗上说,隐居山野,三二知己煮酒赏雪,我一直羡慕着,想不到今天托四哥的福,咱们也来风雅一回。”

  七皇子平时和他不对付,这会儿也有意找碴:“嘿,雪是很好,酒想必也好,就是那赏雪的人……嘿嘿,可不见得风雅。”

  六皇子转头看他一眼,居然没象往常那样马上吵起来:“嘿,今儿我是来散心的,没那么多闲气生。”

  七皇子大为意外。

  六皇子不按往常的路数来,不接招,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施展了。

  四皇子说:“外头冷,进亭子里暖和。”

  炉子上水已经沸了,潮生领着珊瑚,将酒壶取了出来,拿布包着把手。

  四皇子挥了下手:“不用你们伺候,今天我们自己动手。”

  潮生应了一生,和珊瑚一起退出亭子。

  虽然四皇子说不用伺候,那可不代表她们真能偷懒去了。要热菜,要添酒,要端茶端水的,哪样儿不得她们伺候?

  八皇子也来凑热闹,坐了最末的位置。不过他可坐不住,腿悬在那儿来回晃荡。四皇子他们喝酒也没这小豆丁的份儿,说话呢他又插不上口,一会儿功夫就坐不住了,领了两个小宦官满院子野跑。

  六皇子说:“可惜咱们人少。听说人家在外面赏雪,动辄十几,数十人,又联诗,又作画,喝得可痛快了。四哥你才备这么点儿酒,喝不过瘾哪”

  七皇子斜他一眼:“还想喝酒你功课不做了?那十篇字儿都写完了吗?”

  六皇子脖子一挺:“关你什么事儿?”

  “是不关我的事儿。”七皇子笑眯眯地说:“明日若是有人挨训挨罚,那就更不关我的事了。”

  五皇子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今天四哥请客,难得高兴,明天的事儿就明天再去操心吧。”

  喝了酒身上暖,亭子的草帘也卷了起来。风吹过来,树枝摇动,雪簌簌的散坠下来。

  六皇子端着半杯酒,有些意兴阑珊地说:“四哥的好日子也近了,你一迁出去,咱们想这么聚聚就不容易了。”

  四皇子一笑:“你这又钻牛角尖儿了,想见我还不容易?难道我出了宫,你就不会去找我了?”

  六皇子眼一亮:“对啊。你出了宫,我要想见你就能出宫去了”他这么一想,顿时坐立不安,简直是恨不得四皇子今天就成亲出宫,他好多个玩乐的去处。

  说起来六皇子他们这些龙子凤孙,说是很尊贵,可是长这么大,宫门儿也没出过几回。

  “诶,恭喜四哥,嘿嘿……”六皇子凑到四皇子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四皇子只是一笑。

  五皇子也插了一句:“我可听说了,二哥府上可是多了好几位侍妾,都十分貌美。改天咱们去二哥府上讨酒吃。”

  潮生留上了心。

  二皇子有侍妾了?

  是谁?她认识不认识?

  赏雪赏到后来,六皇子喝得半醉,走路都要人搀扶。

  他那十篇字的功课肯定是没着落了,明天挨罚是跑不了的。

  四皇子也多喝了几杯,脸微微泛红,他不肯披斗篷:“我就在园子里走走。”

  春墨不答应:“那可不成,酒后最易着凉。殿下要不披着,我们可不敢放你出门。”

  四皇子一笑:“好吧。”

  小顺接过斗篷替他披上,四皇子转身去了。

  春墨站在原地,看样子还是不太放心。

  潮生小声说:“姐姐也跟着一块儿去看看吧。”

  “可是等下魏公公要领匠作监的人来,我不能去。”春墨轻轻推她一把:“你去吧,仔细着点儿。”

  潮生忙应了一声,快步赶了上去。

  外面的雪也扫过,可是石径极滑,潮生差点儿摔个屁股蹲儿,前头人听到动静,四皇子停了下来等她赶上。

  冷风吹得潮生的鼻尖脸颊微微发红,象是胭脂点上去的一般。呼出的气立刻就变成了白雾。

  四皇子没说什么,继续向前走。

  四皇子有心事。

  潮生直觉他有心事,尽管刚才四皇子和弟弟们在一起时谈笑风生,可是潮生就是觉得他的心思并不在那上头。

  潮生低头注意着脚下的路,就怕再摔一次。

  等前面的人停了下来,潮生也跟着停下脚步,抬起头来——

  他们这是走到了什么地方了?

  潮生抬起头来,一角乌黑的飞檐高高挑起来,在阴霾的天幕下就象渡鸦展开的翅膀。

  这里是洛水阁。

  潮生记得这里。

  这儿有一大片桂花树,秋天的时候,她还曾经来这里摘过桂花,她们蒸的月饼,蜜糕,用的桂花都出自这里。

  只是这里冷僻,不常来,又下了雪,所以一时认不出来。

  宜秋宫里隐约流传着,说当时大皇子死得蹊跷,死了之后还阴魂不散的,洛水阁这里一到夜间,就有人说听到怪异的声音,似鬼似狐,似哀似泣。这种事情,总是宁可信其有的。一来为着忌讳,二来因为惧怕,所以渐渐的,来的人越来越少,连打扫的人都容易偷懒不来,这里的草木特别繁盛,只是少了几分人气儿,虽然是在深宫高墙内,却让人有一种置身荒野的凄凉感觉。

  潮生试探着问了一句:“殿下?”

