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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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 第2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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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应声而去,窦昭去了花厅。



窦德昌道:“时间不早了,我去跟伯彦商量商量,到底该怎么办好?”



窦昭送了窦德昌出门,低声道:“要挑着世子不在家的时候来。”



窦德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悄声道:“我明白,不能让宋砚堂知道这件事。”



“你怎么这么傻?”窦昭抱怨道,“如果世子在家,他这个做儿子的能袖手旁观吗?”



窦德昌站下了脚步,望着窦昭的目光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你是不是很喜欢宋砚堂?”



“胡说些什么?”窦昭嗔道,脸上却莫名变得火辣辣的,“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少对别人指手画脚的。”



窦德昌一愣,然后面露出诧异。又变得踌躇起来,好半天才话带试探地道:“我的事,我的什么事?”



窦昭暗暗后悔自己失言。



有些事,向来堵不如疏。



以窦德昌上半辈子的执着,把事情说开了,只会让他更加肆无忌惮,没有了顾虑。



她正要拿话圆过去,宋墨回来了。



他一眼就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忙装着惊讶的样子“咦”了一声。道:“你们怎么站在这里说话?”随后给窦德昌行礼,笑道,“听说舅兄过来,我就吩咐厨房把前几天宫里赏的鹿肉烤了,正好家里还有坛御赏的梨花白。滋味醇厚,配烤肉最好不过,后院的梅花也开了,我陪着舅兄去后花的暖亭里小酌几杯如何?”



窦德昌连声说好,颇有些落荒而逃地和宋墨去了后花的暖亭。



待送了窦德昌回到屋里,宋墨一面由小丫鬟服侍更衣,一面笑着对窦昭道:“舅兄说了些什么?看你那样子。气鼓鼓的。”



窦昭不知道该怎么跟宋墨说好,有些事,在前世才发生过,现在还只是初露端倪。



她依在大迎枕上。卷着书页蹙着眉。



宋墨更了衣,漱了口,坐到了炕边,把窦昭耳边几根垂落的发丝拂在她的身后。柔声道:“不是说万事有我吗?有什么好为难的!”



窦昭想了想,遣了身边的丫鬟。靠在宋墨的肩膀上,把窦德昌和纪令则事告诉了宋墨。



宋墨道:“要不要我帮忙?”语气非常的冷酷,和对她的温柔全然不同,让她想起前世那个站在屋檐下,周围护卫的冷酷。



窦昭打了个一寒颤,忙道:“不要你帮忙——你只会越帮越忙。”



“瞧不起我?”宋墨捏了捏她的面颊。



是怕你下手太重,破坏了窦德昌的幸福,毕竟在前世,他们是非常恩爱的一对。



“不是还有六伯父和六伯母吗?”窦昭抱了他的胳膊,“我们总不能越俎代庖吧?”



这件事就顺其自然吧?



有缘,他们自然会在一起,无缘,没有她,他们会分道扬镳。



宋墨道:“可那女子毕竟是个寡妇……”



“我还是被退婚的呢!”窦昭怕万一纪令则有真成了自己的嫂子,宋墨会瞧不起。



“那是魏廷瑜没有眼光!”宋墨不以为然,道,“我这是捡漏好了。你以为人人都有我这福气!”



窦昭笑不可支,心情大好。抱怨道:“子贤这家伙,为了讨好别的女人,竟然从自己妹妹的库房里顺东西!”



子贤是窦德昌的表字。



宋墨才不管窦德昌会娶个怎样的女人进门,他只要窦昭心情愉快。



此刻窦昭心情放晴,他就继续逗着窦昭,笑道:“可惜他是我舅兄,我也不好去讨了回来。要不,我开了我的库房,你随便拿几件看上得上的眼到你库房里放着?”



窦昭和他耍着花枪,故作吃惊道:“你的难道不是我的?我还一直以为你的就是我的呢?我干嘛把我自己的东西搬来搬去的。”



宋墨大笑,笑容如夏日的阳光般璀璨,让窦昭有片刻怔愣。



他笑得更畅快了,抱着她在她耳边柔声道:“给我看看!”



“什么?”窦昭一时没明白。



宋墨的手伸进她的衣襟,轻轻地抚着她的腹问:“给我看看,我们的孩子!”



