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苏、北宸跨越海峡的通信:家国何处不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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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苏、北宸跨越海峡的通信:家国何处不入梦-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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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经过国军士兵的解释,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台湾人,不是日本人;原来自己是战胜国的人,而不是战败国的人……
  看完那段,我怔了许久,是什么样的年代,让同是炎黄子孙的人们在阔别了50年后,是这样见面与开场白?
  上面的这些记录是境外台湾志愿兵的真实际遇,那么台湾本岛的情况又是如何?
  1943年(昭和十八年)3月19日,来往于台湾与日本之间的邮轮,8000吨的高千穗丸,被美军鱼雷击沉,乘客1500人,245人生还。
  1943年10月19日,总督府公布“台湾决战体制加强方案”,要求台湾人全面动员。
  1943年11月15日,美军的飞机进入台湾上空,新竹的飞机场、铁路设施,遭受大规模的轰炸。
  1944年1月11日,美国军机轰炸高雄、盐水等地。
  1944年6月下旬,组成“台湾国民义勇队”,作为防卫的补助部队。
  1944年10月12日,美国航空母舰的飞机于早晨7点开始进入台湾,轰炸各大市镇。美机F6F和TBF所编成的机队,分5梯次空袭高雄、台南、屏东、台东、新竹等航空基地及港湾。
  1944年10月14日,日机与美机在台湾东海岸空战。
  1944年11月15日,连续3天,美、日二军在台海近空发生海空大战。
  1945年2月14日至2月19日,盟军连续6天轰炸台湾各地市镇。
  1945年3月3日,全台湾中等学校学生被动员组成防卫警备队,准备对抗美军登陆。(注:因西太平洋部队指挥官麦克阿瑟坚决反对,最后依麦克阿瑟意见,先攻占菲律宾,台湾因此避过一场美军登陆的决战。)
  1945年3月9日,日月潭发电厂被美军炸毁。
  1945年3月16日,美机大规模轰炸台北市。
  1945年4月3日,美机空袭北部地区机场、工厂及火车站,嘉义、花莲也遭空袭。
  1945年4月7日,空袭台南、嘉义、彰化。
  1945年4月11日,空袭高雄、台南、新竹。
  1945年5月17日,花莲、高雄等地各工厂被美军轰炸机毁灭性地破坏。
  1945年8月15日,日本战败,二次大战结束,台湾终于脱离了战争的岁月,也脱离了日本的统治。

故国衣冠与海角七号(10)
1945年8月15日,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日本军部大本营依旧传出在南洋的“辉煌”战果,台北市公所继续发布空袭疏散通告……
  虽然那时的人心已极度厌战,每个人心里或许都想着“干脆投降了吧”,但当从广播里听到日本军队的情报部队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消息时,还是令在台的日本内地人茫然地不知所措。
  而同时收听广播的台湾农民,则高兴地欢呼“日本输了!日本输了!”
  这样的社会情绪其实在1945年初,日本人在台发行的《台湾新报》社论中,已经可见端倪:
  “现在冷静地凝视台湾,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数十年从未感受到的气氛。”
  这种“气氛”,据当时的内地日人回忆,简单地说,就是大众的反抗心理已经逐渐发酵蕴酿,原本的政治压制,加上战争的极度不安,与战时各项资源的匮乏,这样的生活使本岛人对日本的统治越来越难以忍受。
  日本宣布战败后的一个礼拜,台湾民众对日本统治阶层的不满和反感涌现,一些日本警察与其家人服氰酸钾或切腹自杀。
  许多台湾小孩对日本小孩说:“内地人再怎么神气也没有用了,日之丸的旗子还不是也变成了白旗。”
  一个多月后,日本人开始变卖家中物品,岛上随处可见摆放衣服、书籍、玩具、日用品的摊位,那时也有不少台湾人因理解同情而向即将遣返的日人购买物品。
  因战败而丧失威权的台湾神社附近,张贴了大大的标语:“此岛属于中国。”
  1945年9月,开办改姓者的旧姓复原手续。
  1945年10月,日语广播节目、日文报纸、各项出版事业全部停止。《台湾新报》改名为《台湾新生报》,所有的版面只剩一小块日语栏。
  1945年10月17日,第一批国军进驻,街头充满了热烈欢迎的人潮。在我的印象认知里,描述这段历史画面时刻的记述与照片,是各地张灯结彩欢欣鼓舞地迎接国民政府的到来。
  直到两年前读到一篇文章,其中的字句,一下子撞上心头。
  “对于许多人来说,日本人再怎么霸道,毕竟还是经过明治维新洗礼的现代化国家,并且母体社会受到日本法治所规范;而溃散到台湾的中国军正处于一个历史的低谷,辛亥革命,军阀割据,抗日战争,国共内战,中国人连坐下来绑紧自己草鞋的机会都还没有。被日本人统治了50年的台湾人,第一眼所见到的祖国人事实上是一个颇为不堪的形象。”
  我老是在想着1945年时,那样的场景,究竟是怎样的对比与不堪?
