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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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风-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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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吗,还是受外界的影响或父母的反对而远离了我?怎么一点信息也不给我呢?淄光找出雨静家的电话号码拨过去,但她家的号码已经消号了。淄光急切地让弟弟去打听雨静的消息,可是总没有明确的答复。既然从弟弟那里打听不到雨静的消息,电话又联系不上,淄光只有给她写信了。淄光铺开白纸写起来,信的内容大致是——我在浙东乡下的椅子岙养病,房东一家对我非常关心,这里的环境非常好,我恢复得很快,请你把我的那部长篇小说的底稿寄来,我要在这里把他写下去。静,你能来椅子岙吗?我想你。自从把信寄出去以后,淄光天天盼,日日等,可是始终不见雨静的回信。

  淄光深爱着粟雨静,他想她想得好苦。淄光与雨静的相识相恋,牵线人是淄光的奶奶。那年,淄光过二十四岁的生日,奶奶亲自上街为他订购生日蛋糕,想不到在马路上被一个鲁莽的小青年撞倒了。小青年一看被撞倒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逃之夭夭。粟雨静刚好经过那里,不由分说扶起奶奶。看到老人受了伤,不会走路了,雨静叫了一辆出租车将老人送到医院。奶奶被撞得不轻,骨盆碎了,得住院。奶奶住院期间,雨静多次到奶奶的病房来探望。雨静容貌可人,热情大方,给奶奶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奶奶感激姑娘的帮助和关心,觉得她既漂亮、懂事,又是个大学生,和还没有对象的大孙子很般配,就问她这个那个,了解她的家庭。奶奶知道,这个孙子专心写文章,不会主动接近女孩子,到了这个年龄也该谈恋爱了,就问他:你说实话,喜欢不喜欢这个粟雨静?淄光在奶奶的病房里多次与雨静见过面,对雨静委实也有好感。听奶奶这样问他,就红了脸,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奶奶笑了,说:喜欢就应一声,有啥不好意思。她小你两年,还没有男朋友,各方面的条件都蛮好,这事阿娘做主,你就答应了吧。淄光就点了点头。雨静再来时,奶奶就对雨静说:你愿意不愿意和我的大孙子交个朋友?其实,雨静也喜欢举止清冷不张狂的淄光,深为他对奶奶的孝顺而感动,于是两人就开始约会,开始莺莺燕燕、卿卿我我地谈起了恋爱。淄光欣赏雨静的美丽和温柔,通过交往,他感到雨静的身上有一种让他难以忘怀的魅力,爱就在心里扎下了根。奶奶的骨盆开裂后一直躺在病榻上,再也没有起来,体力渐渐不支,临终前,她一手拉着淄光,一手拉着雨静,嘱咐他们早日成婚,白头偕老。淄光和雨静边哭边答应。奶奶死后,淄光一直沉浸在悲痛里,他是奶奶一手带大的,他与奶奶的感情很深。那段时期,雨静对淄光十分温存。雨静的父母让雨静把淄光接到他们的家里去,专门腾出一个房间让淄光写作。雨静在精神上安慰淄光,在生活上关心淄光,让淄光感到莫大的安慰。也许奶奶过世了,淄光特别需要女人的体贴,他就离不开雨静,日复一日,也就把雨静作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淄光和雨静成了如影随形的伴侣,淄光创作的小说手稿都存放在雨静的家里。。 最好的txt下载网

10  黛草
10  黛草

  若云的妹妹馨云有个温席扇枕的好丈夫,叫米听潮。馨云和米听潮育有一子,儿子上小学三年级那年,馨云患了尿毒症,因医治无效,不久去世。妹妹的离世,若云悲痛欲绝,她哭得死去活来,害了一场大病。米听潮忘不了妻子的贤慧和温存,决意不再续娶。若云见妹夫既当爹又当娘,一边要上班,一边带着十岁的儿子,过得很辛苦,所以每逢寒假暑假,就把外甥接到椅子岙来。若云疼爱玄水,胜过自己的孩子,玄水需要什么,她一定满足他。因为失母的缘故,玄水的性格就有些怪异,他顽劣、骄纵,倔强,沾染了不少坏习气,尤其听不得批评,谁要是说他几句,他就抽抽答答地哭,骂骂咧咧的顶你。若云惟恐让他受委屈,不敢像自己女儿那么管教得严。玄水长得不像爹不像娘,他个子高大,脑袋偏小。眉棱高高,眼睛微凹,头发自然卷曲,发育以后长了一脸络腮胡子,像个外国人。

