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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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的沉沦-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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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莎耸了耸肩:“随她去好了……她又要错过这荷兰人了,就像我看见她错过的一切好机会一样……跟伏拉芒出事后,她也极力想脚踏实地,但现在她好像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还要疯狂……”
  “啊!vellaca……”皮拉利大妈悻悻然说。
  长着小丑脑袋的英国女人插话了,她那可怕的语调是在她许多年的时髦追逐中得来的:
  “为爱而爱,这很好,小姑娘……恋爱是非常美好的,你知道……但你也应该爱钱……就拿我自己说罢,如果我还像以前一样富有,你相信我的赌场收钱人还会说我丑吗?……”她怒火中烧,把声音提高到最尖锐的高度:“噢!这太可怕了……我曾经那样声名赫赫,像一座纪念碑或一条大马路一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名气大得用不着跟马车夫废话,只要你说一声 ‘威克·古柏!’他立刻就知道把你往哪儿拉!……王子们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还有许多国王,就是我吐痰,他们都说吐得太美了!……现在这个肮脏的小流氓居然说我丑而不睬我;我那时却又连买他一夜的钱也没有。”
  想到居然有人认为她丑而怒不可遏,她猛地扒开衣裙:
  “脸盘儿,不错,我承认不行了;但这儿,这胸、这肩……是不是仍然很白?是不是仍然很瓷实?……”
  她不知羞耻地裸露自己女巫般的肉体,这肉体在三十年的欲火焚烧后竟还保持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青春,但脖子上顶着的脑袋却干枯如骷髅一般。
  “夫人们,船准备好了!……”德玻特叫道,英国女人扣上衣裙,掩盖住她那仍旧保持着青春的胸与肩,发出可笑的沉痛的抱怨:
  “可我不能一丝不挂地到处跑啊!……”
  在风景如画的朗克雷,闪亮的白色别墅在一片新绿中熠熠闪光,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小小湖泊四周环绕着平台和草坪,这些老态龙钟的跛脚女人上起船来真费劲;瞎眼的阴沉脸,衰老的小丑脑袋和手脚僵硬的拉德芙,她们的脂粉香留在了船行过处的波浪中!
  让伏身操动着船桨,担心在这只阴森恐怖充满恶兆的小船上会被人看见,会被分派做什么低贱的差使,既羞愧难当又忧心忡忡。幸好,在他对面的,是令他心情愉悦的芳妮·勒格朗,她坐在船尾,紧挨着手执舵柄的德玻特。他觉得芳妮的笑容从未像现在这样青春和活泼过,这不用说,是因为在与德玻特相形对比之下的缘故。
  “给我们唱点儿什么吧,小姑娘……”拉德芙提议说,春风弄得她浑身酥软。芳妮开始用她那深刻而富有表现力的嗓音唱起了《克洛蒂娅》中的船歌。音乐家被歌声激起了获得第一次巨大成功的回忆,他闭着嘴模仿乐队的伴奏,低吟着那些颤动的音节,这些音节就如跳跃的波光一样贯穿整个旋律。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可爱的地方,一切真是美妙极了。从附近的平台上传来叫好声。有节奏地划动双桨的普罗旺斯人感觉到一种要抓住情人唇间圣洁音乐的饥渴,他想把嘴伸进泉水里,在阳光下痛饮它的诱惑。
  罗莎突然粗野地打断了他们的抒情歌曲,两人声音的结合令她恼怒:“嗳!我说,你们眉来眼去哼哼唧唧地唱个没完啦……别以为我们高兴听这种哀乐一样的情歌……我们已经听够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芳妮必须回旅馆去……”
  她怒气冲冲地一挥手,指着最近的一个码头:
  “划到那儿去……”她对情人说,“那儿离车站近些……”
  这逐客令下得十分突然;但周围的人已经习惯了从前的彩车女郎的专横,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这对情人被扔在了岸边,主人对年轻人说了几句冷淡的客气话,又厉声吩咐了芳妮几句,船又载着尖叫、吵闹开走了,最后湖水的回声给他们送来了一阵嘲笑声。
  “你听,你听,”芳妮气得脸色煞白,“她一定是在嘲笑我们……”
  这最后的凌辱勾起她心里所有的辛酸和屈辱,在去车站的路上,她一一数说着,甚至有些一向秘密的事情也都说了出来。罗莎一心想拆散他们,千方百计想让她背叛他。“她总要我跟那个荷兰人好,什么话都说尽了……就在刚才她们还在纷纷劝我……我太爱你了,你要知道,这让她感到很不自在,因为她什么缺点都有,粗俗下流,冷酷残忍……”
  看见他脸色惨白,嘴唇直哆嗦,就像他翻看那堆信的那天晚上一样,她停了下来。
  “哦! 不要害怕,”她说,“你的爱已经拯救了我……她和她那传播瘟疫的变色龙真让我恶心。”
  “我不愿意让你再待在那儿,”被强烈的妒火烧得神智不清的情人说……“你挣的钱太龌龊了;回家来吧,我们会有办法度过难关的。”
  她早就等着他的这句话,一直希望他能说出这句话。但她却拒绝了,她说仅靠部里给他的三百法郎来维持家务是很难的,将来恐怕他们又将不得不重新分离。“要知道离开我们的家我真是痛苦极了!……”
  路边洋槐树下每隔不远都放有椅子,电线上立着一排燕子。为了好好谈谈这个问题,他们坐下来,手挽着手,两个人都很激动。
  “每月三百法郎,”让说,“但赫特玛夫妇每月只有二百五十法郎是怎么过的呢?”
