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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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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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不得已’而嫁,自是因为有了身服,不能未嫁生儿。那么钟灵这孩儿却是我的女儿。正

是……正是那时候,十六年前的春天,和她欢好未满一月,便有了钟灵这孩儿……”想明白

此节,脱口叫道:“啊哟,不成!”

刀白凤问道:“什么不成?”段正淳摇摇头,苦笑道:“钟万仇这家伙……这家伙心术

太坏,安排了这等毒计,陷害我段氏满门,咱们决不能……决不能跟他结成亲家。此事无论

如何不可!”刀白凤听他这几句吞吞吐吐,显然是言不由衷,将他手中的红纸条接过来一

看,微一凝思,已明其理,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原来……原来,哈哈,钟灵这小丫

头,也是你的私生女儿。”怒气上冲,反手就是一掌。段正淳侧头避开。

厅上众人俱都十分尴尬。保定帝微笑道:“既是如此,这事也只好作为罢论了……”

只见一名家将走到厅口,双手捧着一张名帖,躬身说道:“虎牢关过彦之过大爷求见王

爷。”段正淳心想这过彦之是伏牛派掌门柯百岁的大弟子,外号叫作‘追魂鞭’,据说武功

颇为了得,只是跟段家素无往来,不知路远迢迢的前来何事,当即站起身来,向保定帝道:

“这人不知来干部什么,兄弟出去瞧瞧。”

保定帝微笑点头,心想:“这‘追魂鞭’来得巧,你正好乘机脱身。”

段正淳走出花厅,高升泰与褚、古、傅、朱跟随在后。踏进大厅,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

中年汉子坐在西首椅上。那人一身丧服,头戴订冠,满脸风尘之色,双目红肿,显是家有丧

事、死了亲人,见到段正淳进厅,便即站起,躬身行礼,说道:“河南过彦之拜会见王

爷。”段正淳还礼道:“过老师光临大理,小弟段正淳未曾远迎,还乞恕罪。”过彦之心

想:“素闻大理段氏兄弟大富大贵而不骄,果然名不虚传。”说道:“过彦之草野匹夫,求

见王爷,实是冒昧。“段正淳道:”‘王爷’爵位仅为俗人而设。过老师的名头在下素所仰

慕,大家兄弟相称,不必拘这虚礼。”引见高升泰后,三人分宾主坐下。

过彦之道:“王爷,我师叔在府上寄居甚久,便请告知,请出一见。”段正淳厅道:

“过兄的师叔?”心想:“我府里那里有什么杖牛派的人物?”过彦之道:“敝师叔改名换

姓,借尊府避难,未敢向王爷言明,实是大大的不敬,还请王爷宽洪大量,不予见怪,在下

这里谢过了。”说着站起来深深一揖。段正淳一面还礼,一面思索,实想不起他师叔是谁?

高升泰也自寻思:“是谁?是谁?”蓦地里想起了那人的外号和姓氏,心道:“必定是

他!”向身旁家丁道:“到帐房去对霍先生说,河南追魂鞭过大爷到了,有要紧事禀告‘金

算盘’崔崔老前辈,请他到大厅一叙。”

那家丁答应了进去。过不多时,只听得后堂踢踢蹋蹋脚步声响,一个人拖泥带水的走

来,说道:“你这一下子,我这口闲饭可就吃不成了。”

段正淳听到‘金算盘崔老前辈’这七字,脸色微变,心道:“难道‘金算盘崔百泉’竟

是隐迹于此?我怎地不知?高贤弟却又不跟我说?”只见一个形貌猥琐的老头儿笑嘻嘻的走

出来,却是帐房中相助昭管杂务的霍先生。此人每日不是在醉乡之中,理是与下人赌钱,最

是惫懒无聊,帐房中只因他钱银面上倒十分规矩,十多年来也就一直容他胡混。段正淳大是

惊讶:“这霍先生当真便是崔百泉?我有眼无珠,这张脸往那里搁去?”幸好高升泰一口便

叫了出来,过彦之还道镇南王府中早已众所知晓。

那霍先生本是七分醉、三分醒,颠颠倒倒的神气,眼见过彦之全身丧服,不由得吃了一

惊,问道:“你……怎么……”过彦之抢上几步,拜倒在地,放声大哭,说道:“崔师叔,

我师……师父给人害死了。”那霍先生崔百泉神色立变,一张焦黄精瘦的脸上霎时间全是阴

鸷戒备的神气,缓缓的道:“仇人是谁?”过彦之哭道:“小侄无能,访查不到仇人的确

讯,但猜想起来,多半是姑苏慕容家的人物。”崔百泉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恐惧之色,但惧色

