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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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教堂-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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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些时候打过的话,但是占线。我跟理查德说,你可能正跟你的女友聊天呢。”艾琳说着笑起来,“想点儿积极的。你听起来太消沉了。”
  “我得挂了,艾琳。”卡莱尔把听筒从耳边挪开,准备挂上电话,但她还在说话。
  “告诉基思和莎拉,我爱他们。告诉他们,我会再给他们寄画的。告诉他们这个。我不想让他们忘了他们的妈妈是个艺术家。可能还不是伟大的艺术家,那并不重要。但,你知道,艺术家,重要的是他们不应该忘了这点。”
  卡莱尔说,“我会告诉他们的。”
  “理查德说,哈罗。”
  卡莱尔什么话都没说,他对自己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哈罗。这的男人说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他说:“多谢打电话过来。谢谢你们联系了那个女的。”
  “韦伯斯特夫人!”
  “对。我现在最好挂电话了。我可不想把你们的钢蹦都给花光了。”
  艾琳笑起来:“不就是钱吗!钱最不重要了,只不过是交换的一种必需媒介罢了。有比钱更重要的事儿。不过,这你早知道了。”
  卡莱尔把话筒远远地举在面前。他盯着这个小玩意儿,艾琳的声音正从里面源源不绝地传出来。
  “卡莱尔,你的情况就要变得越来越好了。我就是这么知道。你可能觉得我是疯了或是什么的,”她说,“但就记住吧。”
  记住什么?卡莱尔警觉地问自己,觉得一定是错过了什么她说的话。他把话筒拿近了一些,说:“艾琳,多谢打电话过来。”
  “我们得保持联系。”艾琳接着说,“我们得保持所有的交流线路畅通无阻。我觉得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对来我们两个来说都一样。我也很难熬。我们就要得到我们应该从生命里得到的东西了,我们两个都是的。而且最终我们都将因为经历了这一切而变得更坚强。”
  “晚安。”他说了一句,挂上了听筒。他看着电话,等着。它没再响。不过,一个小时以后,电话还是响了。他接起来。
  “卡莱尔先生?”是一个老女人的声音,“你不认识我,我叫吉姆?韦伯斯特夫人。我答应了别人会与你联系。”
  “韦伯斯特夫人,你好。”他说。他想起来艾琳刚刚提到过她。“韦伯斯特夫人,您能早晨到我家来一趟吗?早一点儿,比如说,七点?”
  “我可以,那很方便。”老女人说,“七点。给我你的地址吧。”
  “我可就指望您了。”卡莱尔说。
  “你就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她说。
  “我真是没法告诉您,这对我有多重要。”卡莱尔说。
  “不用担心了。”老女人说。
  第二天早晨,闹铃响过以后,他还想再闭会儿眼,好把正做着的梦接着做完。是有关一个农舍的梦,里面还有一个瀑布。什么人,他不知道是谁,背着什么东西,可能是装野餐的篮子,正沿着公路走。这个梦并没有让他感到不安,其实在梦里,似乎存在着一种安宁的感觉。
  最后,他还是滚过来,按下什么按钮,铃声停止了。他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坐起来,穿上拖鞋,走到厨房,煮上了咖啡。
  他刮了胡子,换了衣服,拿着咖啡和香烟,坐在厨桌旁。孩子们还在睡着。不过,再过五分钟左右,他就打算把装麦片的盒子放到桌子上,摆上碗和勺,进屋叫他们起床吃早点。他真的不信,那个昨晚打电话过来的老女人,今天早晨真会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出现。他决定等到七点过五分,要是还没来,他就给学校打电话,请一天假,想尽办法也要找到个信得过的人出来。他把咖啡杯拿到了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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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外面街上传来的隆隆声。他放下杯子,从桌子旁站起来,向窗外看。一辆小卡车在他家门前的路边停下来,发动机怠速空转着,整个车都摇摇晃晃。卡莱尔走到前门,开开门,挥了挥手。一个老女人也冲他挥挥手,下了车。卡莱尔看见开车的司机斜过身,消失在仪表盘下面。小卡车大喘了一口气,颤抖了一下,终于平静下来。
