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生活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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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生活顾问-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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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依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儿,理所当然道:“我又不当家,理这些作甚。”



张仲微奇道:“那你算什么这样起劲?”



林依取了支毛笔倒竖,点着账本与他瞧,细数道:“田里的出产,圈里的猪,苜蓿地里的鹅,样样都得提前估算本钱,预知收益,不然等到亏了才想起,可就迟了。”



张仲微心生佩服,但又替林依担心:“咱们马上就要动身去京城,田产倒还罢了,佃与人种便是,可那些猪呀鹅呀,又不好带走,留与他人养,又不放心,怎办?”



林依知道张仲微是要去京城的,却没想过,自己已成为他的妻,自然是要跟去的。这一去,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她辛苦挣下的家业,确是要妥当安排才是。她托腮思索方法,忽一抬头,瞧见张仲微也在苦想,皱眉的模样极为有趣,忍不住开玩笑道:“我好容易挣下些财产,实在不愿抛却,不如你独自进京,我留下照看。”



张仲微总是不由自主就拿她的话当了真,急道:“你不跟去,我怎么办?”



林依帮作思考状,道:“你是怕无人服侍?这不难,带个人去便是,若嫌麻烦,就到了东京再买,却也便宜。”



张仲微紧抓她的手,气道:“你舍不得抛却财产,就舍得抛却我?”



林依见他急了,忙哄他道:“与你玩笑呢,几亩地,几群鹅罢了,哪里就舍不得,赶明儿我就卖了去。”



张仲微还不信,盯着她问:“当真是玩笑?”



林依一手揽了他的腰,一手朝他后背拍了拍,道:“自然是玩笑,我哪放心让你独自出门,东京那般繁华,保不准你一个把持不住,就叫我们家添了人口。”



张仲微此刻信了,就反去笑话她:“那你还装大方,叫我去东京买人服侍。”



林依停在他后背的手,加大力气拍了一掌,道:“猜对了,为妻就是装大方,其实心只针眼儿小,什么通房呀,妾呀,统统容不下,你若不依着我,不如现在就和离,免得将来难堪。”



张仲微忙去捂她的嘴,责怪道:“没通房就没通房,没妾就没妾,又不是人人都爱这些,以后不许将和离字眼挂在嘴上,我不爱听。”



林依从不指望男人真有这自觉性,不过能有这份态度,她还是高兴的,遂亲亲热热拉他朝同一把椅子坐了,教他算账。张仲微却不爱学,却别个说他贪图娘子陪嫁,勉勉强强瞧了几页,便称累了。



此时离晚饭时间不远,补觉却是来不及,林依便道:“那你去帮我打听打听,看有没得人愿意接手猪圈与鹅群。”



张仲微应了,真出门去,他到底偏着自家亲娘,不去别家,先到隔壁去问方氏:“我们即将进京,三娘子的猪圈与鹅群无法带走,娘若愿意接手,我便叫她卖你。”



方氏见儿子还是孝顺自己的,又是高兴,又是得意,但却道:“养鹅是赚钱,我也极想盘下,但咱们也要进京去哩。”



原来方氏见大房一家并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要进京,不愿与张梁独留乡下,便去与张伯临讲了,张伯临是长子,自然愿意爹娘在身边,当即就应了,此时已命李舒打点一家人的行装去了。



张仲微听说全家人还是能在一起,也十分高兴,道:“那咱们择日一起上路。”



方氏笑着点头,嘱咐他要将林依的猪圈鹅群卖个好价钱,又唠唠叨叨,与他抱怨些李舒的事迹,言语间都是悔恨没能将林依迎进二房的门。



张仲微是男人,哪肯听这些碎言碎语,没坐会子便称还要去找买主,告辞走了。待他出得新屋院门,青苗已在外候着,问道:“二少夫人使我来问一声儿,二夫人可愿意接手?若是她肯,价钱与她便宜些。”



张仲微像做错事被抓现行,忙摇头,将二房一家也要赴京的事讲了。青苗听到这消息,可不怎么高兴,“哦”了一声,道:“二少爷不必再去跑了,二夫人已寻到了买家。”说完一溜烟跑回家,向林依道:“二少夫人,二夫人竟也要去京城哩。”



林依不以为然,道:“去就去,她又不与咱们住一家。”



青苗仍旧撅嘴:“两房人都要去京城,必定是一路同行……”



话未完,张仲微进来,她想起林依的叮嘱,忙住了嘴,垂手侍立一旁。张仲微见他一进来,屋里就没了声响,不免有些奇怪,但也不细问,只向林依道:“娘子好本事,这样快就寻着了买家?”