霎息即过,沉声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段正淳和高升泰对望一眼,均想:“‘北乔峰,南慕容’,他伏牛派与姑苏慕容氏结上

了怨家,此仇只怕难报。”

崔百泉神色惨然,向过彦之道:“过贤侄,我师兄如何身亡归西,经过情由,请你详

述。”过彦之道:“师仇如同父仇,一日不报,小侄寝食难安。请师叔即行上道,小侄沿途

细禀,以免耽误了时刻。”崔百泉鉴貌辨色,知他是嫌大厅上耳目人多,说话不便,倒不争

在这一时三刻的相差,心下盘算:“我在镇南王府寄居多年,不露形迹,那料到这位高侯爷

早就看破了我的行藏。我若不向段王爷深致歉意,便是大大得罪了段家。何况找姑苏慕容氏

为师兄报仇,决非我一力可办,若得段家派人相助,那便判然不同,这一敌一友之间,出入

甚大。”突然走到段正淳身前,双膝跪地,不住磕头,咚咚有声。

这一下可大出众人意料之下,段正淳忙伸手相扶,不料一扶之下,崔百泉的身子竟如钉

在地下般,牢牢不动。段正淳心道:“好酒鬼,原来武功如此了得,一向骗得我苦。”劲贯

双臂,往上一抬。崔百泉也不再运力撑拒,乘势站起,刚站直身子,只感周身百骸说不出的

难受,有如一叶小舟在大海中猛受风涛颠簸之苦,情知是段正淳出手惩戒。他想我若运功抵

御,镇南王这口气终是难消,说不定他更疑心我混入王府卧底,另有奸恶图谋,乘着体内真

气激荡,便即一交坐倒,索性顺势仰天摔了下去,模糊狼狈已极,大叫:“啊哟!”

段正淳微微一笑,伸手拉他起身,拉中带捏,消解了他体内的烦恶。

崔百泉道:“王爷,崔百泉给仇人逼得无路可走,这才厚颜到府上投靠,托庇于王爷的

威名之下,总算活到今日。崔百泉未曾向王爷吐露真相,实是罪该万死。”

高升泰接口道:“崔兄何必太谦?王爷早已知道阁下身份来历,崔兄既是真人不露相,

王爷也不叫破,别说王爷知晓,旁人何偿不知?那日世子对付南海鳄神,不是拉着崔兄来充

他师父吗?世子知道合府之中,只有崔兄才对付得了这姓岳的恶人。”其实那是段誉拉了崔

百泉来冒充师父,全是误打误撞,只觉府中诸人以他的形貌最是难看猥崽,这才拉他来跟南

海鳄神开个玩笑。但此刻崔百泉听来,却是深信不疑,暗自惭愧。

高升泰又道:“王爷素来好客,别说崔兄于我大理绝无恶意阴谋,就算有不利之心,王

爷也当大量包容,以庆相待到。崔兄何必多礼?”言下之意是说,只因你并无劣迹恶行,这

才相容至今日,否则的话,早已就料理了你。

崔百泉道:“高侯爷明鉴,话虽如此说,但姓崔的何以要投靠王府,于告辞之先务须阵

明才是,否则太也不够光明。只是此事牵涉旁人,崔百泉斗胆请借一步说话。”

段正淳点了点头,向过彦之道:“过兄,师门深仇,事关重大,也不忙在这一时三刻。

咱们慢慢商议不迟。”过彦之还未答应,崔百泉已抢着道:“王爷吩咐,自当遵命。”

这时一名家将走到厅口躬身道:“启禀王爷,少林寺方丈派遣两位高僧前来下书。”少

林寺自唐初以来,即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段正淳一听,当即站起,走到滴水檐前相迎。

只见两名中年僧人由两名家将引导,穿过天井。一名形貌干枯的僧人躬身合什,说道:

“少林寺小僧慧真、慧观,参见王爷。”段正淳抱拳还礼,说道:“两位远道光临,可辛苦

了,请厅上奉茶。”

来到厅上,二僧却不就座。慧真说道:“王爷,贫僧奉敝寺方丈之命,前来呈上书信,

奉致保定皇爷和镇南王爷。”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没纸包裹,一层层的解开,露出一封面黄

