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之七:黑暗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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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之七:黑暗之塔-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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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现在轮到泰德的胳膊被揪住了,而且,很使劲。



“等一下!”泰德说,“我还有别的要说!更重要的一点!我不知道是不是有确切的词儿能形容,但……”



话还没说完,武装大兵就把他拖了出去,推搡着他疾步走下楼梯,一路上路过不少鲁钝愚笨的男孩女孩,看起来都和他同龄。其实,确实有这么一个词儿可以用来形容他没机会说完的事儿,但那是很久以后了,直到他到了蓝色天堂才知道那个词儿是——协动者,并且,依照保罗·“平力”·佩锐绨思的想法,这个词儿(以及包涵的意义)令泰德·布劳缇甘几乎是整个宇宙范围中最有价值的人类。



但不是在一九一六年的那天。一九一六年的那天,他被一路推出了门庭,最后倒在大门外的花岗石台阶上,还有一个操着浓重口音的人警告他说,“臭小子,你只能滚在外面,蟒蛇。”经过了一番思索,泰德才能确定,武装大兵并不是真的把他叫做“蛇”;在这种语境里,蟒蛇的意思应该就是男孩④『注:Boa(蟒蛇)和Boy(男孩)音近,大兵有口音,所以布劳缇甘误解了。』。



泰德独自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他在思忖:这究竟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以及,你会变得多么盲目?他只是无法相信刚刚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事实。



但是,他必须相信,因为他正站在这里、站在大门外。他步行了六英里离开哈特福德,走到最后终于想通了。他们永远不会相信他。谁也不会。永远不会。他们就是拒绝相信:有一个人能读出德国最高指挥部里的巨头们脑袋里在想什么,而这可能会增加不少胜率。一个可以清楚告知盟军最高指挥部德国人下一步举措是什么的人。一个说不定可以如此出手几次——哪怕只是一两次!——就能令战争在圣诞节前就结束的人。但是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他们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可是,为什么呢?这和二号医生在听到泰德报出正确数字的时候更改了答案有关,而且他还拒绝写下新数字。因为在内心深处,他们就是想打仗,而像他这样的人则会坏了他们的好事儿。



事情大致就是如此。



那么,去他妈的吧。他会花着叔叔的钱,去哈佛读书。



他去了。除了丁克所提到的哈佛事务之外,他还参加了戏剧社、辩论社、哈佛深红报、数学怪才俱乐部,还有——毋庸置疑——优异学生荣誉社团⑤『注:是美国的一个荣誉团体的名称。该团体的格言是“哲学是人生的导引”,大学里成绩优异的学生会被选入该团体。』。他甚至提前毕业,省下叔叔不少钱。



战后很久,他才第一次到了法国南部,就在那时,一封电报送到他手中:叔父亡故句号尽快返乡句号



似乎关键词是句号。



上帝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分水岭。他回了家,是的,他尽职尽责,该安抚时就安抚,该悼念时就悼念。但他没有步入家具产业,而是决意给赚金生涯画上句号,并开始他的败金长途。在这个男人漫长的故事里,罗兰的卡-泰特没有听到泰德·布劳缇甘有过一次怨言,既不曾责怨要蓄意隐匿这份特异天赋,也不曾在这种神迹显灵时抱怨:看似无价之宝的天赋,这世上竟没人真想要。