  若云领养了淄光以后,黛草常常抽空来帮她做家务。一次,黛草将川芎、白芷、细辛、薄荷四味中药捣碎成绿豆大小的粒子,与冰片混匀后包成小包,塞在用五彩缎做成的香袋里,让若云佩戴在淄光的身上,说是可以起到预防感冒、增强抵抗力的作用。若云问:管用么?黛草说:这是我爹爹的方子,错不了。这天下午,黛草给若云炖了一只鸡,用竹篮提着,送到李家大屋来。若云在厨房里忙活,见她提着满篮子进来,知道又给自己送什么吃的来了,嗔怪道:你又作啥,什么东西拿回去自己吃。黛草道:少废话,自从上海人来了之后,你瞧瞧自己,瘦了多少呢。这是乌骨鸡,我特地托人从外头买来的,放了参三七和枸杞子,快趁热吃吧。边说边拿两块抹布,将篮中的热砂锅取出。熟门熟路的从菜橱里拿了一只碗一只勺,揭开锅盖,撕下一条鸡腿,盛了汤,放在桌上,非要若云吃不可。若云推托不过,只得擦干了湿手,过来吃。若云一边吃一边对黛草说:难为你想着我,一定很补养的,只是味道有些苦。黛草说:唯其苦,才有作用,没听说良药苦口么。若云道:我老时在想,每天吃饭是最麻烦的,要是有人能发明一种有营养的针剂,一天打一针,不用天天忙做饭吃饭就好了,每天能省多少事了。黛草大笑起来,说:谁像你,心思都放在做事上,唯独不晓得弄吃。吃是享受,做人不为吃,对得起自己么。我虽然没文化,也晓得民以食为天。食是最重要的。小辰光,爹爹老时对我们说,药补不如食补。大了才明白,真是这个理。财如草,身如宝,吃得好身体才能好。你看阿春,长得多壮实,还不是我让他吃出来的。你再瞧瞧上海人,又瘦又高,风一吹都能倒。若云说:是啊,阿淄的阿姆死得早,怪可怜的……他在房里看书,我撕条腿让他吃去。黛草马上不高兴了:我是给你补身体的,不是给你借花献佛做人情的。若云的脸微微一红,不言语也不动了。吃着带药味的乌骨鸡,若云想起上次进城时米听潮也曾专门让厨师给她炖过这种鸡叫她吃,说是补气血的。若云看了看黛草说:妹夫在单位里工作一直不顺心,去年年底,朋友开的一家饭店快要倒闭了,要转让出去,他晓得了就接下来,大着胆子停薪留职了。那个饭店不算小,到了他的手里就有了起色,生意越做越好呢。今天上午他给我打电话,说他已经和单位正式解缆,因为开饭店的收入比单位里好几倍,最重要的是不用看领导的脸色过日子,称他的心,他可以发挥自己的能力。黛草静静地听着,半日才轻轻地问:有两年没见他到岙里来了,有人管他了吧?若云说:这倒没有,如果有了,还不告诉我。黛草,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想通了?黛草一听,脸上飞起了红云,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若云趁机说:我叫他来一趟,你和他好好的谈一次,怎么样?黛草的脑袋压得更低,还是不作声,嘴角却那么的抿了两下。若云知道,她是默许了。

  早在两年前,若云已经撮合过自己的妹夫和黛草成一对。妹夫是正派人,很顾家,知道疼老婆,为人也豪爽。妹妹嫁了他,从没受过亏待。妹妹得了那个顽症以后,米听潮东奔西跑,寻医问药,化光了家里的积蓄不算,还背了一身债。妹妹死后,他没娶别的女人,自己带着儿子过下来。一个家,没有个女人终归不成样子。过了妹妹的三年祭,若云就劝妹夫找一个。米听潮真心实意地说:我没这个心思……除非你给我寻。若云就想给米听潮物色一个女人,城里长久不走动,镇上也没有很熟的人,她细细的想了想,真的想出一个人来。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当若云想到黛草时,憋不住笑了。若云认为黛草很合适,她是看着黛草嫁到岙里来的,是椅子岙长得最标致的女人。更难得的是,黛草心灵手巧,精打细算,很会过日子,城里的女人未必有她这么聪颖和勤快。看她疼爱昼春的样子,想必对外甥也错不了。如果黛草愿意再嫁,对妹夫肯定不会差。只是农村人,文化低了些,体格弱了些,小家子气些,但又何碍。从黛草方面考虑,那就更好了,方大牙死后,她经常叹息床第阒然,她的孤苦,她的清寡,她的热衷城里生活,若云最清楚。若云何尝不希望黛草有个理想的老来伴。米听潮来过椅子岙几次,见过黛草的,黛草的情况他也略知,若云向他提出来,他倒喜欢。人说拣亲不如择媒,既然是阿姐做的媒,他就愿意。黛草对米听潮的印象也不错,心里委实是喜欢的,但她是个多虑的人,嫌米听潮交际广、朋友多,开销大,大手大脚的又吃老酒又抽烟,还有一些债。再说也没有大牙长得好,特别是有个比昼春大一岁的玄水,她有些看不顺眼。眼看两个男孩子一年比一年大起来,是需要准备两份娶媳妇钱、两套房子的,这许多钱何处来。想到这些,黛草退缩了,所以没有答应。

