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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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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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旱涝保收,是她为数几件颇为得意的事之一。



这辈子她虽然没有被送去田庄,可她对祖母、对田庄却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



“过几天带你去。”母亲见窦昭不高兴,道,“等过几天各个田庄的春耕完了,你父亲会和管事去巡庄,到时候我们和你父亲一起去。”



祖父不喜欢祖母,这在窦家不是什么秘密。为了不触犯祖父,母亲和窦家的人一样,选择了对祖母视而不见。



窦昭想到那个慈蔼的妇人,心里很难过。



母亲笑道:“我带你去舅舅家玩吧?我们有些日子没回安香了。”



窦昭注意到母亲每次说起娘家,总喜欢用“回”字,好像窦氏不是她家似的。这好像也是很多女子的通病。不过,这不包括窦昭。



她嫁到魏家后,只觉得长舒了口气,人都精神了很多,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把窦氏当娘家的缘故?



窦昭思忖着,和母亲去了安香。



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规矩。



舅母得了信,领着两个表姐在大门口等她们。



大表姐赵碧如窦昭已经认识了,二表姐赵琇如,今年九岁,三表妹赵璋如,今年五岁。她们姐妹长得都很像,不过赵琇如腼腆,赵璋如活泼,一看见窦昭就拉着她往屋里跑:“彭嬷嬷炒了糖板栗,娘亲说要等你来了一块吃!”



窦昭被她拽趄趔了一下,只得跟着她往里跑。



妥娘连忙跟了过去。



大家哄堂大笑地进了大门。



赵家在村头,黑漆铜环门进去后左手是马圈,右手是个草棚,堆着板车和家具。左右两间厢房住着几户长工,进了二门,迎面是五间的青砖瓦房,左右是三房的厢房,窗棂上糊着白色的高丽纸,台阶旁是合抱粗的老槐树,干净整洁,宽敞气派。



母亲和舅母刚刚进屋,赵璋如就拉着手端糖炒板栗的彭嬷嬷衣襟闯了进来,还回头催着窦昭:“快点!板栗凉了就不好吃了。”



惹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好不容易坐定,赵碧如和赵琇如颇有姐姐风范地剥板栗窦昭和赵璋如吃。



母亲和舅母则坐在热炕上说话:“算算日子,大哥应该进场了吧?”



“嗯!”舅母有些担心,“要是这次还中不,又得等三年。”



母亲听了沉吟道:“我听俞大庆说,嫂嫂前些日子卖了十亩良田……”



舅母脸一红,低声道:“是年前借下的,我没敢跟你哥哥说,你哥哥去了京都才卖田,补了之前的亏空……”又快语道,“妹妹不必担心。我还有些陪嫁,只是都上了册子的,怕你哥哥知道了不高兴,所以没敢动。”



第十九章婚事



更新时间2013…1…1421:30:38字数:3234



母亲很担心娘家的财务状况,窦昭却不以为然地啃着糖炒板栗。



上一世母亲自缢了舅舅都能考中进士,这一世什么事都瞒着他,他轻装上阵,难道还能落榜不成?



只要舅舅中了进士,从前的那些花销自然就都能赚回来!



这板栗应该是放在地窖过了冬的,没有了水份,又是糖炒的,干巴巴的,可有总胜于无——她现在是个三岁的孩子,三岁的孩子能干什么?她现在有大把的空闲。



窦昭细细碎碎地咬着板栗,板栗屑子落了一地。



舅母和母亲说起她的婚事:“毕竟只是口头约定,我看你还是和你公公商量商量,请他出面找个体面人和魏家把这件事定下来!”



窦昭咬板栗的动作一顿,过一会才开始慢慢地继续嚼着板栗。



舅母的考虑不无道理。



上一世母亲猝然去世之后,父亲百日之内迎娶了王映雪,舅舅一家则匆匆忙忙去了任上。父亲潜心向学,待母亲孝期过后,他立刻参加了乡试,中了举人,紧接着他又参加了次年的春闱,中了进士,擢了庶吉士,在吏部观政。当时王家已经搬到了京都,王映雪的母亲许夫人惦记着女儿、外孙女和外孙,央求父亲带他们到京都团聚,父亲征得祖父的同意之后,带着王映雪、窦明、窦晓去了京都……谁还记得她和魏家的亲事?