皮书信,双手呈给段正淳。

段正淳接过,说道:“皇兄便在此间,两位正好相见。”向崔百泉与过彦之道:“两位

请用些点心,待会再行详谈。”当下引着慧真、慧观入内。

其时保定帝已在暖阁中休矩,正与黄眉僧清敬对谈,段誉坐在一旁静听,见到慧真、慧

观进来,者站起身来。段正淳送过书信,保定帝拆开一看,见那信是写给他兄弟二人的,前

面说了一大段什么‘主慕英名,无由识荆’、‘威镇天南,仁德广被’、‘万民仰望,豪杰

归心’、‘阐护佛法,宏扬圣道’等等的客套话,但说到正题时,只说:“敝师弟玄悲禅师

率徒四人前来贵境,谨以同参佛祖、武林同道之谊,敬恳赐予照拂。”下面署名的是‘少林

禅寺释子玄慈合什百拜’。

保定帝站着读信,意思是敬重少林寺,慧真和慧观恭恭敬敬的在一旁垂手侍立。保定帝

道:“两位请坐。少林方丈既有法谕,大家是佛门弟子,武林一脉,但教力所能及,自当遵

命令。玄悲大师明晓佛学,武功深湛,在下兄弟素所敬慕,不知大师法驾何时光临?在下兄

弟扫榻相候。”

慧真、慧观突然双膝跪地,咚咚咚咚的磕头,跟着便痛哭声失声。

保定帝、段正淳都是是一惊,心道:“莫非玄悲大师死了。”保定帝伸手扶起,说道:

“你我武林同道,不能当此大礼。”慧真站直身子,果然说道:“我师父圆寂了。”保定帝

心想:“这能书信本是要玄悲大师亲自送来的,莫非他死在大理境内?”说道:“玄悲大师

西归,佛家门少一高僧,武林失一高手,实深悼惜。不知玄悲大师于何日圆寂?”

慧真道:“方丈师伯月前得到讯息,‘天下四大恶人’要来大理跟皇爷与镇南王为难。

大理段氏威镇天南,自不惧他区区‘四大恶人’,但恐两位不知,手下的执事部虱中了暗

算,因此派我师父率同四名弟子,前来大理禀告皇爷,并听由差遣。”

保定帝好生感激,心想:“无怪少林派数百年来众所敬服,玄慈方丈以天下武林安危为

己任,我们中无在南鄙,他竟也关心及之。他信上说要我们照拂玄悲大师师徒,其实却是派

人来报讯助拳。”当即微微躬身,说道:“方丈大师隆情厚意,我兄弟不知何以为报。”

慧夫道:“皇爷太谦了。我师徒兼程南来,上月廿八,在大理陆凉州身戒寺挂单,那知

道廿九清晨,我们师兄弟四人起身,竟见到师父……我们师父受人暗算,死在身戒寺的大殿

之上……”说到这里,已然呜咽不能成声。

保定帝长叹一声,问道:“玄悲大师是中了歹毒暗器吗?”慧真道:“不是。”保定帝

与黄眉僧、段正淳、高升泰四人均有诧异之色,都想:“以玄悲大师的武功,若不是身中见

血封喉的暗哭,就算敌人在背后忽施突袭,也决不会全无抗拒之力,就此毙命。大理国中,

又有那一个邪派高手能有这般本领下此毒手?”

段正淳道:“今儿初三,上月廿八晚间是四天之前。誉儿被服擒入万劫谷是廿七晚

间。”保定帝点头道:“不是‘四大恶人’。”段延庆这几日中都在万劫谷,决不能分身到

千里之外的陆凉州去杀人,何况即是段延庆,也未必能无声无息的一下子就打死了玄悲大

师。

慧真道:“我们扶起师父,他老人家身子冰冷,圆寂已然多时,大殿上也没动过手的痕

迹。我们追出寺去,身戒寺的师兄们也帮同搜寻,但数十里内找不到凶手的半点线索。”

保定帝黯然道:“玄悲大师为我段氏而死,又是在大理国境内遭难,在情在理,我兄弟

决不能轩身事外。”

慧真、慧观二僧同时跪下叩谢。慧真又是道:“我师兄弟四人和身戒寺方丈五叶大师商

议之后,将师父遗体暂栖在身戒寺,不敢就此火化,以便日后掌门师伯栓视。我两个师兄赶

回少林寺禀报掌门师伯,小僧和慧观师弟赶来大理,向皇爷与镇南王禀报。”

保定帝道:“五叶方丈年高德劭,见识渊博,多知武林掌故,他老人家如何说?”

慧真道:“五叶方丈言道:十之八九,凶手是姑苏慕容家的人物。”

段正淳和高升泰对望一眼,心中都道:“又是‘姑苏慕容’!”

黄眉僧一直静听不语,忽然插口道:“玄悲大师可是胸口中了敌人的一招‘大韦陀杵’

而圆寂么?”慧真一惊,说道:“大师所料不错,不知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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