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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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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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口气忍到进门,又看见到了前呼后拥窦昭。



不像她们,不过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而是护卫开路,丫鬟贴身服侍,旁边还跟着个跑前跑后的账房先生,像是哪家的公子出巡似的,不,一般人家的公子出巡也没有这样的派场。



窦明忍不住讥讽道:“姐姐马上是做侯夫人的人了,有什么事怎么不吩咐身边的护卫、管事,再不济,也可以指使丫鬟、婆子,怎么还要亲自出马,莫非是和魏家的婚事又黄了?可姐姐也不至于使唤不动家里仆妇啊?我们家的仆妇不是一向敬畏你的吗?”



这是窦氏姐妹之间的事,还论不到外人论长短。



陈晓风等人静默如山。



二太夫人屋里的两个婆则是倒吸了口冷气,心里直道倒霉,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件差事,难道东府的人都说西府的五小姐沾不得。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宁可被柳嬷嬷责骂也要躲得远远的。



窦明身边服侍的吓得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周嬷嬷更是满头是汗,也顾不得尊卑了。压着窦明向窦昭赔不是:“哪有这样和姐姐说话的!”



窦明梗着脖子不低头。



窦昭轻笑:“没想到我们家还出了个强项令,我不成全你岂不可惜了。”说着,出了垂花门。



陈晓风等人一声不吭尾随着着窦昭从窦明面前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好像她是个毫不相干的人。



窦明气得满脸通红,等窦昭的人都走了,她小声问周嬷嬷:“‘强项令’是什么人?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嬷嬷也不知道,迟疑道:“要不您问问宋先生?”



窦明点了点头。



马车里,甘露好奇地问窦昭:“小姐,您难道要扣了五小姐的月例?”



窦昭要身边的丫鬟都跟着读书,素心几个都知道这典故。强项令董宣为人耿直清廉,而且家境贫寒。



“月例是府里的规矩,她犯了哪条哪款是要扣月例的?”窦昭淡淡地道,“不过是府里有规定,姑娘及笄还没有出嫁的。每月有十五两银子的香粉钱,未及笄的,只有二两银子的香膏钱。”她对素心道,“你以后要记得跟高兴说一声,五小姐今年才十一岁,哪里就用得上香钱了!还有教五小姐琵琶的婉娘,她既不是我们府上请的,高升又没有特意嘱咐过,婉娘的束修、四季的衣裳也不应该由我们出才是。”她现在关心的是雨势。是田里庄稼的收成,是那些农户的生计,哪里有空理会窦明的挑衅,“我发现这样的小事还很多,素心,以后这些事你要多留意才是。免得坏了府里的规矩。”



五小姐这样当着众人的面不给四小姐面子。四小姐不小惩一下四小姐,以四小姐的性子,以后还不知道要惹出怎样的大麻烦来。



四小姐看上去对五小姐很严厉,实际上对五小姐还是很爱护。



素心笑盈盈地应是。



窦昭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撩了车帘朝外望。



刚刚耕好的田里白茫茫一片,只看见几根草随风摇摆,风吹着树枝哗啦啦响着,雨点打在车顶上“啪啪”像是落冰雹。



等到了去田庄的路口,路已经泞泥不堪,马车走上去恐怕就会陷在其中。



段公义毫不犹豫地道:“解了马,我们几个把马车推进村去。”又对陈曲水道:“委屈先生在这里等会,我进村去借头骡子驮您进村。”



陈曲水摇头:“不用了,我走着进去就行了。我还有行李在田庄里,到时候换双鞋就成了。”



大风大雨的,段公义也不和陈曲水客气,折了根酒盅粗细的树枝递给陈曲水:“先生用来作拐仗吧!”然后和陈晓风他们前拉后推地把马车拽进了村。



村里各家的劳力都站在屋檐下望着越下越大的雨发着愁,看见窦家的马车进了村,都欢呼起来,随便抓了个什么东西顶在头上就围了过来。



“咦,是四小姐啊!”



“崔姨奶奶怎么没有回来?”