直到祖父、祖母相继去世,她被送到京都,父亲这才惊觉她已经是个大姑娘,到了说亲的年纪,想起和魏家的婚事,派了人和魏家商量。魏家却期期艾艾,始终没有个明确的答复。



窦昭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惶恐不安的心情。



父亲健在,东窦的伯父们不可能收留她,舅舅远在西北,继母从来不曾短过她的吃穿用度,可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她身上时候,却总透着几分阴狠,像噬人的狼,恨不得一口气将她吞下似的,可你再定晴一看,她又已恢复原来的淡定从容,依旧是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儿。



常言道:反常即为妖。



她不知道王映雪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每日过得胆战心惊,只怕一个恍惚,就有灭顶之灾等着她。



偏偏祖母临终前告诫她,没有娘家的女人在夫家是站不住脚的,无论如何也要和继母保持面上的恭敬。她听了妥娘的话虽然恨王映雪逼死了母亲,但仆妇间流传着关于她母亲“善妒”、“无子”等种种流言又让她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恨王映雪。而且王映雪的表面功夫做得好,她就是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王映雪对她有异样,她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又是犹豫又是矛盾,日子如同在油锅上煎似的,有种“天地虽大,却没有我容身之处”的感觉。



所以乍一听说母亲活着的时候曾为她定下一门亲事,她竟然升出种“逃出生天”的喜悦,恨不得马上就嫁过去。



这也是为什么当她知道窦明的婚事落空,窦明发誓要嫁入京都名门一洗前耻,王映雪打起了魏廷瑜的主意时,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她从此和王映雪势不两立的主要原因。



当初,她要是不想办法打听到婆婆的行踪,让婆婆和她“偶遇”,魏家承不承认这门亲事还两说。



如果不是她勾起了婆婆的旧情,就算魏家愿意和窦家结亲,嫁过去的恐怕是窦明而不是她了!



窦昭嚼着板栗的动作又慢了下来。



上一辈子是迫不得已,难道这辈子还继续和魏廷瑜纠缠不清?



她想到自己刚嫁到魏家的那会儿正是腊月,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为了讨好婆婆,也为了堵住魏廷珍的嘴,她主动帮着婆婆打理魏府过年的事宜,因为没有经验,加之陪嫁的丫鬟、媳妇子都是王映雪临时指派的,不要说帮忙,甚至连亲近都称不上,她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结果太过劳累小产了。



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王映雪让窦明去看她。



窦明碰到了魏廷瑜。



那天阳光明媚,床前官绿色的幔帐挡住了光线,她怏怏地躺在内室镶楠木的架子床上,脸色苍白,了无生气,如搁在博古架上太久落满了灰尘的景泰蓝花瓶,呆板而沉闷。而站在幔帐旁的窦明穿了件藕色杭绸四季如意的小袄,屋内的光线照在她乌黑发间的南珠翠花,散发出莹润的光泽,映衬的眉目如画,人如秋药,看得魏廷瑜两眼发直。



那场景,深深地刺伤了窦昭。



窦明虽然娇小玲珑,风姿绰约,却不是个温婉的人。恰恰相反,因为王家许夫人的溺爱,她不仅高傲,而且脾气很大,行事莽撞,七情六欲都摆在脸上,这也是为什么王映雪一心想把窦明嫁给自己娘家侄儿的原故。



她那天是有意而来,有意如此。



不过是想让魏廷瑜看看,魏家没有答应让她嫁过来,魏廷瑜错过了怎样的美人罢了!



魏廷瑜也不负窦明所望,几次在她面前赞扬窦明温顺可人。



那时她看见魏廷瑜还会心跳如鼓,所以才特别不能容忍吧?



窦昭咔嚓咔嚓地咬着板票,惹得赵琇如惊呼:“快吐出来,那是坏板栗!”