  近日读到的资料里,恰巧有一段很写实地描述了这个情景:
  “10月17日,国军进驻,居民学生从数小时前就挥着青天白日小旗子等待欢迎,在学校里的台湾学生带着兴奋又像是扬眉吐气的口吻,和同校的日本同学大声说着,祖国的军队就要到来了,我们要去迎接。
  “不过,当人们看到祖国军队时顿时哑然。
  “穿着浅黄色,破破烂烂铺棉军服的步兵,背着雨伞,啪哒作响地走在石子路上,没见过世面似的东张西望,步兵之后来了挑扁担的士兵,扁担上垂着蔬菜和锅杓,从祖国来的军队,竟然如此落魄潦倒,令人目瞪口呆,无法置信。”
  我心里感到难过的是,这些落魄潦倒的士兵,在很年轻的年纪就远离了父母亲友姐妹所在的土地。而我很清楚知道的是,大部分的他们可以说是潦倒了一辈子,到老还被排挤漠视,所谓“战胜国”这三个字,对他们的人生究竟具备什么样的意义?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故国衣冠与海角七号(11)
1945年10月25日,陈仪代表国民政府在台北公会堂的大礼堂内,接受台湾末代总督安藤利吉呈交的降书。当时公会堂门廊里列满了日军暴行的照片,公会堂外挤满了围绕欢呼的群众,庆祝台湾重回祖国的怀抱。
  这位10年前曾经参加“日本始政四十周年纪念台湾博览会”的福建省省长,恐怕难以料想10年之后,自己会成为台湾的最高行政长官,从日本人手里接收台湾。
  1946年4月2日,国民政府成立“台湾省国语推行委员会”,全面推动“国语”运动。闽南语定为“方言”,并禁止在学校机关中使用。这一切又多么像是当初日本人禁止台人说台语的强势专制。
  1946年4月15日,在大部分日人遣返之后,台湾最后一任总督安藤利吉,以战犯名义送往上海,安藤抵达上海后随即服药自杀。
  其实,读完这些资料后,还是很难想象岛上一下子涌进和日本人对抗八年的军民,是如何与充满浓厚东洋味的台湾居民相处。
  反日的情结,使许多大陆人,动辄以“奴化”的字眼加诸于台人身上。日式两齿木屐在1946年被禁穿,被禁的理由是在公共场所,日式木屐发出的声响太吵,但中国式无屐齿平底木屐则不在禁止之列。
  而台湾人对大陆籍人士的一些作风与观念,如民众在公共场合不遵守秩序、没有公德心等,也难以接受。
  我的外公到台后,分配到的是一间在台北杭州南路上的日式房子,狭小且采光不佳。我还记得很小时,每个周末随着母亲回外婆家,整个房间给我一种静谧又有些阴冷的感觉,那时我的祖父对亲家所住的房子总是给予无限同情,老是叨念着:这样的日本房子住久了,是要生病的。
  其实住久了也就习惯了,外公一家在日式的房子里说着上海话,把五个孩子拉扯大。
  很多事情本来应该是可以随着时间的逝去,不落痕迹地融和与磨合。
  事实上,若是走在现在的台北街头,我想大部分的人不会意识到这个城市里遗留的东洋味,因为那早已渐渐地成为这个城市里我们所熟悉的一部分了。
  即使是风格迥异的建筑物,因为早已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熟悉到让你不会去计较,去比较,去区分,去做上记号。
  只是这块土地上的人们,从何时又开始分了彼此?原本逐渐隐去的不同,从何时又开始被凸显划分?
  而海的两边的人呢?随着时间的流逝,可否能够慢慢地融和与磨合?
