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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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条橙-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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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他看到了血滴冒出,红红的扩展开来。“来呀,”是我在起头,因为彼得规劝丁姆不要把链子解开,丁姆听从了。“来呀,丁姆,你我来一场,怎么样?”丁姆一声“啊啊啊咳”,就像发疯的大野兽,神速地从腰间甩出链子,如蛇一样舞动,令人不得不佩服。我的正确套路是如蛙跳一般放低身体,以保护面孔和眼睛,我这么一来,可怜的丁姆就有点吃惊,因为他惯用直线正面的啪啪啪。我承认,他在我背上狠狠唿哨了一下,火辣辣地疼痛,但这个痛感唤起了我,要决定性地快速冲击,把丁姆了结掉。我挺起剃刀直刺他穿紧身裤的左腿,割破两寸长的布料,拉出一点点鲜血,令丁姆暴跳如雷,正当他像小狗一样嗥嗥嗥直叫的时候,我尝试了对付乔治的同样套路,孤注一掷——上、穿、刺,我感到剃刀刺人丁姆手腕肉中足够的深,他就扔掉了蛇行的链子,像小孩子一样哭开了。接着他一边嗥叫,一边想喝掉手腕上的鲜血,大多了喝不完,嘟噜嘟噜嘟噜,红血血就像喷泉一样好看,但流得不久,我说:

“对啦,哥们,现在真相大白了。对吧,彼得?”

“我什么也没说过的,”彼得说。“我一句话没说。看,丁姆快流血流死了。”

“不可能,”我说。“一个人只能死一次。丁姆出生前就死了,那红红血很快会止住的。”没有刺中主动脉,丁姆嗥叫呻吟着,我从自己口袋掏出于净手帕,包扎在可怜的垂死的丁姆的手上,正如我说的,果然止血了,这下他们知道谁是老大了吧,绵羊们,我心想。

在“纽约公爵”的雅室,没多久就把两个伤兵安抚好了,大杯的白兰地(用他们自己的叶子买的,我的钱都给了老爸),再加手帕蘸水一擦就解决了。昨晚我们善待过的老太太又在那里了,没完没了地喊“谢谢小伙子们”,“上帝保佑你们,孩子们”,但我们并没有重复做善事。彼得问:“玩什么花样呢,姑娘们?”为她们叫了黑啤,他口袋里似乎花票子不少,所以她们更加响亮地喊“上帝保佑你们众人”,“我们绝不把你们捅出去的,孩子们”,“天底下顶好的小伙子,你们就是的”,我终于向乔治开口:

“现在我们已经回复原状了,对吧?跟从前一样,统统忘记,好吗?”

“好好好,”乔治说。但丁姆还显得晕头转向,他甚至说:“我原本可以逮住那大杂种的,看,用链子,只是有人挡着罢了,”好像他不是跟我打,而是跟其他什么人打。我说:

“呃,乔治仔,你刚才打算怎么样?”

“咳,”乔治说,“今晚算了。今天请不要考虑吧。”

“你是强壮的大个子了,”我说,“我们大家一样。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是不是,乔治仔?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原本可以好端端用链子勾他眼睛,”丁姆说。老太太们还在念叨“谢谢小伙子”。

“喏,是这么一所房子,”乔治说。“门外有两盏路灯的。名字傻乎乎的。”

“什么傻乎乎的名字?”

“‘大厦’之类的废话。有一个年迈老太婆,与猫儿搭伴同住,还有那些个贵重古董。”

“比如说?”

“金银珠宝啦,是英国威尔说的。”

“知道了,”我说。“我很熟悉的。”我知道他指什么地方——“老城区”,就在维多利亚公寓后面。嗨,真正的好领导总是懂得何时对下属表示大度。“很好,乔治,”我说。“好想法,应予采纳。我们立刻出发。”我们出门时,老太太们说:“小伙子,我们什么也不说。你们一直在这里的,孩子们。”所以我说:“好姑娘,十分钟再回来买东西吃。”我带领着三个哥们,去找我劫数难逃的归宿去了。

