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 第2部分

　　“你知道动车为什么这么快吗？”他嚼着花生米问我。

　　“不知道！”我撒谎。说实话其实我是知道的，这是大学的时候偶尔听老师提起的，老师则是在火车上听人家唠嗑的时候才知道的。动车其实每个车厢都有动力系统，不是普通火车那样需要一个火车头驱动，而是每一节车厢大家一起发力，所以整个团队才会那么快。

　　他听我说不知道，接着便跟我解释了一遍，我都认真地听了下去。

　　那天我赶上周五，每个礼拜只有周五酒吧才会给一天假期，周六周末因为酒吧生意很好，所以必须上班，而他每次从火车上回来，都会在家休息一天，那天正好赶到周五。他原本计划去大学里面找他的小女朋友，后来听他说那女孩跟同学一起外出旅游了，所以就没什么事情。他说想出去走走，正好我也闲着无聊，就跟着他来到火车站。我们俩顺着铁轨走着。说来好笑，第一次出来瞎逛就来逛铁路。

　　火车站虽然在城内，但是铁路是直的，我们俩沿着铁路渐渐就走出了喧嚣的城市，城市外面是郊区。我们经过郊区，发现郊区里面尽是一些低矮的房子，和肮脏的街道。这一点郊区是和城市没法比的。因为没有事，我们继续走。直到慢慢感到空气在变化，我们才意识到原来走到了乡村。

　　乡村里面一片破败。

　　“一切都在变化啊！”他抬起头。

　　“是啊，看似都在默默地变化，其实变化很大，很剧烈。”

　　说实话我和他都不愿意提起这种让人心里产生动摇的话题，我们宁愿保持心里的平静，这样能更好地接受那些难以接受的东西。但是这种感叹仍旧是从心里发了出来，这是谁也拦不住的。

　　晚上回去我们仍旧坐在天台上喝酒，这次他不止喝酒，而且带了包烟，边喝酒边抽烟，一副非得加速搞垮自己的身体的劲头。

　　我们俩谈起那个女孩，说实话，其实不是我主动谈起的。

　　因为他仍旧在郁闷他女朋友出去的事实。他告诉我他在怀疑，他总是感觉她外面其实有另外一个男人。

　　“其实不都是这样的嘛！人家只是比较现实而已！”这次换我损他了。

　　他深深地抽了口烟，“这次我倒是难以接受了！我前几天在火车上还告诉他我周五回来休息，她当时还说等着我回来，到了今天她还是出去旅游了。”

　　“她去哪里了？”我问她。

　　“上海！”

　　“你没有问她去上海做什么吗？”

　　“问了，她说去买东西。我真搞不懂了，上海有的东西南京都没有吗，而且上海消费那么高，压根不是人去的地方。”

　　“还好了，女人其实都是这样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又不会跟她结婚。”

　　“这跟结婚没关系，关键是让人想起来就郁闷！”

　　说罢他抬头一口气抽干了一整瓶啤酒。他猛喝酒的样子看起来真的有点吓人。

　　“你呢？”他扔了瓶子把眼球定到我身上。

　　“我怎么了？”我装做不懂他的意思。

　　“小样！别瞒我了！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啊，这段时间这么喜欢打扮，买了那么多衣服，平时你都不怎么注意的，说实话，是不是谈恋爱了？”他坏笑着。

　　看来真的被他看穿了。我和小敏已经开始一个礼拜了。看着他稍微迷瞪的眼神，我只好承认。

　　听我承认了，他哈哈笑了起来，就好像预测到未来的事情一般，“小样！还想瞒我！你还嫩点！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谈恋爱也不跟我说，我又不是你爸，不会满心就是要拆散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种事情没有什么说的必要。”

　　“那有什么了，咱们住这么久了，你总得放心我是什么人吧！”

　　“嗯！嗯！这个倒是放心！”

　　“那跟我讲讲那女孩啊！”

　　“她有什么好讲的！普通的一个女孩！”

　　“真受不了你了！不说算了！”

　　他显得有点生气。

　　其实真的没什么好讲的，我不看韩剧，所以不渴望找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恋爱，而且恋爱本不是那个样子的。我和小敏的认识从始至终都非常普通：她朋友过生日，晚上在酒吧里聚会，正好我为他们服务，后来就留了电话。