  “卡莱尔先生?”老女人一边问,一边拿着一个大钱包缓慢地走过来。
  “韦伯斯特夫人,”他说,“请进屋。那是您先生吧?叫他进来呀。我刚煮了咖啡。”
  “没事。”她说,“他带着他的保温瓶呢。”
  卡莱尔耸耸肩,为她拉着门。她迈进屋,和他握了手。韦伯斯特夫人微笑了一下。卡莱尔点点头。他们走到厨房里。
  “是你想让我今天来的,对吧?那么……”她问。
  “让我把孩子们叫起来。”他说,“我想叫他们先见见您,然后我再去学校。”
  “好啊。”她说着观察了他的厨房,把钱包放在水池旁边的台子上。
  “那我就去把孩子们带过来吧。”他说,“等我一两分钟。”
  一会儿,他把孩子们带了出来,向她介绍了他们。他们还都穿着睡衣。莎拉揉着眼,基思倒是全醒了。“这是基思,”卡莱尔说,“这边这个是我的莎拉。”他拉着莎拉的手,扭向韦伯斯特夫人这边。“你看见了,他们需要有人照顾,我们需要个人,有什么事情的话,能指望得上。这就是我们的问题吧。”
  韦伯斯特夫人走到孩子们身边,系紧了基思睡衣的领子扣,又把莎拉的头发从脸前拨开来。他们没有阻止。“现在,孩子们,你们不用担心了。”她对他们说,“卡莱尔先生,没问题了。我们会好的。给我们一两天时间,让我们互相了解了解,就行了。既然我要留下来,你能给韦伯斯特先生一个手势,告诉他没事了好吗?就从窗户那儿向他挥挥手就行。”她说完就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孩子们身上去了。
  卡莱尔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个老人正从小卡车的驾驶室里向外看着他的房子。卡莱尔冲他挥手的时候,他正好把保温瓶拿到嘴边,用闲着的另一只手冲他回了礼。卡莱尔看见他拉下车窗,把杯子里剩下的东西倒了出来,便又弯腰钻到仪表盘底下去了──卡莱尔想象着他把一些电线接在一起──小卡车马上启动了,又摇晃起来。老人挂上档,从路边开走了。
  卡莱尔从窗前转回头,说:“韦伯斯特夫人,我真高兴您能来这儿。”
  “我也一样,卡莱尔先生。”她说,“现在你去上班吧,别晚了。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有问题的。是不是,孩子们?”
  孩子们点点头。基思一只手拉着老太太的裙子,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塞进了嘴里。
  “谢谢您,”卡莱尔说,“我觉得,我真的感觉好多了。”他摇摇头,咧开嘴笑了。他吻了两个小孩,说了再见,胸口觉得暖洋洋的。他告诉韦伯斯特夫人自己大概什么时候回家,穿上大衣,又说了一遍再见,出了门。几个月来,这是头一次,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轻了一些。开车到学校的途中,他听起了收音机里的音乐。
  艺术史课的第一段,他在一些拜占庭美术的幻灯片旁踱步,耐心地讲解着局部的细枝末节以及主题的细微差别。他既指出作品的情感力量,也没有忽视作品的节制和恰当。他把过多时间消耗在了匿名艺术家的社会背景上,以至于几个学生开始在用鞋摩擦起地板,或是清起喉咙来。那天,他们只讲完了课程计划的三分之一,铃响的时候,卡莱尔还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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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堂课讲水彩画,他异乎寻常的平静而富有洞见。“像这样,像这样,”他一边说,一边引导着学生们的手画。“轻柔的,就像在纸面的一缕微风。就点一下,像这样,明白了?”他觉得自己几乎站在了重现自己的边缘。“暗示,关键就是要暗示。”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捏着苏?科尔文的手指,引导着她的画刷。“你得和你犯的错误合作,直到那些错误看起来像是有意为之的才行。懂了吗?”
  中午,教师食堂里,他排着打午饭的队向前走,看见了卡罗尔就隔着几个人排在他前面,已经付了钱。卡莱尔迫不及待地等着自己的钱也付清,但还是走过了半间屋子才赶上她。他的手滑进了卡罗尔的臂弯,把她拽到了一张靠窗的空桌子旁。
  “天哪,卡莱尔,”他们坐下来后,卡洛尔对他说。她拿起她的冰茶,脸红红的,“你看见斯托夫人刚才看咱们的眼神了吗?你这是怎么了?这下所有人都会知道了。”她吸了一口冰茶,放下了杯子。
  “去他妈的斯托夫人,”卡莱尔说,“咳,跟你说点事儿。亲爱的,我现在感觉比昨天好了千万倍。天哪!”