  不去比较,区分,做上记号,会不会又是一个太艰难太漫长的路程?
  后记:
  这一系列写到这儿算是一个结束了,当然那片土地接下来还有太多写不完的故事。
  写东西的时候,常常会有设定的阅读对象,然而这几篇是将自己放在最前面,应该算是给自己所做的整理与归纳。
  这两个月桌上床头都是相关的书籍,有些读到的事件并不符合我原先的认知,每当这时只好放下书,再去多找多看。
  因为主要是整理那时代的人事物,所以尽量只以叙述的写法,而不把自己的情绪写进去。
  现在的后记,我想可以约略释放一些心中的感情了。
  这段殖民史,应该是在台湾1980年代中期以前出生的人都较为陌生的,陌生到常被一些别有用心者拿来消费。
  有人说日本人是台湾历年来最有良心的统治者。
  有人说台湾*十年代的富庶繁荣,全都是因为日本人当初的积极建设。
  也有人说1945年的时候,国军接收的是一片满是鸦片鬼的土地,百废待举,民不聊生。 

故国衣冠与海角七号(12)
我想现在的我,对于以上的这些说法,能够较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看法,不会通盘接受或全部否定了。
  应该说是更能明了那种身不由己,体会到身份的错乱仿徨,还有感受到之后的被忽略、被否定与被歧视的痛苦。
  其实那种感觉过去十几年,我也亲身经历了,真的,并不好过。有时禁不住想问,为什么要有那么深的执拗与对立? 
  如果说这是缘自于双方一直以来,不了解也不理解彼此那段不曾重迭的历史,那么现在的台湾朋友愿意观赏《宝岛一村》去尝试了解漂洋过海眷村的那一代,作为一个在台北外省家庭长大的我,觉得也应该做出一点点的努力,去试着了解老一辈台湾本省家庭里阿公阿妈的那段年轻岁月。
  是对自己的交代,也许做得远远还不够。
  其实写这些,心里隐然有些忧伤,我知道,有一个东西这几年慢慢不见了。举一个例子或许可以说明,朋友以前会问我什么时候回“国”见个面?现在很自然地会用,什么时候回“台湾”,我们聚一聚?
  曾经怀疑过这种失落的感觉,是否仅是出自于自己的虚构和臆想,毕竟这又不是工作上的难题或者孩子生病那种切身相关的事情。
  直到前几年偶然在一个台湾作家的网站看到类似的讨论,高中学生、家庭主妇、公务员以及孩子的家长,提出同样的问题:我们究竟是谁?“国家”是什么?该怎么和孩子解释“国家”?
  这才明白这种失去了归属感的彷徨,隐藏于心,却又真实无比。这才知道,不是只有我一人偶尔在一个人独自开车时,会突然有想要掉泪的感觉。
  模糊的、广义的、文化的、民族的国家,必须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吧。但是即使是这样模模糊糊的国家,应该还是值得我们去珍惜。
  只因:参天之木,必有其根;怀山之水,必有其源。除非,只想做失根的浮萍。
  看到台湾的“立委”质询“行政院长”,请他照着说一句饶舌的台语,说不出来时就总结一句,“不会说台语真是不爱台湾”,觉得已经有点麻木了。
  如果霸道地只准爱那块生长的土地,而不准爱那个模糊定义却根源所在的国家,如果界线明明可以随着时间慢慢隐去,却偏偏要一次次地把它重新划清挑明,那么,我们都曾经受过的那种被否定的痛苦,会不会下一代也终将重蹈?
  “台湾,中国,两个都去爱。你是台湾人,也是中国人。”我的一个北京朋友这么告诉我。
  确实一直是这么想,所以看到大陆的朋友说台湾的不好,或看到台湾的朋友说大陆的不是,彼此的轻视龃龉,常常带给我的是双倍的难受,正是因为“两个都爱”。
  有一句话藏在心里许久了,很想跟萨说,其实真是非常非常地羡慕你们。
  即使嫁了北京GG,那种属于你们的凝聚力,缺乏共同成长轨迹与时代背景的我,只能欣赏着并羡慕着。
  收到北宸的文章,我久久没有回信。说起来,这是一篇能够让我们更好地了解那段历史的不可多得的珍贵文献。然而,让我无法回复的,却是北宸文章开头的这几行字。
  有一个国家,
  可以清楚明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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