上帝啊,他是如何领悟的啊!首先,这种“狂野的天赋”(通俗科幻杂志上有时会用这样的定语来描述)即便在恰当的环境下也会对身体有危害。更不用说错误的环境了。



一九三五年,俄亥俄州,泰德·布劳缇甘因此成了谋杀犯。



他当然知道,某些人会觉得谋杀犯这个词儿相当刺耳,但在那个特定的状况中他才是自己的法官,非常谢谢你的理解,他认为“谋杀”应被定义为“有谋杀企图”。那是阿克伦城一个恹恹的夏日黄昏,孩子们在斯道斯大街上玩“踢罐子”,另一条街上的孩子玩的则是“棍子球”,布劳缇甘就在这两条街的街口,穿着一套夏日便装,站在一条白线的端点。地上的这条白线意味着公共汽车将在这里停靠。他身后有一爿关张已久的糖果店,一块窗玻璃上贴着一只蓝色NRA⑥『注:NRA的全称是:National Recovery Administration,即国家复兴署。标志物是蓝色老鹰。』老鹰,另一块玻璃上则是一张几乎褪成白色的告示,上面写着:他们杀了那小子。泰德背着科尔多瓦皮革皮包,抱着一只棕色纸袋——里面是他从戴乐先生的奇妙肉铺店买来的一块猪排,是他的晚餐,突然,有人从他背后蹿上来,将他推到白线顶端处的电话线杆上。是鼻子最先撞上去的。他的鼻梁断了。鲜血顿时流淌下来。接着的瞬间里,嘴巴也撞上去了,他感觉到牙齿狠狠咬进了下唇肉里,嘴里立刻涌出一股咸腥味,就像滚烫的番茄酱。有人在他背后狠命拽了一下,还传来口袋撕破的声音。他的裤子被半拉下来,勒在屁股上,活像小丑身上的裤子。与此同时,一个穿T恤、斜纹长裤——屁股部分是闪亮的布料——的家伙飞快地沿着斯道斯大街跑向“棍子球”游戏团,而他右手中一上一下挥着的正是泰德·布劳缇甘的钱包。上帝啊,他刚刚被生生抢走了钱包!



深紫色的黄昏即刻变得更黯淡了,夜色眨眼之间降临,路灯也亮了起来,周围甚至变得更黑了。在他的眼底,二十年前曾让体检军医骇然的情景又再现了,但泰德根本没想到这一点。他的注意力统统集中在逃跑的男人身上,这个狗娘养的混蛋居然为了抢钱包而毁了他的容。他这一生中从未如此愤怒过,从来没有,但他发送给逃跑的男人的念头却是无伤大雅的,几乎算得上文雅



(听着混蛋我一块钱都不会给你的,就算你开口多要两块都没门儿)



这念头分量极重,却似离弦之箭。而也就确实有了箭。他迟疑了片刻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为时已晚,他已经是个杀人犯了,假如真有上帝,泰德·布劳缇甘终有一天不得不站在神座旁,承诺愿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担负罪责。刚才还在奔跑的男人就好像被什么利器刺中一般,但实际上,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人行道的裂缝中有一行磨去了不少的粉笔字:“哈里爱贝琳达”。孩子气的涂写总显得那么多愁善感——画了星星,一颗彗星,一轮新月——而这些都将是日后他所恐惧的。泰德感到自己的脊椎正中仿佛刚刚吃了一箭,但他至少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他没想那么做的。一切只是发生了。他知道自己诚心诚意没想这么做的。他只不过……一时又惊又怒。



他捡起自己的钱包,再看着玩棍子球的孩子们死死盯着他看,个个张口结舌。他指了指钱包,示意给他们看,那手势就好像握着一把枪,而枪把软趴趴的,接着又指了指拿着锯断的扫把挥来挥去⑦『注:棍子球,是美国街头类似棒球的游戏,男孩使用扫帚把当球棍。』的小男孩。那挥来挥去的动作甚至比倒地的尸体更让泰德后来噩梦连连,且如鬼魂冥扰不休,在他的整段余生中不断地挥来挥去。因为他很喜欢孩子,决不会故意地吓坏他们。而且他知道孩子们都看到了什么:一个裤子拉到屁股蛋上的男人,连拳击短裤都露了出来(他还猜得到,那玩意儿也可能从前门襟里露了出来,要是没露出来,那可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手里捏着个钱包,下半张脸鲜血模糊,表情则像个疯子。



“你们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冲着孩子们大喊,“你们听到我的话了,听好了!你们要听我说!你们什么也没有看到!”



随后,他扯上了裤子。走回去捡起他的皮包,但没有捡起棕色纸袋里的猪排,操蛋的猪排,他胃口丧尽,同时丢了一颗门牙。接着,他又望了一眼人行道上的尸体,以及惊吓坏了的孩子们。然后,他开始跑。



而逃跑,自此变成了他的事业。



5



第二卷录音带放完了,空旋的卷轴发出轻柔的扑啦—扑啦—扑啦的声音。



“主啊,”苏珊娜说,“主啊,可怜的人。”



“那么久以前了。”杰克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好像要把这故事从脑海中涤除。对他来说,他的年代和布劳缇甘先生的生涯之间似乎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埃蒂取来了第三卷磁带,放进录音机后对着罗兰扬了扬眉毛。枪侠的手指绕了绕,这个习惯动作无疑在说:继续、继续、继续。



