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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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 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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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活人。”那书呆子摇头晃脑的道:“阁下以小人之心,而度君子之腹矣。此处既无棺材,

更无毒药。”

包不同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你是小人。”指着对面那中年美妇

道:“她是女子。你们两个,果然难养得很。孔夫子的话,有错的吗?”那书呆子一怔,说

道:“‘王顾左右而言他。’我这句话,我便置之不理,不加答覆了。”

这书呆与包不同一加对答,玄痛少了顾碍,双刀又使得紧了,那使判官笔的书生登时大

见吃紧。那书呆晃身欺近玄痛身边说道:“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

何?’大和尚‘人而不仁’,当真差劲之至了。”

玄痛怒道:“我是释家,你喧腐儒讲什么诗书礼乐,人而不仁,根本打不动我的心。”

那书呆伸起手指,连敲自己额头,说道:“是极,是极!我这人可说是读书而呆矣,真

正书呆子矣。大和尚明明是佛门子弟,我跟你说孔孟的仁义道德,自然格格不人焉。”

风波久斗那使铁制棋盘之人,难以获胜,时刻稍久,小腹中隐隐感到寒毒侵袭。包不同

和那戏子相差别,察觉对方武也不甚高,只是招数变化极繁,一时扮演西施,吐言莺声呖

呖,而且蹙眉捧心,莲步姗姗,宛然是个绝代佳人的神态,顷刻之间,却又扮演起酒风流的

李太白来,醉态可掬,脚步东倒西歪。妙在他扮演各式人物,均有套武功与配合,手中软鞭

或作美人之长袖,或为文土这采笔,倒令包不同啼笔皆非,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那书呆自艾了一阵,突然长声吟道:“既已舍染乐,心得善摄不,若得不驰散,深入相

不?”玄难与玄痛都是一惊:“这书呆子当真渊博,连东晋高僧鸠摩罗什的偈句也背得

出。”只听他继续吟道:“毕竟空相中,其心无所乐,若悦禅智慧,是法性无照。虚诳等无

实,亦非停心处。大和尚,下面两句是什么?我倒忘记了。”玄痛道:“仁者所得法,幸愿

示其要。”

那书呆哈哈大笑,道:“照也!照也!你佛家大师,岂不也说‘仁者’?天下的道理,

都是一样的。我劝你还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罢!”

玄痛心中一惊,陡然间大彻大悟,说道:“善哉!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南夫阿

弥陀佛。”呛啷啷两声响,两柄戒刀掷在地下,盘漆而坐,脸露微笑,闭目不语。

那书生和他斗得甚酣,突然间,见到他这等模样,倒吃了一惊,手中判官笔并不攻上。

虚竹叫道:“师叔祖,寒毒又发了吗?”伸的待要相扶,玄难喝道:“别动!”一探玄

痛的鼻息,只觉呼吸已停,竟尔圆寂了。玄难双手合什,念起“往生咒”来。众少林僧见玄

痛圆寂,齐声大哭,抄起禅杖戒刀,要和两个书生拼命。玄难说道:“住手!玄痛师弟参悟

真如,往生极乐,乃是成了正果,尔辈须得欢喜才是。”

正自激斗的众人突然见此变故,一齐罢手跃开。

那书呆大叫:“老五,薛五弟,快快出有人给我一句话激死了,快出来救命!你这他妈

的薛神医再不出来救命,那可乖乖不得了啊!”邓百川道:“薛神医不在家中,这位先

生……”那书呆仍是放开了嗓门,慌慌张张的大叫:“薛慕华,薛老五,阎王敌,薛神医,

快快滚出来救人哪!你三哥激死人了,人家可要跟咱们过不去啦。”

