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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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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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窦昭把精力放在了窦明身上。



大夫看过了一个又一个,方子换了一副又一副中,窦明却还是那副痴痴呆呆的模样,不说话,不吃东西,不理人。



周嬷嬷急得直哭:“这可怎么得了,这可怎么得了!”



窦昭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已到了京都的段公义派人送信来,说王檀根本没有弄坏王楠的推荐文书,而于二的确是犯了事——他和人赌博输了银子,怂恿着尚儿偷了王檀的古董笔洗卖,被王家的人发现,把他和尚儿赶出了王府。



线索又断了。



窦昭长长地叹了口气。



二太太、三太太和几位在家的堂嫂、侄儿媳妇都过来探病。



窦明被拐的事对窦家的声誉太坏,二太夫人、二太太和窦昭几个早就统一了说法,不管是谁问起,都只说是窦明闹着去京都找她母亲,窦昭不答应,她和窦昭生闷气,半夜三更躲在花园子里吓唬窦昭,谁知道却把自己吓着了。



她这个样子,不管是谁看了都要帮着出出主意,或介绍哪个名医,或推荐哪个道长,可东窦的女眷们不知道是相信了二太夫人的说辞,觉得这不过是件值得关注的小事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家纷纷都安慰窦明好好静养,却没有一个帮着窦明出主意的,那暧昧的态度,好像都不过是碍着亲戚的面子来走个过场似的。反倒是窦昭,不时被这个那个的拉到一旁说体己话,或被喊着“傻孩子”。或被喊着“傻妹妹”,道:“这事你可扛不住,快跟你父亲说一声,把交给她母亲是正经!”



窦昭只好一遍又一遍的解释。说段护卫已经护送柳嬷嬷和素心去了京都。



说话的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均反复地叮嘱她:“这次不管你父亲说什么,你也不能把明姐儿接在手里了,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窦昭不住地点头。向给她提点的人道谢。



好不容易应付完东府的亲眷,到了立冬日。



窦昭把早就准备好的菊花、金银花赏赐给府中的各人,大家煮了汤,沐浴扫疥。



整个府第都飘荡着菊花和金银花的香味。



周嬷嬷也一早帮窦明沐浴,又看见天气晴好,想着窦明这些天一直窝在家里,禀了窦昭。和新拨过来照顾窦明的媳妇方升家的并几个大小丫鬟拿着坐垫、捧了茶水点心、锦杌等,扶着窦明去了后花园。



一面走,还一走告诉窦明:“这是金缕梅,这是广玉兰,这是石榴树……这广玉兰春天的时候开花。石榴树呢,要到夏天开花,开完了花,还结石榴……”絮絮叨叨地,把窦明当个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窦明呢,木木的,仿佛这些全与她无关。



方升家满脸的怜悯,在湖边的水榭歇下。



周嬷嬷就吩咐几个小丫鬟:“你们去玩吧!”



方升家的迟疑道:“这妥当吗?”



她们都是新进府的,听说从前的人是因为服侍窦明不力被窦昭打发出去的。进来的时候又跟着家中的管事妈妈学了快半个月的规矩才被拨到栖霞院来,大家循规蹈矩地照着管事妈妈说的行事,不敢越雷池一步。



“从前五小姐可喜欢热闹了。”周嬷嬷怅然地道,“你们欢欢喜喜的,五小姐在这里看着,说不定想起从前的事。病能有点起色也不一定。”又道,“四小姐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刻板的人,是从前栖霞院的那些人有过失,四小姐才换的人。你们要是不相信啊,可以看看四小姐身边的人,哪个不是欢天喜地一脸的笑?”