6

过了“纽约公爵”向东,有几幢办公楼,破旧的图书馆,再就是高大的公寓楼,称为维多利亚公寓,意思表示什么事胜利了,此后是所谓的“老城区”,是旧房屋集中区,这里有一些顶呱呱的古居,弟兄们哪,里面都住着老人,瘦巴巴的老上校们,拄着拐杖,咳嗽不停;寡妇老太婆们;养猫的老处女们,耳朵聋了,弟兄们哪,她们一辈子纯洁无邪,没有感受过男子的触摸哪。确实,这里有的古物在旅游品市场颇值钱,比如绘画啦,珠宝啦,那种塑料发明之前做的废旧物品啦,我们悄悄来到这幢叫做“大厦”的古居,门外有球形路灯,架在铸铁灯柱上,就像大门两边的门卫,底楼有一个房间点着暗暗的灯,我们跑到街头暗处窥探进去,看窗子里面有什么。窗户装了铁包笼,房子就像一所监狱,但我们把里面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这个白发瘪嘴老太婆正拿着奶瓶倒牛奶,接着把几个碟子端到地板上,可以想见下面有不少雄猫雌猫在喵喵拱动着。还可以看见一两只又大又肥的猫婆,跳到桌上,张开大嘴“哞哞哞”。只见老太婆喃喃回答着,仿佛在责骂着她的猫咪们。房间墙上有很多旧画、精巧的旧钟,还有看上去像值钱古董的花瓶和摆设。乔治耳语说:“东西可以换大钱的,弟兄们。英国威尔非常眼热的。”彼得问:“怎么进去?”这下要看我了,要快,省得乔治抢先吩咐我们怎么办。“首先,”我耳语说,“要试试正常的办法,从前门迸。我要非常礼貌,诉说一个哥们在街上奇怪地昏倒了。她开门时,乔治要准备那样表演。然后讨水喝,或者打电话找医生,然后进去就容易了。”乔治说:

“她可能不开门的。”我说:

“我们试试,对吧?”他耸耸肩,清清嗓子,我对彼得和丁姆说:“你们两个哥们把住大门两边。好吗?”他们在黑暗中点头称好好好,“来,”我对乔治示意后,直奔房屋的大门,门旁有一个门铃按钮,我就摁下去,大厅里铃声“丁零、丁零”大作,里面出现有人听见的动静,仿佛老太太和猫们听到铃声都竖起耳朵,表现出诧异的神情。于是我略带紧迫地摁门铃。接着我俯身到信报投入口,以文雅的声音喊道:“太太,请帮帮忙,我朋友在街上突然发了怪病,劳驾让我打个电话找医生吧。”然后我看见大厅里的灯点亮了,随之听见老太太脚蹬平底拖鞋踢嗒踢嗒地走近前门;不知怎么,我感到她的胳肢窝各搂了一只大胖猫咪。此刻,她以令人惊讶的深沉的声音喊道:

“走开。不走开就开枪了,”乔治听到后想要笑出来。我那绅士的嗓音充满了痛苦和紧迫:

“帮一把吧,太太。朋友病得很重。”

“走开,”她大喊。“我知道你们的诡计,哄我开门,兜售不需要的东西。走开,真的。”那真是可爱的天真,“走开,”她又说,“否则我放猫咪咬你们。”可以看出,她有点疯劲,大概是一辈子独身的缘故吧。此时,我抬头一看,发现前门上面有一个上下推拉窗,只要搭搭人梯,从上面走,就快多了。否则争论一晚上也没有尽头,所以我说:

“好吧,太大。你不肯帮忙,我只好背着落难朋友到别处去了。”我眨眼让哥们都悄悄离开,只顾自喊叫着:“好吧,老朋友,在别处肯定能遇到好心肠的人。夜间有这么多的流氓地痞出没,也许难怪老婆婆要起疑心的。不,不能怪她的。”然后,我们又在黑暗中窥伺;我耳语道:“对。回到门边去。我踏丁姆的肩膀,开窗户进去,哥们。然后把老太太关起来,打开大门放进大家。没问题的。”我在表明谁是头头,谁是出主意的。“看哪,”我说。“那门上面的石匠活做绝了,脚踏上去正好。”我想他们都看见了,也许很钦佩,都在黑暗中点头称对对对。

所以大家踮脚回到门前,丁姆是重量级壮汉,彼得和乔治把我推上成人一般的肩膀。在此期间,多亏了傻乎乎的电视全球转播,特别是由于夜晚警力不够人们产生夜惧,所以街头静悄悄的,我站在丁姆的肩头,发现门上石条很容易勾住靴子,膝盖搭上去,人也就上去了。不出所料,窗户关着。我掏出剃刀,用硬骨刀柄灵巧地砸破玻璃。与此同时,我的哥们在下面难以呼吸,所以我把手伸进砸破处,让下半爿窗户平稳地升起打开。我就像爬进浴缸一样进去了。我的绵羊们在下面抬起头,张开嘴,弟兄们哪。

我在暗夜里跌跌撞撞,到处都有床铺、碗橱、大马桶、箱子和书堆,但我大模大样地向该房间的门走去,只见门下面有一道亮光,门吱嘎一声,我到了积满灰尘的走廊,还有别的门呢。弟兄们,这么多的房间,给一个老太养猫咪真是太浪费了,大概雄猫、雌猫有各自的卧室,就像女王和亲王一样,并以奶油和鱼头为生。我听到楼下老太太压低的声音说:“是是是,就这样,”想必她是在跟那叫着“妈——”侧身挨近要奶吃的猫咪对话吧。接着我看到了下到大厅去的楼梯,心里想,让这些一无定性、一钱不值的哥们看看,我一个抵仁还不止呢。我打算独自一人去搞定。必要时,对老太婆和猫咪实行超级暴力,然后抓取大把的貌似实用的物品,蹦跳着去打开前门,把金银财宝撒向翘首以盼的哥们,他们得学习做领导的各种素质啊。