母亲和舅母都吓了一大跳。



“这孩子,怎么这么馋!”母亲急急地扔掉了窦昭手中的板栗,端了自己面前的茶水让窦昭漱口,“好像从来没吃过板栗似的。”



“孩子哪懂这些。”舅母抱歉地道,“都怪碧如几个没有照顾好寿姑。”然后又训斥了女儿们几句。



母亲自然要拦着。



姑嫂两人自谦了半天,母亲却不敢再让窦昭跟着赵碧如她们了,把她和赵璋如都抱到了炕上玩,亲手帮两人剥着板栗,继续着刚才的话题:“魏廷瑜是侯府世子,我怕田姐姐为难,准备先差个人去京都打听打听,再和公公商量这件事。”



“也好!这样稳妥些。”舅母点头,两人的话题渐渐又转移到了舅舅身上,担心他是不是安全到了京都,歇得好不好,会不会金榜提名等等,直到下午酉时,随车的护院来催“天色不早了,再不启程就赶不回去了”,母亲才依依不舍地辞了舅母。



或许是对父亲落第十分地不满,整个春耕期间父亲都在祖父的指点之下练习制艺,不管是母亲还是王映雪,都不敢去打扰,去看祖母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做为小妾,没有亲戚串门,没有朋友来访,没有妯娌走动,后院的日子是很寂寥的。王映雪来给母亲请过安后,常常会借故在母亲的屋里多坐一会。



母亲对她始终淡淡的,常常是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了。



窦昭觉得母亲还是有点在意王映雪。



要是她,就会把小妾留下来让她给自己讲讲笑话,逗个趣,否则岂不是白白养了个人?



不过,有些事得慢慢来。



窦昭现在所思所虑全是和魏廷瑜的婚事。



好比她的出现让母亲活了下来,原来是续弦的王映雪就成了妾。



她和魏廷瑜的婚事会不会也因此有所改变呢?如果不嫁魏廷瑜,她又会嫁给谁呢?



窦昭很想自己的三个孩子。



春风吹过,草木扶苏,从京都传来了好消息。



她的舅舅赵思会试二甲第五名,赐进士出身。



祖父、父亲都很高兴,但最高兴的还是母亲。窦家给赵家送贺礼的时候,她带着窦昭又回了趟娘家。



这次和上一次不同,赵家披红挂彩,像过节似的,人人脸上都透着喜气。



赵璋如拉了窦昭去自己的屋里,从床板后面摸出个油纸包着的玫瑰酥饼:“是镇上的陈举人家送来的,给你吃,可甜了!彭嬷嬷说,我以后想吃多少就有多少,你想吃就来我们家。”



窦昭望着手中已经碎了半边的酥饼,心里热呼呼的,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前一世,她甚至不知道赵璋如的名字。



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酥饼,她决定好好地和舅舅一家相处。



母亲喝了点酒,晚上她们就歇在了舅舅家,第二天一大早才往家赶。



“这下好了,”一路上,母亲嘴角都噙着笑,“我们寿姑也有个进士舅舅了。”



她的表情悠然,显得很舒畅。



窦昭为母亲高兴,她问母亲:“舅舅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考庶吉士,”母亲笑道,“最早也要过了五月。”



“那我们是不是还来舅舅家?”



“是啊!”



“我喜欢表姐。”



母亲高兴地捧着她的脸直亲,小声叮嘱她:“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和你表姐她们是最亲的,知道了吗?”



窦昭点头:“比三堂姐还亲。”



母亲不住地点头,夸她聪明,到家的时候亲自抱着她进了二门。



院子里的丁香、玉兰花、芍药、西番莲、紫兰都开了,姹紫嫣红,如火如荼。人行其间,蜂飞蝶舞,暗香浮动。



母亲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今年的花比起往年来开得格外艳丽。”



“是啊!”俞嬷嬷笑得含蓄。



母亲的面孔却冷了下来。



窦昭不禁顺着母亲的目光望过去。



荷塘旁的凉亭里,坐着一男一女。



女的穿了件鹅黄色的春裳,笑颜如花地拿了把团扇,懒懒地依在凉亭的美人靠上,秀丽中透着几分潋滟的风情。



男的清俊隽永,笑盈盈地坐在凉亭中间铺了宣低的石桌前,正对着美人作画,眉宇间有不容错识的欢喜……和满足。



窦昭心中一紧。



母亲已沉着脸,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俞嬷嬷慌忙跟上。



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第二十章逝水



更新时间2013…1…1520:08:34字数:3342



那天之后,母亲就病了。



窦昭很担心,每天陪着母亲。



母亲笑着摸她的头:“娘亲没事,很快就会好的。你自己去玩吧!”脸色却一天比一天苍白。



父亲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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