包不同怒道:“你害死了人,还在假惺惺的装腔作势。”呼的一掌,向他拍了过去,左

手跟着从右掌掌底穿出,一招“老龙探珠”,径自抓了的胡子。那书呆闪身避过。风波恶、

公冶乾等斗得兴起,不愿便此停手,又打了起来。

邓百川喝道:“躺下了!”左手探出一把抓住了那戏的后心。邓百川在姑苏燕子坞慕容

氏属下位居首座,武功神熟,内力雄浑,江湖上虽无赫赫威名,但凡是识得他的,无不敬

重。他出手将那戏子抓住顺手便往地下一掷。那戏子身手十矮捷,左肩一着地,身子便转了

个圆圈,右腿横扫,向邓百川腿上踢来。这一下势奇快,邓百川身形肥壮,转动殊不便捷,

眼见难以闪避,当即气沉下盘,硬生生受了他这一腿,只听得喀喇一声,两腿中已有一条腿

骨折断。

那接连几个打滚,滚出数丈之外,喝道:“我骂你毛延寿这奸贼,戕害忠良,啊哟,我

的腿啊!”原来腿上两股劲力相交,那戏子抵敌不过,腿骨折断。

那中年美妇一直斯斯文文的站一旁,这时见那戏子断腿,其余几个同伴也被攻逼得险象

环生,说道:“你们些人是何道理霸占在我五哥的宅子之中,一上来不问情由,便出手伤

人?”她虽是向对方质问,但语气仍是湿柔斯文。那戏子躺在地下,仰天见到悬在大门口的

两盏灯笼,大惊叫道:“什么?什么‘薛慕华之丧’,我五哥鸣呼哀哉了么?”

那使棋盘的、两个书生、使斧头的工匠、美妇人一齐顺着他手指瞧去,都见到了灯笼。

两盏灯笼中烛火早熄,黑沉沉的悬着,众人一上便即斗,谁出没去留意,直到那戏子摔倒在

地,这才抬头瞧见。

那戏子放声大哭,唱道:“唉,唉,我的好哥哥啊,我和你桃;园结义,古城相会,你

过五关,斩六将,何等威风……”起初唱的是“哭关羽”戏文,到后来真情激动唱得不成腔

调。其余五纷纷叫嚷:“是谁杀害了五弟?”“五哥啊,五哥啊,哪一个天杀的凶手害了

你?”“今日非跟你们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玄难和邓百川对瞧了一眼,均想:“这些人似乎都是薛神医的对义兄弟。”邓百川道:

“我们有同伴受伤,前来请薛神医救治,哪知……”那妇人道:“哪知他不肯医治,你们得

便将他杀了,是不是?”邓百川道“不……”下那个“是”字还没出口,只见那中年美妇袍

袖一拂,蓦地里鼻中闻到一阵浓香,登时头晕眩,足下便似腾云驾雾,站立不定。那美妇叫

道:“倒也,倒也!”

邓百川大怒,喝道:“好妖妇!”运力于掌,呼的一掌拍出了去。那美妇见邓百川身子

摇摇晃晃,已是着了道儿,不料他竟沿能出掌,待要斜身闪避,已自不及,但觉一股猛力排

山倒海般推了过来,气息登时窒住,身不由主的向真摔出去。喀喇喇几声响,胸口已断了几

根肋骨,身子尚未地,已晕了过去。邓百川只觉眼前漆黑一团,也已摔倒。

双方各自倒了一人,余下的纷纷出手。玄难寻思:这件事中间怕有重蹊跷,只有先将方

尽数擒住,才免得双方更有伤亡。”说道:“取禅杖来!”慧镜转身端起倚在门的禅杖,递

向玄难。那使判官笔的书生飞身扑到,右手判官笔点慧镜胸口。玄难左手一掌拍出,手掌

未,掌力已及他后心,那书生应掌而倒。玄难一声长笑,绰杖在手,横跨两步,挥杖便向那

使棋盘的人砸去。

那人见来势威猛,禅杖未到,杖风已将自己周身罩住,当下运动手臂,双手挺起棋盘往

上硬挡,当的一声大响,火星四溅。那人只觉手臂酸麻,双手虎口迸裂。玄难禅杖一举,连

那棋盘一起得了起来。那棋盘磁性极强,往昔专吸敌人兵刃,今日敌强我弱,后给玄难的禅

杖吸了去。玄难的禅杖跟着便向那人头顶砸落。那人叫道:“这一下‘镇神头’又兼‘倚

盖’,我可抵挡不了啦!”向前疾窜。

玄难倒曳禅杖,喝道:“书呆子,给我躺下了!”横枚扫将过去,威势殊不可当。那书

呆子道:“夫子,圣之时者也‘风行草偃,伏倒便伏倒,有何不可?”几句话没说完,早已

伏倒在地。几名少林倍跳将上去将他按住。

少林寺达摩院首座果然不同凡响,只一出手,便将对方三名高手打倒。

那使斧头的双斗包不同和风波恶,左支右绌,堪堪要败,这使棋盘的人道:“罢了,罢

了!六弟,咱们中局认输,这局棋不必再下了。大和尚,我只问你,我们五弟到底犯了你们

什么,你们要将他害死?”玄难道:“焉有此事……”

话未话完,忽听得铮铮两声琴响,远远的传了过来。这两下琴音一传入耳鼓,众人登时

一颗心剧烈的跳了两下。玄难一愕之际,只听得那琴声又铮铮的响了两下。这时琴声更近,

各人心跳更是厉害。风波恶只觉心中一阵烦恶,右手一松,当的一声,单刀掉在地下。若不

是包不同急忙出掌相护,敌人一斧砍来,已劈中他肩头。那书呆子叫道:“大哥快来,大哥

快来!乖乖不得了!你怎么慢吞吞的还弹什么鬼琴?子曰:‘君命召,不俟驾行矣!’”