我缓慢优雅地下楼,在楼梯上还欣赏着蒙尘的旧画——长发披肩、衣领高竖的姑娘啦,树木苍翠。马匹放牧的乡间啦,赤身吊在十字架上的胡子圣人啦,房舍内有一股于猫咪和猫食鱼、积年尘封的浓烈霉味,与公寓大不相同。我到了楼下,看到前厅的灯光,她是在这里喂猫咪的,更看到吃得脑满肠肥的大猫婆,挥着尾巴走进走出,在门座上擦毛。昏暗的大厅中有一只大木箱,上面可以看到一座漂亮的小雕像,在前厅透过来的灯光中熠熠闪光,我就顺手牵羊地归为己有了,这雕像好像是单腿独立、双臂伸展的细腰小姑娘,看样子是银子打成的。我拿着它进入灯光通明的前厅,嘴里说着:“嗨嗨,你好,我们终于见面了。我说,我们在信报投人口的短暂谈话不够过瘾,对吧?还是承认吧,实事求是嘛,你这个臭老太婆。”我眯起眼睛看亮光中的前厅和里面的老太婆,地毯上爬满了雌猫、雄猫,东奔西跑,低层空气中飘浮着软毛,肥猫婆形状各异,色彩多样,黑的,白的,虎斑纹的,姜黄色的,玳瑁色的,年龄也有大有小,有猫仔在相互戏耍,也有成年猫咪,还有脾气暴躁、淌着口水的老猫。它们的主人,这个老太太就像壮汉一样逼视着我说:

“你怎么进来的?离开远一点,你这恶少癫蛤模,别逼我出手打你啦。”

我听了一阵大笑,看到老太太青筋暴起的手里,竟拿着一根本头文明棍,她扬起那破手杖威胁我。我张开亮闪闪的牙齿,慢悠悠地靠近她,沿墙壁看到餐具柜上有一个小玩意儿,那是任何像我一样酷爱音乐的孩子所能亲眼看到的最最可爱的东西啦,这就是贝多芬的连肩头像,他们叫半身像的,是石雕,石头长发,眼睛深藏,飘垂的大领带。我立刻去那里取,一边说:“真可爱,是专为我雕刻的。”但我眼睛盯住它向它走去,贪婪的手伸了过去,却没有看见地板上有牛奶碟子,便踩了上去,差一点摔倒,“哎哟,”我试图站稳,但老太太已经狡猾地以老年人少有的快捷来到我背后,用手杖啪啪打我的格利佛。我用手和膝盖支撑,想要爬起来,嘴里说着:“淘气淘气淘气。”她又开始打了,还说:“可怜的贫民窟小臭虫,竟敢闯进体面人家来。”我讨厌这种啪啪游戏,就在手杖打下来的时候抓住其一端,她于是乎很快失去了平衡,她想要抵住桌于让自己站稳,可是桌布松动了,它连带着牛奶罐子和奶瓶像醉汉一般摇摆着,并向四面八方撒下白花花的牛奶,她随之跌在地上哼哼,一边还崂叨着:“该死的小孩,你要吃苦头的。”此刻,所有的猫儿就像遭了猫类恐慌,仓惶地奔跑跳跃,有些在相互责难,爪子打着猫拳,嗒嗒嗒,咯咯咯,啦啦啦的。我站了起来,这个卑鄙刻毒、一心报复的老妪抖着垂肉,哼哼地想要从地上支撑起来,我飞起一脚踢她的面孔,她不悦了,高喊:“哇——,”只见踢到的地方,顿时起了一个发紫的肿块,包裹在皱纹寿斑之中。

我踢腿后,往回走时,肯定踩踏了尖叫着互殴的猫咪的尾巴,只听响亮的一声“吆——”,一团软毛、牙齿、脚爪紧紧抱住了我的腿,我一边咒骂,一边想甩掉它,一手拿着银像,一手还要越过老太婆,去抓取那可爱的贝多芬凝眉石雕,此时,我又踩到了一个满是牛奶的碟子,差一点又飞跃起来,假如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而不是叙事者鄙人,那么整个事情倒是怪可笑的。此时,地上的老太婆跨过所有的战斗猫咪,抓住了我的腿,还在向我喊“哇一,”由于我本来就立足不稳,这次真的跌倒了,压住了泼出的牛奶和乱抓的猫儿,两个人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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