　　我把这些叙述给他听之后。他抬起眉毛，大失所望的眼神看着我，“就这么简单？”

　　“是啊！还能复杂到哪里去？难道想谈个恋爱非得惊天地泣鬼神一番？什么酒吧遇到恐怖分子，他们在酒吧里埋了很多炸弹，后来被我发现了，在爆炸的一瞬间抱着她从酒吧里逃了出来，她后来感动万分，决定跟我私定终身了？”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我想知道的是她先给你打的电话，还是你主动联络的她？”

　　“她先给我打的电话！”

　　“那你可要小心点了，这种女孩八成对你有所图！”

　　“有什么好图的！我一个打工仔，要什么没什么，能图什么？浑身这点东西你要啊？”

　　他故意大量了我一番，“你说的也是，就你这瘦小的身材，性功能都是问题，连性都恐怕满足不了！”

　　“那你就不专业了！据说越瘦的人性能力越强！”

　　“你就吹吧！那个女孩什么身份？”

　　“不知道！”

　　“不知道？”我的答案再次让他匪夷所思，“有钱没钱？”

　　“看样子很有钱吧！”

　　“小子命好啊！不过有钱人都善变的，这点你要当心了，最好别真的爱上她了。”

　　“为什么？”

　　“有钱人选择多，今天喜欢你，明天就可能喜欢人家，而且他们又不是没有能力去这样，所以啊，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了她，哪天她把你换掉了，你别扑我怀里哭啊！”

　　“得了吧！”

　　“算了，算了，不闹了！说实话，你真的很了解她吗？”他开始装作认得地问我，看他故作的表情，也很难说服自己他是认真地问我。

　　“这个总得慢慢来吧！”

　　“是啊！慢慢来吧！”

　　他叹了口气，好像经过蹉跎岁月的老人一样转过身。我们俩此刻在天台上睡着。我抬头仰望星空，天上的星星原封不动地闪着，好像眼睛一样看着我们的是是非非，不做任何结论，也没有任何的高见，只是那么地闪着，比地球上任何事物都来得清心寡欲。

　　3、

　　他在火车上乘务的班其实很忙，每到一个城市，他只能在火车站安排的地方睡觉，而大多数情况下则是睡在火车上，随着火车由一个城市晃到另外一个城市。因为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火车上无所事事，我劝他找一些事情，比如随身带一些书什么的，好用来打发时间。他告诉我说规定乘务员是不能带书看的，怕影响工作。我说那你们岂不要孤单死，他说还好了，火车上乘务员之间熟习，大家坐一起聊天什么的，我问他会不会哪天把天都聊完了，他说如果连天都聊完了，那就只好什么都不去想，安安静静地去干活。

　　一连两个礼拜都没有听他提起过他的那个女朋友的事情。我猜想他大概分手了。说实话连我都搞得清楚，那个女孩想要他也未必能给，他每天那么忙，见面都不能，更别提其他的想法了。我也上过大学，大学生的心态我也不是不了解。大学正是美梦和现实交错的时间，绝大多数人的美好愿望都要在那里碾碎，而且每个人都被强迫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美好的东西被碾碎，只有这样才会加速幼稚的人成熟。所以女孩想要的东西他一个小小的乘务员根本就不能给的。

　　但是让我困惑的一点并不是我把他看得透彻，这一点他曾经跟我说过，即便我把他看得透彻，那又能怎样，我还是我，他还是他。我承认他尽说一些让人没有勇气接受的大实话。小敏也多给我打电话，但是来酒吧见我仍旧很少，我曾经问过她，她说因为住得远的缘故。她也在读大学，现在是大二。学校在南京城的东面，而我工作的酒吧在南京城的中间偏西一点，我感觉其实这种距离不算什么的，坐公交车也顶多几十分钟的时间便能见面。