“四小姐,这可怎么办啊?这玉米才刚点下去。”



“是啊,四小姐,我们要不要挖口子放水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



“四小姐就是为这事来的。”段公义见状大吼一声,“这又是风又是雨的,等四小姐安顿下来,会叫大家来商量这件事,你们不要急,先让四小姐进屋歇会。”



众人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窦昭在素心等人的簇拥下进了正屋。



留在田庄的几个婆子烧得烧热水,抱得抱干净的被褥、坐垫,不一会,窦昭就干干净净地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喝着热茶,和几个村中年长的农户讨论着怎样度过难关。



第一百一十四章投宿



窦家的田庄地理位置极好。



它东边是条由北至南的小河,西边是片比它低势低些的良田。雨水少的时候,可以引河灌溉,如果遇到这样的涝灾,把最南边的口子挖开,积水就会顺势顺到郎家的田庄去。



“不能挖口子。”窦昭想到来时看到的情景,道,“整个真定都成了水泽之乡,就算是挖了口子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何况这种断人口食的事,为之不善,容易引起两家的纠纷——远亲不如近邻,我们和郎家的田挨在一起,这么多年都没有起过争执,不能因为这件事被郎家的人指着脊梁骨骂。”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村中年长且有威望、又懂农事的老人家,之前大家还怕窦昭年幼,为了给祖母一个交待强行让他们挖口子或是抢冬苗,此时听了窦昭的话,不由齐齐松了口气。



冬小麦肯定是颗粒无收了,现在就看怎样善后了。



几个人默默无语地望着窦昭。



窦昭也明白他们的心思,道:“我来的时候崔姨奶奶曾反复地叮嘱我,说大家都是跟了她老人家十几年的庄稼把式,不管这雨什么时候停,能不能赶种上玉秋,今年的租子免了。大家回去后也跟各家各户说一声,不用太担心。”



大家的表情俱是一松,纷纷地称赞崔姨奶奶菩萨心肠,称赞窦昭心底纯厚,不停地说着些感谢的话。



窦昭看着时候不早了,端茶送客。



陈曲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四小姐,京都那边有消息过来。皇上下旨,任命梁继芳为内阁首辅。”



窦昭微微一愣。



他对这个人有印象。



辽王宫变之后,他撞死在了金銮殿上。



她当时只是个内宅妇人,关心的是家中的柴米油盐。事后听人说起,也不过是叹唉了两声,对这个人并不了解。



但他能撞死在金銮殿上。应该是个风骨诤诤之人吧!



她请陈曲水一旁坐下。



陈曲水叹道:“没想到最终是他做了首辅。这下可爆了冷门,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窦昭道:“他是什么来历?”



如果和五伯父有些关系,五伯父入阁的可能性就会大大的增加。



陈曲水颇有些唏嘘地道:“他是壬辰科的进士,考中庶吉士之后在刑部观政,之后一步一个坎,从刑部给事中一直升到了刑部侍郎,是前都察院左都御史潘图昌的门生。潘图昌和叶世培不和。曾贻芬被叶世培逼得不得致仕,为了恶心叶世培,他力挺梁继芳入了内阁。梁继芳有自知之明,虽然入阁十几年了,却唯唯诺诺。从来不曾拿过什么主意。这次他能入阁,也是因为叶世培年事已高,姚时中和戴建斗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让皇上心中不悦,索性让梁继芳做了首辅。”说到这里,他怅然地长叹了口气,“这就是运气啊!”



窦昭心中一动。



梁继芳是任辰科的进士,算算年纪,也应该是五、六十岁的人了。陈曲水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他落魄成了她的幕僚,而梁继芳却贵为首辅,怎不让他感概!



想到这些,她就想安慰安慰陈曲水。



“我看未必!”窦昭挑了挑眉,道。“别人我不知道,就说你给我提到这几个人——叶世培自不必说,能把曾贻芬逼得致仕,可见其手段谋略非比寻常。戴建后面有汪渊支持,而姚时中竟然能和他斗个旗鼓相当,可见也不是等闲之辈,那梁礼芳手下有这么多厉害人物,他能不能镇得住还是两说。”



陈曲水听了脸色果然好了很多。



窦昭微微一笑。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陈曲水起身告辞,素心检查了门房,素兰则在屋里点了驱虫的艾香,甘露放了帐子,服侍窦昭歇下。



雨下的越发大起来,哗啦啦像水从天下泼下来。



窦昭躺在床上,有种置身小舟的错觉。



她想纪咏,怎么也睡不着。



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圆通法师呢?



