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逐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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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逐九州-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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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墙上,已被逼至角落的哑君岑眸中寒光一闪,突然转守为攻。

    只见他长袖一挥,瞬间便将几枚闪着青光的铁钉以破空之势,全部打向了顾言曦的身上。

    那铁钉一看就沾有见血封喉的剧毒,李慕歌在下面看得肝胆俱裂,立刻对着洛秋离大喝一声:“快!”

    洛秋离反应也算迅速,立即提气纵身,拉起李慕歌就往城墙上跃去。但他毕竟轻功稍逊,又带着受伤的李慕歌,一攀一爬间耗时太多,想赶去救人肯定已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挥出长剑,潇洒利落的挽起数个剑花,一个不落地将所有的毒钉都打落在地。

    只是那挽剑的右手,在小指处却空了一截。

    这时另一道身影也飞身而至,俊朗坚毅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担心,“小六,你的伤刚好,还是要多注意些。”

    沈逐风有些无奈地看了季七瞬一眼,开口道:“我要是注意了,师父的命还能保住吗?”说罢他立刻将顾言曦从木架上放了下来,将套在他颈间的绳套一剑挑断。

    季七瞬虽然担心顾言曦的状况,但也不敢对身边掉以轻心。毕竟哑君岑是个用毒高手,尽管现在正与青玉缠斗,但在任何情况下仍是防不胜防。

    这时,李慕歌与洛秋离也赶了过来。

    李慕歌见被救下来的顾言曦已是奄奄一息,于是立刻将他抱入怀中,准备先将人带到城下安全的地方,再行救治。

    但洛秋离却在这个时候阻止了他。

    只见他将一瓶药水倒在手上往顾言曦脸上抹去。

    药水抹过的地方,立刻缓缓浮起一层薄薄的人皮。洛秋离伸手一掀,只见人皮之下竟露出了一双狭长的凤目,以及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孔。

    所有人在看到那张脸孔时,无不面色一沉。虽说他们心中对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但对于千辛万苦之下救的却是季意然这件事,恐怕没有人会觉得高兴。

    何况李慕歌、季七瞬以及沈逐风对于季意然,简直都已恨到了骨子里。

    哑君岑见状,立刻满眼得意地一一扫过眼前众人,“怎么?把人救下了,难道你们还不开心吗?”说话间,他将目光轻若鸿毛地落在季七瞬与沈逐风身上,某些不可言说的情绪,瞬间一闪而过。

    “顾言曦在哪里?”李慕歌向前一步,抽出腰间长剑,直指哑君岑咽喉,“你现在已是穷途末路,只能束手就擒。”

    哑君岑看着那一点剑光,浑不在意道:“你们也太小看我了。莫说我现在还没有穷途末路,就算是穷途末路,我也不会告诉你们顾言曦在哪里。等你们发现他时,或者…呵呵…”

    他笑声响起的同时,城墙上一大部分的守兵,突然手执利刃转过身来,将李慕歌等人围在了垓心。

    沈逐风看着情势再次逆转,不由拍手赞道:“不愧是哑红音的儿子,你也算智计百出了。”

    哑君岑慢慢揭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那一张略显柔美的本来面目道:“在经历了‘那种事’之后,你也算恢复得不错了。”他刻意加重“那种事”三个字,眼中带着恶意的笑。

    季七瞬听了,眼中顿时烧起熊熊怒火,刚想替沈逐风挺身而言,却听对方云淡风轻道:“人这一生太长,长到根本就没有什么事,忘不掉、或放不下。”

    “是吗?”哑君岑唇畔一勾,将目光转向季七瞬,却仍对着沈逐风道:“那我诚心的祝愿你,真能将那些事忘得干干净净。”说话的同时,他将右手的小指举起,神色颇具玩味。

    “有我在,他会忘记的。”季七瞬跨出一步,挺身挡到沈逐风面前。看着哑君岑的目光冰冷骇人,完全是“欲将其除之而后快”的决绝。

    哑君岑满不在乎地回望,但心里终究还是犹如缺失了一块般,空空荡荡。

    人这一生太长,长到根本就没有什么事,忘不掉、或放不下。

    所以他才站在了这里。不管人生是长是短,都将忘掉最该忘掉的,放下最该放下的。

    东襄的那些官员,此时早已退到了更加安全的地方,决定隔岸观火。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已不是他们能插手的地步了。