  “出什么事了?”卡罗尔问,“卡莱尔,告诉我啊。”她把水果杯移到托盘的一边,往自己的意大利细面条上撒了吉士粉。但她没有吃,她还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儿呀。”
  他给她讲了韦伯斯特夫人。他甚至提到了韦伯斯特先生,告诉了她那个人得现对火才能把小卡车启动起来。卡莱尔一边说,一边吃木薯粉。接着又吃了蒜味面包。他把卡洛尔的冰茶喝光了,才明白过来。
  “你有点儿抽疯了,卡莱尔,”她说着,冲他盘子里的意大利面条点了点头,示意他还没吃一口呢。
  卡莱尔摇摇头。“我的上帝啊,卡罗尔。上帝啊,我真的感觉好极了,你知道吗?我现在的感觉比整个夏天中任何一天都好。”他放低了声音说,“今晚过来吧,好吗?”
  他的手从桌子底下伸过去,放在了她的膝头。她的脸又红了,抬起眼,向四周看了看。没人注意他们。她迅速地点点头,也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拉住了他的手。
  那天下午回到家,他发现自己的房子又干净又整洁,孩子们也都穿着干净衣服。厨房里,基思和莎拉站在椅子上,正帮韦伯斯特夫人做小姜饼呢。莎拉的头发终于不在脸前晃悠了,而是用一个条形发夹别在了头后。
  “爸爸!”孩子们看见他时,高兴地叫。
  “基思,莎拉,”他说,“韦伯斯特夫人,我……”但她没让他把话说完。
  “我们今天过得很好,卡莱尔先生。” 韦伯斯特夫人语速很快地说。她用身上的围墙擦干净了手指。那是艾琳的一条旧围裙,上面绣着蓝色的风车。“真是漂亮的小孩。他们可真是宝贝,真是宝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卡莱尔站在水池边的台子旁,看着莎拉正挤出一些生面团,能闻见香料的味道。他脱下外衣,坐在厨桌旁,解开了领带。
  “今天是‘互相熟悉日’。” 韦伯斯特夫人说,“明天还有别的计划。我想我们走到公园去。我们应该好好利用现在的好天气。”
  “好主意!”卡莱尔说,“太好了。真好,韦伯斯特夫人。”
  “我把这些小甜饼都放进烤炉里,放完了,韦伯斯特先生也就该来了。你说的是四点回家吧?我让他四点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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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莱尔点点头,满心欢喜。
  “今天你有一个电话,”她说着,把搅拌用的碗放进水池里,“是卡莱尔夫人打的。”
  “卡莱尔夫人。”他说,等着韦伯斯特夫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对。我告诉了她我是谁,她好像一点儿也不吃惊我会在这儿。她和两个孩子说了几句话。”
  卡莱尔看了基思和莎拉一眼,他们根本没注意他。他们正把小甜饼码成一排,摆在烤盘上。
  韦伯斯特夫人继续说:“她留了话。让我想想,我用笔记下来了,但我觉得我还能想起来。她说,‘告诉他’──也就是告诉你──‘那些失去的,还都会回来的。’我想我没记错。她说你会明白的。”
  卡莱尔盯着她,他听见韦伯斯特先生的车已经在外面了。
  “那是韦伯斯特先生。”她说完,脱下了围裙。
  卡莱尔点点头。
  “明天早晨七点?”她问。
  “好,”他说,“再次感谢您。”
  那天晚上,他给两个小孩都洗了澡,给他们穿上了睡衣,念故事给他们听。他听他们做完了祈祷,帮他们掖好了被子,关上了灯。马上到九点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随便看着电视,直到听见卡罗尔的车开上了车道。
  十点左右,他们一起在床上的时候,电话响了。他骂了一句,没有起来接,就让它响着。
  “说不定是重要的事呢。”卡罗尔说着坐起来,“可能是我请的那个保姆,她有这个电话号码。”
  “是我老婆,”卡莱尔说,“我知道准是她。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呢,她快疯了。我可不接。”
  “反正我马上就得走了,”卡罗尔说,“今晚过得真美,亲爱的。”她摸着他的脸。
  秋季学期过了一半,韦伯斯特夫人已经帮他工作有快六个星期了。在这段时间里,卡莱尔的生活经历了一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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