她的腰肢依旧纤细,腹部依旧平坦,什么都看不出来。



窦昭有些犹豫。



宋墨却蹲在了她的面前,解了她的衣襟。



洁白如玉的肌肤暴露在冬日的空气里,让窦昭觉得有些冷。



宋墨已俯身轻轻地吻在了她的肚子上。



他嘴唇温热的柔软让她有些颤栗,可他低垂着眼帘的面孔上那虔诚的表情,却让她心悸不已,热泪盈眶。



她紧紧地抱住了宋墨的头,觉得自己像掉进了蜜罐里,从头到脚都是甜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端倪



虽说朝廷是放了年假,但宋墨在金吾卫当差,还是一样得去当值,所以第二天用了早膳,宋墨就去了衙门。



窦德昌和窦启俊联袂而来。



两人没去见窦昭,而是直奔樨香院。



宋宜春小年夜被窦昭气得到现在还心角抽疼,病歪歪地倚在临窗大炕的迎枕上,正为英国公府今年的收成伤脑筋——相比去年,今年的收益少了三分之一,可在他左看右看,就是没有看出哪里不对劲的。



蒋夫人在的时候,他虽然不管庶务,可每年府里的收益却是知道的。受天气影响,每年的收益虽然不一样,可也不会一下子相差这么远,而且是年年下滑,比蒋夫人当家的那会少了快一半。



就是傻瓜也知道这其中有蹊跷。



偏偏他找不出缘由。



那些庄头掌柜的又个个理由充分。



他喊了陶器重过来商量。



陶器重是读书人,不事稼穑,出谋划策在行,这庶务还不如宋宜春。



他拿着账册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明白,只好给宋宜春出主意:“要不,找个谷粮师爷帮着看看?”



宋宜春叹气。



反正已经如此了,就算是此时把人请来,他也没有法把回到了田庄和铺子的庄头、大掌柜叫来,明年就明年吧!只要能查出原因就行啊。



陶器重想了想,推荐了几个做谷粮师爷的老幺。



宋宜春不免有些悻悻然,听说窦家的舅爷带了侄儿求见,他一愣。想到那天窦昭说的话,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不妙之感来,踌躇了好一会才道:“知道窦家舅爷来干什么吗?”



“不知道!”小厮摇头,想到那赏钱,忍不住道,“窦家舅爷和窦家侄儿都不过二十出头,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读书人。”



窦家的人,当然是文质彬彬的了。



儿媳妇刚娶进门的时候,不也是看上去贤良淑德的吗?谁知道却是个那样的泼辣货?



宋宜春在心里腹诽着,犹豫半响,吩咐小厮请窦家舅爷和侄儿到花厅里奉茶,自己换了件衣裳,拉着陶器重一起去花厅。



陶器重很想提醒宋宜春一句,他是长辈,窦家人如果来意不善。又何必屈尊去花厅见窦家的人,大可把人叫到书房来,还可以在气势上压过窦家的人一筹。可他见宋宜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知道宋宜春从小就长在富贵圈,来来去去的人少人高气说话的,遇到了夫人,就像秀才遇到了兵。有理也说不清,被夫人闹怕了。听说与夫人有关,就先弱了三分,这样的话反而说不出口来,只好默默地跟着宋宜春去了花厅。



窦家男丁多。宋宜春又是长辈,哪里人的全?窦启俊少年举人,这几年又到处走,不像窦德昌。关在家里读书,又是副典型的窦家人的相貌,看上去细皮嫩肉的。不过十五、六岁的面相,宋宜春见着两个窦家人一个沉稳,一个稚嫩,直接就把窦启俊认做了窦家的舅爷,把窦德昌当成了侄儿,进了花厅就朝窦启俊笑道:“这大过年的,窦家舅爷有什么要紧的事找我?”



窦启俊今天穿了件竹节纹的宝蓝色团花杭稠锦袍,拿了把大红漆金的川扇,一副贵公子的潇洒派头。



他闻言刷地一声甩开了扇子,冷笑道:“果然是有眼无珠的,把晚辈当成长辈,把长辈不放在眼里!怕是没有祖上余荫,就是到我们家积芬阁的当个跑腿的小厮只怕也不行!”



迎面就是一句话,锋利的像刀似的,直直地劈在宋宜春的头上,要不是跟在后面的陶器重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他差点就一个趔趄栽在了门口。



窦德昌见状,步履悠闲地上前给宋宜春行了个礼,笑眯眯地道:“亲家老爷,我才是贵府世子夫人的兄弟,那个是我侄儿。因是少年举子,心高心傲的,说话难免会有些轻狂,您是宰相肚里好撑船,就原谅他则个吧!”