    李慕歌淡淡地扫过四周的形势,心里十分清楚:他们这几个人想要突破这个包围圈恐怕并不难,难得是同时还要活捉到哑君岑,逼他说出顾言曦的下落。

    几番权衡之下,他突然发现,哑君岑费尽心机地设计出这一切,无非只有两个目的:其一,就是除掉自己;其二,就是毁掉东襄。其它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混淆视听的假象。

    毁掉东襄这个目的,在他揭穿了他假冒了季意然这件事以后,就宣告落空了。因为战争没被挑起,东襄也就没有伤亡。

    那哑君岑现在就只剩下那一个目的了——除掉自己!

    而这既是对方的目的,也成了自己的筹码。

    他唯一可能救回顾言曦的筹码。

    李慕歌将长剑重新缠回腰间,突然上前一步对哑君岑道:“顾言曦一命,换我一命,如何?”

    哑君岑这次倒十分爽快,立刻点头道:“当然可以。”

    他的手不断地把玩着几根淬了毒的铁钉,似乎根本不怕误伤自己。紧接着继续道:“不过我只能告诉你他在哪,至于救不救得出来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不要怪我下手太狠,毕竟是他先拿‘宝藏’这件事来诓我的,事到如今也算自食恶果。”

    李慕歌听到“宝藏”二字后立刻脸色剧变。

    这让他蓦然想起了最开始的那一局棋。

    原来,那局棋,他早就已经解开。

    原来,他做得那场局,也并非完美无缺。

    这一步步走来,真心有之,假意有之。但这二者之间的界限谁又能言说得清楚?

    有人入局太深,有人又入戏太深。

    局中做戏,戏假情真。

    既然有情,便难相负。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不会再去追究、深思顾言曦为什么直到最后都不愿把“宝藏”的事情告诉自己,因为这些早已不再重要。

    当你终于有一天站在生与死的面前时,你会发现,这世上于你而言,重要的事情并非很多。而那仅剩的、最后一点重要的事情,就是你人生的全部。

    而顾言曦这三个字,就是他人生的全部——是值得他将自己变卖殆尽,用以换取的全部。

    “他没跟我说过‘宝藏’的事情,具体地点不知你可否愿意告知?”李慕歌严阵以待地注视着哑君岑脸上每一个表情的细微变化,迅速地甄别着他话中的真假。就怕自己一个疏忽,便令顾言曦坠入万劫不复。

    哑君岑见他神情,“噗”的一声嗤笑出声,“李慕歌,你大可不必对我如此防范。如果你肯当场自裁,无论是‘宝藏’之事,还是顾言曦之事,我都会巨细靡遗、一五一十地全部告知于你。你放心,在这件事上我不会耍什么花样,因为那‘宝藏’对我一点价值都没有。至于原因,若你还有命去看一看,大概会一目了然。”

    说罢,他将一张地图从袖中拿出,向对面晃了晃继续道:“这是顾言曦给我的,我不妨告诉你,就是这张图差点要了我的命。所以,他现在咎由自取被扔在里面,是死是活我就不太清楚了。”

    “哑君岑,你别太嚣张!”这时洛秋离突然朝对方大吼道,手中的剑柄已被他攥得出现了裂纹,“你现在连顾言曦是死是活都不能保证,我们凭什么跟你做这场交换?”

    哑君岑闻言,以一副好笑的神情看着洛秋离道:“你们?这件事跟你可没关系。我问的是你们家主子换不换?”

    洛秋离听了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慕歌果断打断。他脚步从容地走到哑君岑面前,伸出手,无比坚定地说出了一个字:“换。”

    哑君岑点头笑道:“好!”

    说话间一手轻飘飘地将那张地图扔到了对面,一手毫不留情地掷出铁钉。

    洛秋离等人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李慕歌命丧于此,在李慕歌走向哑君岑的同时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以他们四人的速度与功力,在一瞬之间救回李慕歌也并非难事。

    哑君岑自然也不是傻子。就算李慕歌要与他“换命”这件事不似作假,但他身后那些人又岂会袖手旁观?