  四皇子问:“你想出宫吗?”

  虽然不知道四皇子怎么问了这么个问题,潮生想了一想,点头说:“想。”

  “为什么?”

  这还用问?

  以前听过有人把皇宫比喻成吃人的牢坑,能有离开的机会,为什么不走?傻子才要留下。

  当然她不能这么说。

  “奴婢家在宫外,出去了,就离家更近了。再说,宫里规矩大,出去了总比这里要轻松。”

  四皇子转头看她一眼,脸上一片淡然,看不出喜怒来。

  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四皇子就总是这副表情——没表情。

  四皇子肯定也在想着自己出宫的事吧?

  和潮生不一样,他生在宫中,长在宫中,对外面,他大概是既向往,又惶恐吧?

  潮生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

  四皇子给人一惯的印象,实在是太从容太镇定了。

  一个人太优秀了,让旁人只能仰望。

  这样强大的人,让人怎么安慰他?纵有心,也无从慰起啊。

  四皇子又朝前走,潮生连忙跟上。

  “你在宫外,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这下把潮生问住了。

  她可不知道在宫外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她穿来之后没多久就进了宫,对宫外的了解很有限。

  “嗯,我家中日子不宽裕……“

  这个是真的,那个家里家徒四壁,空荡荡的,一点儿值钱的细软都翻不出来。当时要是能有点钱,或是有点东西能典当,她可能会捱过去,也就不会进宫了。

  “家中只有叔叔和我,我们住在巷子尾,前门儿有株槐树,后门儿却对着另一条巷子,出去之后就是另一条街了……”

  这些都是她在那短短的几天里了解到的东西。

  “后门不远有卖包子的,有杂货铺子,白天的时候是很热闹的……”

  四皇子不表态,潮生只能再接着说。

  可是她实在想不起来什么了。

  她最初惶恐、不安,饥饿……对环境的观察没有那么仔细。

  “平时吃的没有宫里头好,穿的也不讲究。就拿衣裳来说,外头街上没什么鲜亮的颜色,好些人看着都灰扑扑的……”“为什么?”

  “家常过日子讲究不了,岂有天天穿新衣的道理?家裳洗的次数多了,料子就朽了,颜色也都褪了。一家人的表裳倘若深浅都混在一起洗,洗出来的可不都是一个色了么?”

  第九十一章 病

  四皇子一笑:“你对洗衣的事情,倒真有心得。”

  潮生愣了下:“可不是……洗了不短日子呢。”

  “你可想念家人?”

  “想啊,当然想。”

  想到绝望。

  潮生低下头。

  “等出去了,总会见着面的。”

  潮生应了一声:“是。”

  可是她知道,见不着了。

  自己想见的人无论如何,都再也见不到了。

  潮生看着四皇子的侧面,忍不住问:“殿下想出宫吗?”

  四皇子似乎有些意外,他看了她一眼,潮生顿时觉得自己这句话冒撞了。

  四皇子没有不悦,他说:“想啊,做梦都想。”

  “小时候站在宫墙边,看着鸟儿从宫墙上头掠过。我当时还想过,要是我也生了翅膀,能从这墙上飞过。我一定飞得越高越好,越远越好,这辈子再也不回来了。”

  潮生微微意外。

  不,她不是意外四皇子的想法。

  也许每个小孩子,都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

  有一对翅膀,可以飞走,飞到很远的地方。

  她意外的是,四皇子会对她说出来。

  “后来我长大了,读书,懂事。这样的想法就再也没有过了。”

  “因为我知道,即使我真有翅膀,我也无法飞走,不能离开这里。”

  潮生轻声说:“可殿下现在不是要离开了吗?”

  四皇子笑了。

  他摇了摇头:“你不懂。”

  潮生心说,你这也太武断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身为皇子,这一生都不可能自由的。即使将来离开了皇宫,也离不了京城。就算将来离了京城,只怕也要在一块小小的封地禁锢一生。

  这一辈子,就是从一个笼子转移到另一个笼子里头。不管笼子大小,都是一样的。

  四皇子弯下腰去抓了一把雪,在手里团成一个雪球,忽然一展臂用力掷了出去。

  洛水阁后头有好几株有年头的柏树,上头又是积雪,又是冰凌。四皇子这一下正中树干,且颇具力道,树枝颤动着,原来积在上面的雪大块大块的扑簌砸下来。

  潮生急忙往一边躲,可是躲也躲不及,头上身上被砸了好几下。

  疼倒不疼,就是脖子里凉凉的。

  四皇子站在那儿,他肩膀上头发上也有雪。

  潮生顾不得自己,先过去替他掸雪收拾。

  “殿下也真是……”

  这种事儿六皇子八皇子来干一点儿都不奇怪,可是四皇子这么干,真让人……

  好吧,其实他也只有十几岁,是个大孩子而已。

  虽然在这个时代,十几岁的人已经要成家立业,当成大人看待了。

  四皇子的手在潮生额头上拂过:“这儿有雪。”

  潮生僵了一下。

  他们两人……挨得好像是近了些。

  对了,小顺那家伙呢?

  刚才他还跟着,怎么一转眼儿瞧不见他人了?

  潮生利索地收手,然后退后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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