他轻描淡写的就把这件事给揭了过去,说起了来意。



“这大过年的,老祖宗还在京都五伯父家里,我们家四姑奶奶贴身的嬷嬷却哭到榆树胡同,说什么宋家要休妻?我们老祖宗一听,气得当场就昏过去了,醒过来就拍着炕沿把五伯父和五伯母大骂了一通,问是谁说的这门亲事?我们窦家五代无犯事之男,再嫁之女,还从来没有被夫家休的。”



窦德昌很是委屈地道:“我们窦家的人多在真定,在京都的就几房,都是长辈,年事已高,都是做祖父的人了,晚辈又像我这样,年纪太小,还在国子监读书,正好我这侄儿来京都赶考,就被老祖宗叫来陪我到贵府来走一趟,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若是宋家实在是瞧不上我们窦家,我们窦家也没有上杆子爬得道理,这就清点了四姑奶奶的嫁妆,把四姑奶奶接回去,老祖宗膝下又多了个承欢之人,老祖宗也可以安安心心地过大年了!”话说到最后,他不仅语气犀利,而且神色冷峻,看上去倒有了几分肃穆凛然,“我五伯父还跪在地上有,等着我回了话老老祖宗才发落他呢!”



宋宜春气得全身发抖,血全涌到了脑袋里。



难道那窦氏如此蛮横,原来是家学渊源啊!



他早就不想要这个媳妇了,他们窦家愿意接回去,难道还指望着他劝留不成?



宋宜春大声叫着“曾五”,犹不示弱地道:“领了窦家舅爷和侄少爷去清点夫人的嫁妆!”



陶器重却上前两步挡在了宋宜春的面前,客气地给窦德昌和鼻孔就要冲上天了的窦启俊行了个礼,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并笑道:“百年修得同船渡。世子和夫人是有缘之人,要不然两家隔得这么远,怎么就成了姻亲的呢?俗话说得好,宁拆一座桥,也不拆一桩姻缘。两位都还年纪轻,不知道这家户人家过日子,舌头不免要磕在牙齿上。怎么能出点事就嚷着要接回家呢?我看窦家舅爷和侄少爷含怒而来,不如先去见了我们夫人再说。”



然后笑着做了个“请”的样子,却飞快地对着宋宜春耳语:“这孀居了几十年的老太太们没一个讲道理的,我们窦阁老也是母命难为,要不然,窦家也不会派出这两个人出来。您就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了。”



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宋宜春双手握成了拳,脸雪白雪白的。



谁知道人家根本不买陶器重的账。



窦德昌笑着摇着,道:“不用了。我七叔父没儿子,为了女儿能在夫家站得住脚。可是把西窦一半的财产都给了四姑奶奶,我们老祖宗吩咐了,让我们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四姑奶奶接回去,连拉嫁妆的马叉都跟着一道过来,还请国公爷请世子爷出来,让世子爷写封休书,我们也好早点回家去喝口热茶。”



西窦的一半财产?



原来如此!



宋宜春和陶器重不约而同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感情人家还真不是做做样子!



他兴奋起来。



凭什么到了我们家的银子要让我们吐出来!



可接着,他想到这银子如今可在宋墨的手里……顿时泄了气。狠狠地想,如果放了窦氏大归,宋墨拿什么和他争?



如果能斩了宋墨的双翼,名声又算什么?



他大喝一声“来人”。道:“带窦家舅爷和侄少爷去颐志堂清点夫人的陪嫁!”



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



窦德昌和窦启俊心中一凛。



不管是谁,听说媳妇有这么一大笔陪嫁都会暂时先把媳妇留下来,宋宜春却背道而驰。



这宋家,有问题!



两人小的时候不知道干过多少这样的事。早就默契十足,没有眼神的交流,已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



“我去见四姑奶奶。”窦德昌神色很平静地吩咐窦启俊,“你在这里拿休书。”说着。大步流星地和曾五出了花厅。



窦启俊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太师椅上,阴阳拐去地道:“还请国公爷把世子爷叫回来,写封休书给我,我们家四姑奶奶既然要大归,也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我们回去。”



宋墨肯定是不会同意休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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