埃蒂调整好了磁带卷入的位置。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把玩过这样一台录音机,但正如老话所言,你无需是个火箭专家。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依然坐在丁克·恩肖为锡弥描绘出来的姜饼屋里,当之无愧的无中生有之处所,除了想象力别无其他源头。黑暗塔身侧的一个小阳台,布劳缇甘这么说过。



他杀了小偷(意外,他们会一致同意这种讲法;自从他们的生活与枪为伴后就特别明白:什么是意外,什么是故意,这是不存在争议的话题),时间约为夜晚七点。当夜九点,布劳缇甘登上了西行列车。三天后,他便在得梅因市①『注:得梅因,美国衣阿华州的首府。』浏览报章上招聘会计师的广告。现在,他对自身了解得越发透彻了,也就明白了:自己应该多么谨慎小心。他可能再也不能任凭怒火狂暴于心,即便那怒火事出有因。一般来说,他只是和你说些无关痛痒的心灵感应小游戏——可以告诉你午餐吃了什么,也可以指出那张牌是红桃皇后,因为街角耍西班牙纸牌把戏的江湖艺人也会知道——但当怒火来临时,这支利箭就会径直而来,这可恶而骇人的利箭……



“顺便说一句,那么说不确切。”录音机里传出这样的话来,“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是无关痛痒的那种心灵感应者,我早就明白这一点了,当我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一心想参军时就明白了。但我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确切的术语来表达。”



这个术语终于还是露面了,协动者。后来他变得越发确信,某些人——某些天赋优异的侦察兵——始终在监视他,甚至从那时候起就盯上他了,他们知道他和所谓的心灵感应者不同,却又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同。首先,并非来自楔石地球(他们这样称呼地球)的心灵感应者是相当罕见的。其次,泰德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期就领悟到了——他实际上是一个传染源:只要他接触到处于情绪高涨状态中的某个人,这个人就会迅速转变为一个心灵感应者。只不过,当时他还没有机会意识到:假如那个人本身已有心灵感应的天赋,那么,他就能使对方的感应能力大大增强。



指数倍率地增强。



“不过我的故事还没走到那一步。”他说。



他从一个镇子搬去另一个镇子,一个流浪汉,坐公车也不买票,穿西装,而不再穿着奥什科什双球色衬衫②『注:奥什科什,美国威斯康星州东部城市,位于方迪拉克西北偏北,温尼贝戈湖畔。』坐在货车后车厢里,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待不久,还没等扎下根就离开。回顾这段颠沛流离的生活,他猜想自己已被那些人盯上了。这种事凭直觉或是偶尔眼角余光扫到的某些古怪细节就能知道。他开始意识到有某种特殊的人在身边。大部分是男人,女人很少,但都偏好色彩俗丽的衣着、半熟的牛排、开快车,而那些车子被漆得五彩斑斓,像他们的衣服那样招摇过市。他们的脸孔大都阴沉,显得颇为怪异,更奇怪的是,他们几乎鲜有表情。后来,他才有机会把这些人和那些去庸医诊所做了整容手术的蠢货们联系起来,两者的容貌的确有可比性。也就是在那二十年的光景里——不知不觉的二十年,弹指一挥间——他渐渐明白了:不管他躲藏在哪个大城小镇,那些孩子气的象征符号似的涂鸦总会时不时出现栅栏上、门阶上、人行道上。星星和彗星,带环状星云的星球,还有新月。有时会有一只红色的眼睛。在同一片区域经常会有跳房子用的小格子,但也不是总能看到。过了很久,他说,它们才以一种疯狂的方式匹配起来,可是回到三四十年代中期、以至于五十年代早期,当他四处为家时,根本没有意识到一切皆能吻合。不,确切地说,在那段时间里,他就和一号医生和二号医生一样,根本不想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只因为那……太让人心烦意乱了。



后来,差不多就在朝鲜战争结束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则广告。承诺了一份可托付终生的好工作,如果你能符合特定标准,那就能无条件拥有这份工作。附列了一系列所需的技能,财务也在其中。布劳缇甘可以确定这则广告刊登在全国各家报纸上;而他碰巧是在《萨克拉曼多③蜂报》『注:萨克拉曼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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