　　有的时候我仍旧希望她来的，比如晚上，她们没有课，来这里玩一下也行。我刚来，跟同事不是太熟习，但是一些话还是能说的。可是这也需要时间。

　　在某一天我没把小敏盼来，倒是把他又盼来了。

　　他说赶上回家，我不在家，反正也没事，想喝啤酒了，就来我这里顺便看看。

　　我让调酒师李平给他杯扎啤。他坐在吧台旁边，随着音乐喝着，还摇着腿，样子就像小孩子一样纯真得可爱。我抽了个空闲随他坐下，他说请我喝啤酒，我说来我这里了哪有让他请客的道理，他倒干脆地答应了我，打趣说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我问他怎么来这里了，他说跟那个女人打电话她连电话都换了。感到郁闷就来这里了。他们个关系也就从他把她由“女孩”形容为“女人”结束了。看来一切都按照我的想法来了，只不过速度有点让人措手不及而已。我安慰他说不就一个女人吗，酒吧里面多得是，大不了我帮他找一个。他说这种事算了，最近有点累，还不想谈恋爱。他在酒吧里坐了半个小时后还是走了，我想大概是我太忙没有时间招呼他的缘故，当然他说不是，他只是想出去走走而已。我就放他走了。

　　他来之后小敏也出现在我眼前。她喝着橙汁问我什么时候有空陪她，我告诉她说周五的时候我会有时间。她说那就等着周五。

　　我期盼着周五，就好像当初期盼着她回来一样，周五那天当真的到来了。周五那天一大早我就起来了，因为他还在火车上，或者在另外一个城市的某个车站，所以我告诉小敏来我暂住的地方。

　　“今天想去哪里？”我问他，我还没有穿好衣服，太热了，我穿着大裤头去刷牙。

　　“不知道啊！”她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那可惨了。”我边刷牙边说，言语好像经过水里一样，变得曲曲折折，“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南京那些地方我早就走遍了，你呢？要不去总统府看一下！”

　　“还是算了吧！总统府那种地方我刚来大学的时候就去看过了，蒋介石也不过如此！”

　　“那去哪里？”

　　我用水冲掉牙刷上的沫子。说实话我真犯了难。

　　“随便逛逛吧！”

　　走之前我因为换了裤子，我想到逛街要花一些钱，就把这个月还剩下的四百块钱都装进兜里，先紧着这些花，这个月不够了就只能问他借了。

　　说是去逛街，其实是她带着我去逛街。这街道仿佛都是为了女人开的，那些店面，到处都是女人的天地，她拉着我一会走进化妆品店，一会儿出现在试衣镜里面，折腾了一个上午。中午的时候，温度已经上升到难以承受的地步。我们走进开着空调的肯德基，她说反正也累了，可以在这里坐一下午。

　　她清点了一下收款单，买了两千多块钱的东西，听了这个数字让我流汗不止。我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谈恋爱就要结婚话。

　　她抱怨着说买只了一点点的东西。我低着头没说话。她见我对她的话题不感兴趣，转而也不说话了。我们俩吸着冰镇可乐看着外界的人在炎热的世界里面接受煎熬。

　　我问起她上课的事情。

　　她说还好了，这几天生活很平淡，在学校除了上课就是上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接着她说了一些学校里面发生的趣闻，比如他们系有一个男生曾经为了追一个女孩，每个寝室送了一箱可乐，让他们配合他在整个楼用楼里的灯管显示出一个心型，而且她们寝室也帮忙了。

　　我点点头说，这种事情也真的很浪漫。

　　她说她都*动死了，接着又讲起一个男生弹吉他追女孩的事情。男孩在楼下弹吉他，然后用用音响把声音扩大，她接着抱怨说，那女孩最终都没有同意，如果换作她她肯定会答应他的。

　　我点点头说，是有够浪漫的。

　　我们一直坐到下午接近四点的时候，因为实在没有地方可去，所以就在南京城漫无目的地瞎走。后来我们走到夫子庙，在那里吃了很多小吃。吃饱之后我们便去了我的住所。

　　那大概是七点，我们对华灯初上的南京失去了耐力。她说已经累得受不了了，腿里面好像灌满了橙汁。我们就回去了。路上她又钻进超市，买了几块冰棍和冰镇西瓜。到家之后她迫不及待地把西瓜切了。冰镇西瓜从喉咙流进胃里，整个身体都好像放到南极一样爽快。

　　她打开我的电脑，放了首《我听这首音乐的时候最爱你》，节奏和声音听起来都很怪。我问她谁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