  &;nbsp;&;nbsp;&;nbsp;&;nbsp;黛草比若云晚六年嫁到椅子岙,自从为*,为人母,一心侍夫育儿。她和村里的女人不打拢,在她的眼里,只有若云为人最地道,做事最有分寸,持家最有方。黛草看重若云有文化,有涵养,欣赏她至今还保持着一些城里人的生活习惯。由于讲得来,一直和若云很要好。黛草在若云家常来常往,很熟悉这一家人过日子的各种细节,每次饭后必定要扫一遍桌子底下的地,每天睡前必须要洗脚、揩屁股。物有所归、物尽其用、未雨绸缪、冬装夏备,这些都是若云持家方法。若云的家中,单是抹布就分“君、臣、佐、使”四样,君是擦碗筷的、臣是擦饭桌的、佐是擦灶台的、使是擦房间的,洗脸、洗脚和擦手的毛巾就更讲究了。黛草从若云的身上学到了许多细水长流的家计,学到了许多爱卫生的好习惯。黛草心眼小,按照她的心意,如果两个人要好,就得特别亲热。但若云不是这样,她待人接物有分寸,疏近厚薄有杆称,对人不吝慷慨,这就很伤黛草的心。若云的礼尚往来和人情练达,黛草是学不来的。黛草天资聪敏,最具嫉妒,男人死后,要强之心更甚。黛草到若云家来,见了这座轩昂的大屋,见了七弯梁床,见了有梅兰竹菊白骨嵌镶的生漆大橱,还有大被柜、八仙桌、落地大菜橱等李家上代传下来的老家具,心里羡慕之极。羡慕过后就心生嫉妒。她不服气,认为自己比若云长得好,一双手也比若云巧,又有一个壮实的儿子,怎么就不及若云过得好呢?说到底,黛草还是佩服若云的勤劳和果敢,佩服她有宽大的胸怀,佩服她能赢得远近的人心,佩服她有一付结实的好身板。最令黛草嫉妒的是,若云有个好老公。什么是女人的福气,有一个知冷知暖的守在身边的好老公就是最大的福气。

  &;nbsp;&;nbsp;&;nbsp;&;nbsp;黛草的娘家在山下五十里外的一个小镇里,她的母亲从四十年代起生孩子,建国初期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一心想当光荣妈妈,就和老公在那张旧式大床上生育了十三个孩子。后来,黛草的母亲终于如愿以偿,然而这么多的孩子却累得她过早地命赴黄泉。黛草的父亲是自学成才的中医,人称南郎中,医术在四乡八里有些名气。老婆死后,他脾气暴躁,在家说一不二。他重男轻女,视女儿如粪土,得了大病也不上医院,自己抓点药给她们吃,好了便好,死了也算了。黛草的上面有四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下面是三个弟弟和四个妹妹,三个姐妹因各种原因死亡。孩子多,负担重,南郎中家的日子入不敷出。父亲就不让女孩上学,黛草读书的念头偏偏非常强烈,父亲不允,她就以死抗争。最后是她向父亲承诺:放学以后决不耽误带领弟妹、决不耽误做家务,父亲才勉强让她读了两年书。黛草早慧,学什么像什么,父亲倒也看重她,把两个活下来的个姐姐早早地嫁了出去,留下黛草帮他管家事和领弟妹。六十年代初的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一大群孩子的南家更加促膝见衬,个个穷急饿吵,面黄肌瘦。粮食不够,父亲将苜蓿、革命草、红刺根粉做成的饼让孩子们充饥,吃得他们拉不出大便,两个妹妹又因此夭折。直到黛草把弟妹们都带大了,父亲才允许她嫁人。逾时未嫁的乡下大姑娘是老大难,黛草又不好弄,挑挑拣拣的耽误了几年,后来总算有人花言巧语的将她说服了,说椅子岙有个方大牙怎么好怎么好,一手小木活方圆八百里独一无二。方大牙来相亲,黛草见他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才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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