    所以那几枚铁钉本就是虚晃一招,而他真正的杀招,则布置在了一直都心神恍惚的季意然身上。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根本不会有人去注意那个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季意然。

    而李慕歌又身受重伤,此时根本无法自保。

    所以当季意然从他身后突然暴起,不留余地的一剑穿心时,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来得及阻挡。

    哑君岑志得意满地操纵着季意然身上的蛊虫,眼中尽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这一刻,他的所有计划,终于完美的划上了句点。

    真是步步算尽,环环相扣。

    只为了实现那最终的目的——那一个从小到大,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目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离成功最接近的那一刹那。一道并不起眼的剑光,却毫不留情地粉碎了他千辛万苦争来的所有希望。

    那道剑光之后,是一张更加不起眼的脸孔。但那张脸孔上沉静淡然的神色,却是那么的刺眼。

    不止刺眼,简直令他愤怒的发了狂!

    何为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何为万念俱灰,死难瞑目?

    在那道剑光将季意然恰到好处地拦在李慕歌的背后时,当所有的一切都功亏一篑后,当他终于看清了那双破坏了一切的眼眸时,他终于愤怒到失去了全部的理智,也切断了所有的退路。

    他终于不再留下任何余力,不再保持一个胜者的姿态。而是像一只发了狂、失了控的野兽般,突然功力大增。一瞬间,他竟冲出了所有人的防线,猛烈而决然地攻向了他那唯一的一个目标——李慕歌。

    最初的一剑,李慕歌勉强挡下,单剑撑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紧随而至的那一剑他实在无力抵抗,执剑的手已微微发颤。

    这时,那道不起眼的剑光再次破空而来。只听“锵锵”几声,剑身虽被砍成两截,但终究是抵挡住了哑君岑可怕的攻击。

    紧接着,那人突然拿过李慕歌手上的那把极细的软剑,手指轻弹,那剑身立刻响起玲珑剔透的铮鸣,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

    李慕歌看到那人的脸时,立刻目露狂喜地叫了句:“故安?言曦?”

    顾言曦带着“故安”的人皮面具,对他淡然一笑。之后犹如一支利箭般,笔直而迅猛地向哑君岑攻了过去。

    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剑的锋锐,也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剑的速度。只觉眼前一道寒光划过,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因为那凛冽的剑气而剧烈的收缩,本能地向身体发出示警。

    哑君岑也知自己抵不过这一剑的威力,但就算敌过这一剑,那下一剑呢?下下一剑呢?

    所以他索性将身体应了上去,同时死死地攥住那把极细的锋锐,果断而决绝地洒出漫天毒雾。

    如果带不走李慕歌,那就带走顾言曦吧。

    如果不能让他死,那就让他痛苦,说不定也是不错的选择。

    顾言曦在漫天毒雾中,并没有将剑脱手,闪避而出。

    而是又向哑君岑欺近了几分,俯在他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随着他嘴唇一张一翕间,哑君岑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最后悉数化作了一抹不甘心的狠戾。

    他攥在剑刃上的手指已经被切得深可见骨,犹不撒手。

    鲜血流过剑身上的纹路,恍惚间似乎能看到某些经文缓缓显现。

    会是超度亡灵的经文吗?

    但顾言曦又怎么会好心的去超度他呢?他连死都不想让他死得瞑目。

    在死亡来临之前,他有些好笑的想。

    最后,他终是将目光停在了很远的一个地方,那里站着一个总是一本正经的青年——开不起玩笑,却也并非脾气不好。只是严肃得有些可爱。

    他现在正用一种什么样的目光在看着自己呢?

    或许是罪有应得,死得其所吧。

    原来人死的时候,是感受不到疼的,只能感受到死亡而已。

    李慕歌知道哑君岑最后洒出的毒雾必是奇毒无比,瞬间整颗心都停止了跳动。

    他见毒雾中的顾言曦一动不动,整个人几乎差点崩溃。拖着已近虚脱的身体,他努力爬向对方,心想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就在这时,顾言曦却突然动了。只见他利落地拔下那把插在哑君岑心口的软剑,手腕轻抖,震开了剑身上所有的血迹。同时,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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