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之七:黑暗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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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之七:黑暗之塔-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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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九七一年一月,有一场厉害的龙卷风冲上奇嘉湖冰封的湖面,吸起纷飞雪花,制造了一场急旋而上的迷你大风雪,风柱里还卷着一枚噼啪作响的闪雷。实在很难想象这种狂暴的气候吧,但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尽可以去找盖瑞·巴克;他保留着好多照片可以证明此事。



今天,湖底的颜色比往日里更深黑几分,倒是有点儿不同寻常,不仅反照出天边聚拢一团的雷暴云,也强化了它们所携带的气氛。空中的云层里时不时有几条闪电撕裂出明亮的刺痕,同时,如黑曜石玻璃般的湖水里也有一条条的银光闪动着碎影。乌云密集的天空里,隆隆的雷声从西到东地滚动着,像是天上有许多石轱辘的马车疾驶下来。周围的松柏、橡树、白桦,所有的树木都纹丝不动,整个世界仿佛屏气凝神,悄无声息。所有的影子都消失了。连鸟都保持寂静。天空中似乎又有一辆巨型车马庄严地隆隆而过,在它发出的诸如“醒吧——听啊!”这样的低吼中,我们听到了汽车引擎声。不消一会儿,约翰·卡伦那辆风尘仆仆的福特牌银河系老轿车就将出现,埃蒂·迪恩焦虑不堪的脸孔则出现在方向盘后面,车前灯照亮了过早聚拢起的黑暗。



2



埃蒂开了口,问罗兰他们还要走多远,其实,他显然是知道的。有一块路牌用粗黑体的“1”标明了龟背大道的南端,在他们左边有通向湖边的车道,每一条车道口都有同样的指示牌,以数字依次排列下去。他们不经意地看了看从树叶间露出的湖面,但还看不到房舍,因为所有房子都聚集在斜坡下,现在还不在视野内。埃蒂大口呼吸着,简直像是在品尝新鲜的空气以及车辆的废气,还连连拍弄后脖颈的头发,想确保根根头发都能精神抖擞地站起来。明明知道这样做不会缓解紧张。他始终感到一股迷惑人心的振奋,那兴奋刺激了太阳神经丛,如同加压的电流,并以腹部为中心向全身蔓延,但这并不是因为他兴奋而紧张。当然,是因为暴风雨;他刚好是能以神经感知暴风雨即将袭来的那类人。但从来没有哪次暴风雨的前兆像现在这般强烈。



不只是暴风雨那么简单,你很清楚这一点。



不,当然不是。但他也萌生了另外的念头:最好那些狂野的高压闪电能激活他和苏珊娜之间的联络,随便以怎样的方式都好。意念连接的信号时有时无,就像是夜晚听收音机里来自遥远国度的声音,但自从他们遇到了



(罗德里克之子,已被损弃、已迷途的你)



伽凡的谢纹,信号就变得稍微强一点。他猜想,因为整个缅因州是稀薄地带,因而和别的世界更接近。他们的卡-泰特也在彼此靠拢,又将团聚。因为杰克和苏珊娜在一起,并且此时两人都似乎很安全,在他们和追兵之间有一扇坚实的门。不过,前路等待他俩的还有别的事儿——甚至苏珊娜也不想谈论那件事儿,或许也没办法讲清楚。即便如此,埃蒂还是感知到了她对那件事的极度恐惧,她是那么害怕那东西会回来,他认为自己能猜到原因:米阿的婴孩。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曾经是苏珊娜的孩子,但其中的纠葛和过渡他并不能完全理解。为什么一个全副武装的女人会恐惧刚出生的婴儿呢?埃蒂不明白,但他能确定的是:如果她害怕,就必定有充足的理由。



他们经过了一块标明“芬恩11”的牌子,又过了一块“以色列12”的牌子。沿着蜿蜒的小路又转了个小弯,埃蒂突然踩了刹车,轿车遏制着前冲的惯性急停下来。停在“贝克哈特13”号牌子下的福特牌敞篷小货车分外眼熟,那个若无其事地靠在生锈的车前横档上的男人则更眼熟,他下身着翻裤边的牛仔裤,上身一件格子衬衫熨烫得一丝不苟,纽扣一路系到顶,死掐着刮得干干净净的双下巴。他还戴了一顶波士顿红袜队的棒球帽,帽檐稍微倾向一边,一副“伙计,我早就瞄到你啦”的表情。他叼着个烟斗,青蓝色的烟气幽幽升腾,在暴风雨到来前的凝滞空气中像是悬吊在空中的蓝线,围绕着他那张棱角分明、好脾气的脸。