琴声连响,一个老者大袖飘飘,缓步走了出来,高额凸颡,容貌奇古,笑眯眯的脸色极

为和谟,手中抱着一具瑶琴。

那书呆子等一伙人齐叫“大哥!”那人走近前来向玄难抱拳道:“是哪一位少林高僧在

此?小老儿多有失礼。”玄难合什道:“老衲玄难。”那人道:“呵呵,是玄难师兄。贵派

的玄苦大师,是大师父的师兄弟吧?小老儿曾与他有数面之缘,相谈极是投机,他近来身子

想必清健。”玄通难黯然道:“玄苦师兄不幸遭逆徒暗算,已圆寂归西。”

那人木然半响,突然间向上一跃,高达丈余,身尚未落地,只听得半空中他已入悲声,

哭了起来。玄难和公冶乾等都吃了一惊,没想到此人这么一大把扩纪哭泣起来却如小孩子一

般。他双足一着地,立即坐倒,用力拉扯胡子,两只脚的脚跟如擂鼓般不住击地面,哭道:

“玄苦,你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就此死了?这不是岂有此理么?我这一曲‘梵音普安泰’,

许多人听过都不懂其中道理,你却说此曲之中,含禅意,听了一遍,又是一遍。我这个玄难

师弟,未必有你这么悟性,我若弹给他听,多半是要对牛弱琴、牛不入耳了!唉!我好命苦

啊!”

玄难初时听他痛哭,心想他是个至性之人,悲伤玄苦师兄之死,忍不住大恸,但越听越

不对,原来他是哀悼世上少了个知音,哭到后,竟说对自己弹琴乃是“对牛弹琴”。他是有

德高僧,也不生气,只微微一笑,心道:“这群人个个疯疯颠颠。这人的性脾气,与他的一

批把弟臭味相投,这真叫做物以类聚了。”

只听那人又哭道:“玄苦啊玄苦,我为了报答知已苦心狐诣的又替你创了一首新曲,叫

做‘一苇吟’,颂扬你少林寺始祖达摩老祖一苇渡不江伟绩。你怎么也不听了?”忽然转着

向玄难道:“玄苦师兄的坟墓在哪里?你快快带我去,快,快!越快越好。我到他坟上弹奏

这首新曲,说不定能令他听得心旷神怡,活了转来。”

玄难道:“施主不可胡言乱语,我师兄圆寂之后,早就火化成灰了。”

那人一呆,忽地跃起,说道:“那很好,你将他的骨灰给我,我用牛皮胶把他骨灰调开

了,黏在在瑶琴这下,从此每弹一曲,他都能听见。你说妙是不妙?哈哈,哈哈,我这主意

可好?”他越说越高兴,不由得拍手大笑,蓦地见美妇人倒在一旁,惊道:“咦,七妹,怎

么了?是谁伤了你?”

玄难道:“这中意有点误会,咱们正待分说明白。”那人道:“什么误会?谁是误会

了?总而言之,伤害七妹的就不是好。啊哟,八弟也受了伤,伤害八弟也不是好,哪几个不

是好人?自己报上名来,自报公议,这可没得说的。”

那戏子叫道:“大哥,他们打死了五哥,你快快为五哥报仇雪恨。”那弹琴者脸色大

变,叫道:“岂有此理!老五是阎王敌,阎罗王怎能奈何得了他?”玄难首:“薛神医是装

假死,棺材里只有死药,没有死尸。”弹琴老者等人尽皆大喜,纷纷询问:“老五为什么装

假死?”“死到哪里去了?”“他没有死怎么给有死尸?”

忽然间运处有个细细的声音飘将过来:“薛慕华、薛慕华,你师叔老人家到了,快快出

来迎接。”这声音若断若续,相距甚运,但入耳清晰,显是呼叫之人内功深厚,非同小可。

那戏子、书呆、工匠等不约而同的齐声惊呼。那弹琴老者叫道:“大祸临头,大祸临

头!”东张西望,神色极是惊惧,说道:“来及逃走啦,快,快,大家都进屋去。”

包不同大声道:“什么大祸临头?天塌下来么?”那老颤声道:“快,快进去!天塌来

倒打紧,这个……”包不同道:“你老先生尽管请便,我可不进去。”

那老者右手突然伸出,一把抓住了包不同胸口穴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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