  “他们常年都住在夏韦尔乡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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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的沉沦》7(6)
“那好,咱们也住到乡下去好了,我并不是非住在巴黎不可。”
  “真的?……你真的愿意?……啊!我亲爱的,我亲爱的!……”
  路上人来人往,一对新婚夫妇骑着驴匆匆跑过。他们不便亲吻,只能彼此紧挨着,他们梦想着在乡间的夏夜重新找回青春和幸福,到那时他们将沉浸在乡村静谧而温暖的宁静中,远处郊区节日盛会中传来的卡宾枪声和管乐声听起来是那样的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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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的沉沦》8(1)
他们在夏韦尔的上城和下城之间,人们叫作“加德大道”的古森林路旁的一所旧猎屋里安下家来,这猎屋正当森林的入口处;有三间房子,一点儿也不比巴黎的房子大,家具都是从城里搬来的,藤椅,上了漆的衣橱,卧室的龌龊的绿色墙纸上只有芳妮的画像,因为镶城堡相片的镜框在搬家时打碎了。
  自从叔叔和侄媳不再通信之后,他们很少谈到城堡。“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一想起浪荡鬼毫不犹豫地支持让同她分手时她便这样说。只有两个小姑娘还坚持给她们的哥哥通报家里的消息,但狄沃娜已经不再给他写信了。或许她还有点生侄儿的气;又或许她已经猜到那个坏女人又跟让在一起了,又会随意拆看并且评论她那乡下人的粗大字体和母亲般的信。
  有时,当他们在再度成为他们的邻居的赫特玛夫妇的歌声,或是从透过一个大公园的青枝绿叶可以看见的马路另一边南来北往的火车的汽笛声中醒来时,他们几乎以为自己还在阿姆斯特丹街。不过他们再也看不见西站灰白的玻璃和没有窗帘的窗户里职员们伏案工作的身影,再也听不见倾斜的街道上出租马车轰隆隆地驶过,而是欣赏着他们小小的果园外沉静的绿野,果园周围是许多其他人家的花园和矮林中的别墅,一直倾斜到山脚下。
  在早晨出发去巴黎以前,让在他们小小的餐厅里吃早饭,窗户就对着那条宽宽的铺着石块的路,路被杂草吞没了,路边种着发臭的白荆棘。他沿着这条路去车站需要十分钟,沿途经过树叶沙沙、鸟声啾啁的公园,下班回来时,这些声音都已渐渐沉寂,阴影从矮林移向被夕阳染红的长满青苔的绿色大道,布谷鸟的啼声从林中每一个角落飞出,与长春藤中夜莺的咏叹调相互应和。
  但是当他基本上安定下来,周围的宁静已不再让他感到新鲜时,他又重新堕入了苦恼中,那毫无根据的疑神疑鬼的嫉妒心又开始折磨他。他的情人与罗莎破裂,离开了旅馆,罗莎要她解释,他感到两个女人之间的谈话充满着暖昧的暗示,可怕的猜测重新引起了他的怀疑和更加强烈的不安。出门上班时,他从火车上看着他们那低矮的小楼,小楼的底层有一个圆圆的天窗,他的目光好像要穿透那墙壁似的。他心想:“谁知道呢?”他一路上都在痛苦地胡思乱想,甚至在他办公时也苦恼着他。
  回家后,他要她把她白天所做的一切都告诉他,她的每一个细微举动,她都做了些什么,她每天做的事常常都是很无味的,但他总是冷不防地问:“你在想什么?……立刻回答我……”他老是怕她怀念起她那可怕的过去中的什么事或者什么人,尽管她每次忏悔时的语气都是一样的真诚。
  在从前他们只有礼拜日才能见面并互相渴望着的时候,他是没有时间作这种侮辱性的细致的心理分析的。但当他们重新在一起共同生活时,他们甚至在亲吻时、在最亲密的拥抱中都互相折磨,心中翻腾着愠怒和对无法挽回的事情的痛苦感受。