埃蒂清楚地瞧见了自己加了高压电的紧张神经,也明白自己下意识地露出了微笑,那种在一个奇怪的场合——比方说:埃及金字塔啦、丹吉尔①『注:丹吉尔,摩洛哥北部港市。』市场啦、福摩萨②『注:福摩萨,这是个已经被废弃的词汇,原是十六世纪葡萄牙殖民主义者对中国台湾省的称呼。』海湾上的某个小岛啦、或是一九七七年夏日黄昏一场雷电暴雨来临前的洛弗尔镇上的龟背大道——撞上多年未见的老友时会露出的笑容。老样子,高个子,丑八怪,还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奇迹总不会消失。



他们都下了车,走向约翰·卡伦。罗兰抬起一只拳头放在前额上,略微屈了屈膝。“你好,约翰!我看你别来无恙。”



“嗯哼,你也不错呀,”约翰·卡伦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嘛。”说着,还撇手敬了美式军礼,压在眉骨之上、帽檐之下的手掌利落地一甩。然后,用下巴点了点埃蒂,“小伙子。”



“祝天长,夜爽。”埃蒂说,手背也在眉头处碰一下。他不是来自这个世界,不再是了,索性抛去虚假的借口对他而言已是种安慰。



“有好多话得好好聊呢,”约翰接着说,“我比你们早到。我估摸着也能赢你们。”



罗兰看看两边的树丛,小路尽头的天际淤积着越来越深的黑暗。“我觉得这地方不那么……”语调里的疑惑毫无遮掩。



“可不,这儿不是你想要的终点站,”约翰应声回答,松开烟斗嘴,喷出一口青烟,“我过来的时候路过了你们的终点站,所以我得跟你们讲:如果你们打算谈交易,最好是在这里谈好,别去那儿谈。你们一旦到了那里,啥也干不成,只会呵欠连天。我跟你们说啊,我可从来没见过那种场面。”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闪现出小孩子第一次捉到萤火虫般的狡黠神色,埃蒂看出来他很当真。



“为什么?”他赶忙问道,“那里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有时空闯客?要不就是一扇门?”闪念猛然袭来……紧紧攫住他的心。“那里就有一扇门,是不是?而且门还是开着的!”



约翰开始摇头,又似乎重新思量了一下。“可能是个门,”最后这个名词被严重地抻拉拖延,好像什么贵重的奢侈品不得不被说出口,又像是过了艰难乏累的一整天之后发出的长吁长叹:姆姆——门。“看上去并不像是门,但是……嗯哼。可能是吧。在那片光下的什么地方?”他试图找到精准的描述,“嗯哼。但是我认为你们这些大男孩想要谈生意的话,要是走进卡兰之笑,就压根儿谈不了生意啦;你们就光傻站着,傻得下巴都掉了。”卡伦不再摇头了,而是大笑起来。“我,我也准保一样!”



“卡兰之笑是什么?”埃蒂问。



约翰耸耸肩,“很多拥有湖景房产的人会给自家的房子取名字。我想那是因为买那些房子花了他们不少钱,他们想赚点回来。不管怎么说吧,卡兰的房子现在空着没人住。有一家姓麦克库力的人拥有那房子的产权,但是已经挂牌出售了。他们最近走霉运了。那家伙中风了,而他老婆……”他做了一个饼子倒翻的手势。



埃蒂点点头。寻塔路上有太多事情他弄不明白,但好歹也有些事情他不用开口问就一清二楚。显然约翰·卡伦观察发现:在这个世界的这个地区,时空闯客活动的核心点就在龟背大道里的卡兰之笑。而且他们只要到了那里,就会发现通往那栋湖景房的车道号码必定是19。



他抬头看看天,风暴云团笃定地沉积在奇嘉湖的西边。也正是白山以西——那是迪斯寇迪亚之所在,那个世界距离这里不远——同时,也是沿着光束的路径移动。



总是沿着光束的路径。



“你有什么好主意,约翰?”罗兰问道。



卡伦冲着“贝克哈特”的牌子点了点头。“从五十年代后期开始,我就负责照管迪克·贝克哈特的房子。非常不错的人。现在他人在华—斯—顿,和卡特行政官谈事儿去了。”卡——特①『注:原文中卡特(Carter)的发音近似“卡-泰特”,因而在埃蒂和罗兰听来很容易被误解,此处用变体表示听者又一惊一乍了。』。“我有钥匙。我想,说不定我们应该去他那里。屋子里暖和又干燥,从这里走过去只有几步路,而且我认为这附近也找不出第二家可以落脚的地方了。你们俩可以对着我讲故事,我可以好好听故事——这事儿我可算是最拿手了——然后我们再上去看看卡拉家。我……唔……真的从没……”他又使劲摇摇头,拿出叼在嘴里的烟斗,带着完全不加掩饰的惊喜看着他们。“我从来没有看过那种节拍,我跟你说啊。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看。”