林依笑道:“也不是寻,乃是有人晓得了消息,主动找上门来。户长娘子订了猪圈与那二十几亩占城稻,张六媳妇称她养鹅养熟了,欲买下鹅群和苜蓿地,却苦于无钱,求我许她先赊欠着,我已是允了。



张仲微见她讲得头头是道,赞道:“娘子果然好本事,我自愧不如。”



林依还是犯愁,道:“我本以为二老爷与二夫人我会留下,还指望杨婶帮我收租呢,这下都要进京,我那几十亩水田怎办?”



张仲微道:“不如也卖掉?”



林依嗔道:“听娘讲,东京物价极贵,若没得一处出产,就等着饿肚子罢。”



张仲微不满道:“我又不是没得官做,养得起你。”



做官仅靠俸禄,饿得死人,瞧张仲微这老实模样,又不像是个会捞外快的,林依对他养家,不抱太大希望,但这样打击人的话,她可不敢讲出来,便道:“我也曾想过将水田卖掉,另到东京周边置地,但娘说,北边多为旱地,出产不高,实在比不得咱们蜀地丰饶,卖掉水田极不合算的,就是娘那六十亩地,也不想卖哩。”



张仲微问道:“既是娘也不想卖,她寻了何人收租?”



林依得了提醒,自嘲道:“真是当局者迷,怎就没想到去问问娘。”



正巧此时流霞来请吃晚饭,林依便到饭桌上,将这问题问了。杨氏道:“我也正为此事发愁呢,一般人家,都是留个可靠的家人看守,咱们家却是下人不多,匀不出人来,如何是好。”



田氏端着饭碗,却一直不夹菜,犹豫好一时,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我愿意留下看守三娘墓地,顺路替娘与二嫂把田租收了。”



杨氏从不知田氏有这念头,见她立志守节,自愿守护亡夫墓地,惊讶之余,又很是感动,于是难得露了怜惜神情,道:“你有这份心,实在是好,但此事重大,且等我与你爹商量后再说。”



待到晚间张栋回房,杨氏便将田氏的意思讲了,又悔道:“这孩子真真可敬,我却从未与过她好颜色。”



张栋也是佩服田氏志气,但却犹豫,道:“咱们家只得两名丫头,若三娘媳妇要留,谁人来陪?她独身留下可是不妥,寡妇门前是非多。”



流霞在旁听到这话,出主意道:“听说大少夫人要留一房下人看守屋子,不如去与大少夫人讲,托她家下人照应照应。”



张栋思忖一时,觉得这提议还算妥当,遂叫杨氏去问李舒。杨氏应了,第二日,便去到隔壁,与李舒讲了。这不是什么大事,李舒一口应承。杨氏谢过她回家,与张栋两个都高兴,又想着要与田氏另买个丫头服侍。



买个丫头须得花钱,商议到这里,二人才想起,一身的债务还未还清,如何动身?杨氏惭颜道:“方才仲微媳妇来问我,我顺口就答了,全然没想到债务未清,动不得身,真是惹人笑话。”



张栋极想早些进京谋取官职,便道:“不如去向仲微媳妇借些钱,日后还上。”



杨氏坚决不同意,道:“她才进门,咱们就借钱,叫别个怎么想。”



张栋无法,只好与她商量,将那水田卖上几亩,以解燃眉之急。杨氏是极舍不得的,不然也不会将债务拖到现在,但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只得遣流霞去向林依打听城里哪位牙侩最公道。



林依听得流霞问牙侩,猜到张栋与杨氏是想变卖田地,还清债务,凑足旅费,便问道:“不知爹娘欠了几多钱?”



流霞道:“可不少,足有两、三百贯。”



林依想到前日隆重的婚礼,还有昨日那张避子药房,便道:“你去与娘讲,水田卖了实在不合算,不如我先替她把债还了。”



流霞惊诧于她的大方,顶着满脸不相信的神色,回去与张栋杨氏禀报。



张仲微也是惊讶,向林依道:“两、三百贯可不是小数目,娘子是真孝顺。”



林依笑道:“钱财乃身外物,咱们既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爹娘欠的债,儿女来还是该的。”



二人正说着,杨氏亲自登门道谢,称一旦宽裕,立即将钱还上。林依连称不必,又问她道:“看守田地的人选,娘可寻到了?”