  后来他们之间渐渐缓和下来;或许是因为在大自然温暖的怀抱中人的感官得到了满足,或者更简单地只是因为赫特玛夫妇就住在他们的附近。住在巴黎郊区的人怕是没有一个能像他们这样享受那逍遥自在的乡村生活的快乐——那种穿着破衣烂衫、戴着树皮织成的帽子出门去的快乐。女人们不穿胸衣,男人们蹬着麻布鞋子,饭后把桌上的面包屑拿去喂鸭,替家兔梳理皮毛,还有锄草、耙地、嫁接、浇水。
  啊!浇水……
  赫特玛先生下班一回来就脱下制服换上罗班松外套,然后夫妇俩开始浇园子;晚饭后他们又继续浇,直到夜色深浓,在那潮湿的、散发着泥土芳香的、黑漆漆的小花园里可以听见水泵的吱嘎声,大水桶的碰撞声,扫过花坛的水柱以及似乎是劳动者额头的汗水滴在他们水桶里的叮咚声,时不时还能听见一声胜利的欢呼:
  “我已经给贪吃的豌豆浇了三十二壶啦!……”
  “我给凤仙花浇了十四壶!……”
  他们是并不满足于自己的幸福的那种人,他们还要贪婪地吞咽他们的快乐,并用一种要使你垂涎欲滴的样子品味着这种幸福;尤其是男人,他谈起他们的小家庭过冬的情景来让你不能不神往:
  “现在还没什么,但到了十二月你再瞧吧!……下班回来,满身泥水地回到家中,对巴黎愚蠢的一切厌烦透了;看见家中炉火熊熊,灯光明亮,饭菜冒着热气,桌子下还有一双填着软草的暖鞋。啊,你瞧,吞下一盘白菜和香肠还有一块用布包着以保持新鲜的牛乳饼,再灌下一杯没有经过贝尔西,无须命名和付进口税的带涩味的葡萄酒,然后把椅子挪到壁炉边,燃上一斗烟,喝一杯搀了焦糖和烧酒的咖啡,逗逗蹲在面前的小狗,听着窗上水流成冰,真是浑身舒坦……然后,搞会儿设计,女人收拾杯盘,做些琐碎的家务,把被褥和暧床用具布置好,等她上床睡下被窝暖烘烘的时候,你跳将进去,一股热气暖遍全身,就像爬进了那暖鞋的软草窝儿里一样……”
  在谈着这些享乐的时候,这个浑身毛茸茸下巴肥厚的大个子,平时腼腆得一张嘴就脸红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人,这会儿几乎变得口若悬河了。
  他的极度腼腆与他的黑胡须和大块头形成了滑稽的对比,并成就了他的婚姻和平静的生活。二十五岁时,精力和体力都过剩的赫特玛还不懂得爱情和女人是什么东西,有一天,在内维尔,吃饱喝足后,醉醺醺的他被同伴们带进了一家妓院并被迫挑了一个姑娘。他离开那儿时万分震惊,于是再次光顾,要的还是那个姑娘,以后每次要的都是她,最后他替她赎了身,带她离开妓院,惟恐有什么人把她从他身边偷了去,那样的话他就不得不进行新的征战,于是他同她结了婚。
  

《女神的沉沦》8(2)
“合法夫妻,亲爱的……”芳妮得意地大笑着,对听得目瞪口呆的让说……“而且,这应该说是我所知道的是最纯洁最道德的家庭了。”
  她无知而率真地断言说,她所能认识的合法夫妻大概只配得到这一评价,她的生活观全都这样充满谬误和真诚。
  隔壁的赫特玛夫妇非常安静,他们对人总是和和气气,又善于处理那些不十分严重的事故,他们特别害怕邻居一家吵嘴闹架,这就使他们不得不过问,他们害怕一切妨碍美美地消化食物的事情。赫特玛太太竭力教芳妮学习养鸡饲兔,以及有益健康的灌溉园地试图,但是白费口舌。
  葛辛的情人,在郊区长大,从画室里走出来,从来只把乡村当作逃亡和聚会的场所,在这样的地方她可以同情人在草地上忘形欢乐地乱滚。她厌恶干力气活和工作;当了六个月的管理人,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好长时间都恢复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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