方升家想想也是,笑着吩咐下去。



几个小丫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窦昭当初选她们服侍窦明也是希望栖霞院的气氛活泼些,都不是什么心思重的孩子,开始还有些拘束,后来看着花园子里铺着彩砖的小径,一蓬蓬盛放的茶花,郁郁葱葱的老树,渐渐就放开了手脚,你和我斗草,我和你看花,欢声笑语,一派热闹,把被窦启俊缠了几天,借口要出去走走,坐在不远处的太湖石假山旁边的纪咏和窦启俊给惊动了。



窦启俊拉着纪咏拿上了假山上的凉亭,正好看见几个小丫鬟笑嘻嘻地闹成了一团,他不由道:“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惹得纪咏直翻白眼,道:“你看着哪一个千娇百媚似春莺的?一个个土头土地脸的……”一句话没有说话,突地“咦”了一声,往山下走去。



“你去干什么?”窦启俊急急地追了上去,就看见几个丫鬟簇拥着窦昭朝水榭走去。



“四姑娘!”窦启俊喊着窦昭。



窦昭回过头来,看见是窦启俊和纪咏,笑了起来:“纪表哥和伯彦也在园子里子散步啊?”



窦启俊笑道:“这几天天天读书到半夜,难得好天气,出来走走。”然后看见了坐在水榭里的窦明,道:“五姑姑的病好些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什么起色。”窦昭情绪有些低落。



纪咏却不以为然地道:“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她娘!就算是她娘,也不能天天把她拴在裤腰带上吧?”



窦昭苦笑:“爹爹把她交给了我,我总归是有责任的。”



窦启俊也道:“法理不外乎于人情。从法学上讲的通,从儒学上讲不通。”



“所以儒家乱法,崩坏朝纲。”



“未必太武断。若是人人都只守法不讲人情,那些为民除害的义士岂不都要被判罪?”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情可讲,才有漏洞可钻。为民除害是官府的事,与那些江湖人士何干?”



窦昭不由打趣纪咏道:“纪表哥。好像你也是儒生哦!”



纪咏撇开撇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窦启俊和窦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三个人一起进了水榭。



周嬷嬷等人忙上前行礼。



窦昭问她们:“五小姐今天怎样?”



“还好。”周嬷嬷含蓄地道,“早上吃了半个包子,一小碗梗米粥。中午吃了几片春笋。几块红烧肘子,一小半碗面条。”



窦昭点头。



窦启俊就笑着和窦明打招呼:“五姑姑,您可还认得我。”



窦明木然地坐在水榭旁的美人倚上。呆呆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看她挺好的嘛!”纪咏毒舌道,“能吃能喝的,还不闹腾,比从前看着顺眼多了。”



“纪公子!”周嬷嬷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沉声道,“请您口下留情。”



纪咏冷笑:“难道我说的不对?像她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能这样好生生地待在家里不生事闯祸,是她的福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所有的事只人窦、王两家的人出面就能摆平的!”



窦昭和窦启俊默然。



周嬷嬷却眼睛一红,哑声道:“就算如此。纪公子也不应该这样说我们五小姐才是。她才多大点……”



“三岁看老。”纪咏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周嬷嬷的话,“她是个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她有今天,你难道能撇得清?别出了事就赖别人,也不想想自己……”



“纪表哥!”窦昭不悦地喊了他一声。



“算了!”纪咏挥了挥手,一副不和周嬷嬷一般见识的模样,“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懒得理你!”



周嬷嬷脸通红。



窦明突然捂着耳朵尖叫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转过脸来。



窦明、窦启俊、周嬷嬷和方升家的忙跑。焦急地问她:“怎么了?怎么了?”周嬷嬷更是把窦明搂在了怀里,哽咽道:“明姐儿,明姐儿,您这是怎么了?”



自从被段公义救回来之后就神色呆滞的窦明却猛地指了纪咏,尖声厉叫道:“就是他,就是他害得我。是他指使的于二……”



众人满脸的惊骇,除了窦昭和窦启俊之外——前者低垂着眼睑,后者面色冷峻。



“五姑姑,话是不能乱说的。”他沉着脸道,“你说纪公子害了你,你有什么证据?”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窦明凄厉地叫喊着,“于二说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只得罪过他,只有他会害我……”



窦启俊听着这完全没有理智的话,直接无视窦明的叫唤,而是满脸歉意地给纪咏赔不是:“五姑姑可能被吓得有些糊涂了,还请纪公子多多海涵!”