杨氏道:“我与你爹已商定,就将三郎媳妇留下,由伯临媳妇的一房下人相陪。”



别人家的下人,能听使唤?林依道:“还是与弟妹另买个丫头的好。”



杨氏笑道:“我正有此意。”



林依想到他们连债都还不起,想必也拿不出钱来买丫头,于是命青苗带钱去城里,叫牙侩带了几个老实本分的丫头到家里来,请田氏自己挑了一个。



所谓有钱大方好做人,林依替公婆还债,替递媳买丫头,引得全家上下都喜爱她,名声传出去,也是人人夸。



只有方氏听后嫉妒,上门讨钱,叫林依也替她还还债。二房哪来什么债务,全然是无理取闹,林依先看在张仲微面儿上,还礼敬她三分,后见她越来越蛮横,只得与青苗使眼色,叫她出马。



青苗乃是对付方氏的一剂灵药,三言两句就将她击退。方氏落败,忿然归家,恰逢李舒来寻她问事儿,便将一腔火气全撒到了她身上,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李舒被骂惯了,先前还时常生生闷气,如今只当耳旁风,安安静静听完她骂,才问:“二夫人,杨氏生的那个儿子,还在我庄上养着呢,我欲择日将他接回,二夫人以为如何?”



第九十四章  兄弟拒妾



方氏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孙子,在李舒由养活,不过她认为嫡母养庶子乃是天经地义,因此并不感激,反责备她道:“早该接回来了,你们非要藏着掖着,害得我这个做祖母的,通共没见过几面。”



李舒不冷不热道:“那我明日就遣人将他接回来,让二夫人亲自养活,好享一享天伦之乐。”



方氏初时没有多想,只催她去安排,待到人出了堂屋才醒悟过来,李舒叫她亲自养活,那意思是让她自己出钱?



既是要出钱,方氏就不乐意了,她如今穷得叮当响,哪来的钱养孩子,于是起身,欲追出去反悔,但走了两步,又转了念头——孩子由她带着,反倒多了向李舒要钱的名目,何乐而不为?她这般想着,就停了脚步,心情愉快地唤来任婶,命她好生收拾一间房出来,与她的宝贝孙子住。



第二日,如玉所生的儿子被接回,这孩子如今已一岁多,穿一身锦缎新衣,留着勃角头,会跑会跳会唤人,见了谁都笑嘻嘻,极是惹人疼爱。奶娘抱了他到堂屋,教他叫人,先张梁后方氏,顺着一圈人叫下来,个个脸上都有关笑。张梁当场就与他取了个大名张浚明,抱在怀里逗个不停。张伯临见那孩子眉清目秀,很有几分如玉的影子,不禁浮上些思念情绪,怔怔望了他好一时。



李舒瞧在眼里,难免有几分醋意,便一语不发,扭身先走了。张伯临忙唤她道:“浚明起居如何安排?你打点妥当了再走。”



李舒不理,径直出门。方氏骂了声“不懂规矩”,向张伯临道:“莫要理她,孙儿有我呢。”



祖母带亲孙子,自然妥当不过,张伯临安下心来,摸了摸张浚明的小脸,紧跟着李舒脚步而去。



李舒人前一向隐忍,今儿乃是头一回闹脾气,生怕张伯临冷眼看她,正在房内忐忑不安,张伯临就进来了,见她还是满脸不高兴,问道:“你这是做与谁瞧呢?他可是要唤你一声娘的。”



李舒气道:“我若不愿养他,又何苦把他接回来,你这个做爹的,可不曾问过一声儿。”



张伯临有些羞惭,便问:“那你生的哪门子气?”



李舒扭过身子,将后背对他,气道:“方才你怔怔瞧浚明,明想起了谁?”



张伯临恍然大悟,原来娘子是吃醋,他最爱女子如此模样,立时就显出柔情蜜意来,百般奉承,千般安慰,连称:“我不过是走神,并不是在想谁。”



李舒见他不但不责怪自己善妒,反露了温柔一面,真个儿是又惊又喜,自此悟出些夫妻相处之道来。



张家人临行前,张八娘来送,先到方氏面前哭了一场,又到林依处哭,道:“你们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留我独自在这里,怎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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