心里却隐隐觉得,像他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除非要不,否则不可是无名小足……十之八、九就是那个连汪渊都要礼让三分的圆通法师!



可他为什么要出家呢?



他那么的倨傲自大的甚至有些狂妄的人,不可能是被迫出家。



是喜欢佛法?还是……她想到圆通法师的那个……



如果纪咏就是圆通法师,他还就真做得出这种事来!



想到这些,窦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禁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



外面隐约有什么动静。



她心中一惊。



自从被庞昆白劫持,窦昭对这种事就特别的敏感——如果庞昆白不是想人财两得引诱她,她又怎么能全身而退。



“素心!”她起身撩了帘子,“你去看看,我好像听什么声音!”



素心也听到了,所以窦昭喊她的时候她已经推醒了躺在她身边的素兰,待窦昭开口时她已经披衣下床。



“小姐,您别担心。”她安慰着窦昭,“我这就去看看。”



窦昭点头。



素兰坐到了床边,打着哈欠道:“小姐,有段大叔和陈大哥他们,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的话音刚落,素心折了回来:“小姐,是有人投宿。”



“有人投宿?”窦昭皱了皱眉,看了看长案上的记着时辰的漏斗,“这个时候来投宿?对方有几个人?是做什么的?”



素心迟疑道:“一位少年公子,说是行商,带着个账房先生和四、五个随从……”



她说着,窦昭仿佛听到有婴儿的啼哭声。



她不由毛骨悚然,道:“那是什么声音?”声音绷得紧紧的。



有段时间。窦昭经常无缘无故地听到婴儿的啼哭声,直到生了茵姐儿,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女儿身上,那啼哭就再也没有在她的耳边响起。



在素心的心里。窦昭冷静、理智、坚韧、顽强,不管什么时候都大方得体,淡定自若。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像现在这样的窦昭,如同一个受惊的孩子,满脸的惶恐。



她忙抱住了窦昭,声音情不自禁地变得温柔起来:“是那位公子,还带了个襁褓中的婴儿,说是他的庶弟,庶母病逝。他奉父亲之命顺路送庶弟回家。”



窦昭立刻镇定下来,她坐直了身子,想了想,道:“你服侍我穿衣,我去看看。”



素心有些犹豫。



窦昭立刻敏锐地感觉到了。



她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素心略一踌躇。道:“段大叔说,那位公子年纪虽轻,却脚步轻盈,看悠闲却端凝坚定,举手投足更如那高山流水般流畅自然,分明是习过什么特殊的武技。而他身边的几个护卫看似寻常,却个个沉稳内敛,进退有度,滂沱大雨中丝毫不显混乱。其中一个更是如宝剑藏匣,一眼瞥过来,眸子都透着森森杀气,绝对是个顶尖高手,这样的人,在京都做个禁军练头都绰绰有余。又怎么会委身做了别人家的护卫?还有那么个婴儿,不到百日,头都抬不起来,却随兄远行,难道他家里的人就不怕他经不起颠簸夭折了?再就随行的乳娘,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皮肤白皙,双手柔弱,一看就是从来没有做过重活的……这些人穿着打扮看似平常,可那气度却骗不了人,处处透着诡异,段大叔让我们小心点,门户紧闭,不要随意进出。今天晚上由他和陈大哥亲自巡夜。”



窦昭神色微凝。



素兰却打着哈欠调侃道:“说不定人家是对私奔的小夫妻呢!段大叔也太小心了些。”



“又胡说八道。”素心喝斥着妹妹,“你心使得万年船。像段大叔这样才能让人放心。”



素兰吐了吐舌头。



窦昭心里却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似的,有种抑制不住的冲动。



她下了床:“我要去看看。”语气非常的坚定。



素心思索了半晌,反复地对窦昭道:“那您一定要跟在我身后。”



窦昭点头。



素心服侍她穿了衣裳,又拿了件蓑衣给她披上,这才撑了桐油伞,陪着窦昭穿过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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