“走吧。”罗兰说,“我们都坐你的机动轿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没问题。”约翰说着,转身走向驾驶室。



3



迪克·贝克哈特的小别墅在山下一英里处,松木建筑,温馨宜人。起居室里有一个壁炉,地板上铺着手工编织地毯。西向墙壁索性是一整面玻璃,从这头到那头,埃蒂不得不在落地窗前站上一会儿,尽管背负着紧迫使命,还是免不了观望一下外面的景致。湖水的颜色俨如死气沉沉的黑檀木,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看了让人害怕——怎么看怎么像僵尸的眼睛,他心里暗想,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联想。他总觉得,等会儿狂风吹过(只要雨一下,肯定会起风的),湖面上白花花的泡沫飞卷而起,看着湖水应该就会容易些。就不会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湖底盯着你看。



约翰·卡伦坐在迪克·贝克哈特抛光松木制的书桌前,摘下棒球帽,握在右手里。他一脸严峻地看着罗兰和埃蒂。“我们相识实在不能算有很长时间,就此而言,我们互相之间也算交往不浅啰,”他说,“你们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他们都点头。埃蒂还在心里期待外面能有大风呼啸而起,但是这个世界好像完全屏住了呼吸一般。他很愿意和谁打个赌:待会儿一旦起风了,必定是场吓坏人的大风暴。



“在军队里人们就是用这种方式结交朋友的,”约翰接着说,“在战争年代。”军——墩。还有战——昂——阵,这些词儿都是标准的美国佬吞字腔。“我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筹码下完,事情就该那么办。”



“是的,”罗兰应声说道,“在我们那里,有一个差不多的说法:炮火之下更紧密。”



“是吗?!我知道现在你们有话对我讲,但你们开讲之前,有一件事情我得先跟你们说说。要是这个段子不能让你们乐翻天,我就笑着去和母猪亲嘴儿。”



“什么事?”埃蒂问。



“本郡治安长官艾东·罗伊斯特去沃本巡逻时逮捕了四个家伙,就在几个小时前。事情看起来像是这样:他们想鬼鬼祟祟地绕过警方在一片林子里设下的路障,要去处理他们自个儿的麻烦事儿。”约翰把烟嘴儿塞到嘴里,从衬衫前胸的口袋里摸出一根火柴,拇指抵在火柴棍上。但是好一会儿他都没有擦亮火柴,只是那么拿在手里。“他们想偷偷溜出去的原因好像是他们携带了一大批枪支弹药。”当——药。“机关枪,手榴弹,还有一些他们叫做C…4的玩意儿。他们当中有个人,我相信你们提到过这个名字——杰克·安多里尼?”说完,他才擦亮了钻石蓝头火柴。



埃蒂倒头靠在贝克哈特先生一尘不染的豪华沙发按摩椅上,仰头冲着天花板,像是对着天幕椽爆发出一阵大笑。就在他咯咯笑不停的时候,罗兰则在一旁重新想到:这世上恐怕没人会像埃蒂·迪恩这样狂笑了。至少在库斯伯特·奥古特消失在旷地之后,就不再有了。“英俊小生杰克·安多里尼,坐在缅因州的乡村拘留所里!”埃蒂边笑边说,“让我在糖里打个滚儿,就能把我当作他妈的果冻甜甜圈!真希望我哥哥亨利能活着亲眼看到这事儿。”



就在这时,埃蒂突然想到,此时此刻亨利大概真的还活着——总之,就算作别的版本的亨利好了。想象一下吧,迪恩兄弟俩就在这个世界里生龙活虎。



“啊哈,我就想这事儿能把你逗乐。”约翰说着,把迅速烧黑的火柴头上颤巍巍的火苗伸进烟斗里。显然,他自己也被逗乐了。他咧着嘴笑得太厉害,连点烟都点不好。



“哦亲爱的亲爱的,”埃蒂说着,抹掉笑出来的眼泪,“这能让我乐一整天。差不多都能乐上一整年啦。”



“我还有别的事儿可以说呢。”约翰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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