纪咏目露讥讽地瞥了窦明一眼,扬长而去。



窦启俊匆匆地对窦昭说了句“纪公子性情高傲,这件事我会和他好好解释的,您不用管了”,拔腿就追了上去。



“是他,就是他!”窦明目眦尽裂地冲着纪启的背影嚷着,对着周嬷嬷又是挠,又是踢打的,想挣开周嬷嬷去追纪咏,“我要和他同归于尽!”



“五小姐,五小姐!”周嬷嬷急得满头大汗,方升家的也上前帮忙。



窦昭却走到了水榭旁,站在美人靠前远眺。



纪咏和窦启俊说着话,消失在了曲径中。



晚上,她去找纪咏:“如果段公义没能及时追上窦明,会怎样?”



纪咏笑道:“给她个教训而已,实际上你根本不用管她。”



并没有明确地回答她有什么安排。



夜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窦昭不由紧了紧斗蓬。



纪咏却道:“喂,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要怪只能怪她运气太差,遇到了我。不过,如果不是遇到了我,就变成你的运气太差了……”



“我知道。”窦昭低低地道,“灯笼从半空中落下来,很可能烧坏你半边脸,你就再也没机会入仕了;吃了巴豆的马如果突然腿软,你有可能从马背上摔下来,落得个半身不遂……花里里那次,如果她得逞,我们可能会身败名裂。”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纪咏的眼睛,“所以我没有指责你。可我也希望你做事,能给人留一线生机。”







第一百四十四章噩耗



纪咏听着勃然大怒:“留一线生机?她可曾给我留一线生机!如果我是个毫无抵抗之力的人呢?她是不是可以随意的羞辱我?而我就得白白地被她羞辱!你刚才也说了,那灯笼落下来,恐怕会烧了我的脸,马腿一软,可能会让我摔下来,你明明知道她做的那些事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你还为她说话,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她是你妹妹罢了……”



窦昭突然明白窦家老太爷为何要纪咏出来历练了。



纪咏心中没有是非道德观念。



这样的人,通常都是因为没人教导,没有读过书。



他恰恰相反——他是因为太聪明,读了太多的书,知道太多的事,变得骄傲、自负而看轻一切礼仪道德。



别人做了坏事,至少知道是错的,或者还会忌惮鬼神和命运,但纪咏,他什么都不怕,他是真正的肆无忌惮。



所以他不关心窦明的死活,他不在乎窦明的下场。



“不是。”望着激动的纪咏,窦昭打断了他的话,“不是因为她是我妹妹,而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变成一个和窦明一样的人!”



她的声音平静理智,带着一点点的痛心,让纪咏愣住。



“你那么的聪明,那么的能干,”窦昭认真地望着她,“学什么都比别人快,做什么都比别人好。别人要琢磨半天的事,你不假思索就做到了,你理应比所有的人都优秀,都出色才是。可你看你现在。和方外之人斗法,和窦明论长短……你再看看伯彦,他花了一年的时候走遍了真定,希望能尽已所能让黎明百姓生活的更好些!他也许不如你。可他做的事却比你要更有意义。纪表哥,”她的表情真挚,“你应该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而不拘限在这内宅里。以你的聪明才知,你一定能成为一个造福黎明百姓,让后辈景仰的人!”



纪咏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气氛压抑而沉重。



纪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这话教训的味道是不是太重了些?



窦昭思忖着,露出个揶揄的笑容,道:“到时候我就可以跟我的后辈们说。纪见明纪咏,是我的表兄哦!当初他考进士的时候,还曾借住在我们家读书呢!”



纪咏板着脸,一丝笑容也没有,甩袖而去。



“唉!”窦明摇头。



素兰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小姐。五小姐闹着要来找纪公子。”



窦昭顿时心头冒火,恼道:“她发什么羊颠疯!”一面说,一面快步朝栖霞院去。



素兰几个连忙跟上。



栖霞院灯火通明,周嬷嬷紧紧地抱着在那里正上蹦下跳的窦明的腰,苦口婆地劝着:“五小姐,您别闹了,闹开了,那天的事就包不住了,你以后可怎么做人啊!四小姐这几天为了您的事。忙里忙外,忙前忙后的,人都瘦了,您就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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