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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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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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收了笑容,声音转眼变得凛厉起来:“这金子的来路,各位就烂在肚子里吧!这是一,二,我们兄妹与各位,从此就是陌路,我们兄妹不认识各位,各位就更不用认识我们了!”

院子里一片寂然后,突然暴发出一阵兴奋异常的议论声,十几个庄户山匪兴奋的脸色泛红,每个人只顾大声的说着,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更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

张大姐慢慢蹲下去,直直的盯着地上的金子看了一会儿,转过身仰头看着弯着腰站在她身后,看着金子流着口水的弟弟,又转头看看李小幺这边,满脸的为难和纠结。

姜顺才飞快的眨着眼睛,看看金子,又看着李小幺,上前半步怯怯的问道:“五爷,您不是说既跟了您,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么?这金子俺不要,俺还跟着您行不?”

魏水生低下头,嘴角挑出丝笑意,李小幺歪着头盯着姜顺才看了一会儿,正要说话,张狗子推开众人一步挤过来,躬了躬身子,嘿嘿笑着:“五爷,还有俺,俺也不要,俺也跟着五爷。”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跟了我,这金子就是我的了,这回没有,下回也没有!回回都没有!”李小幺瞄着两人,冷淡的说道,姜顺才咧着嘴,也不再看地上的金子,干脆的说道:“俺就跟着五爷!”张狗子恋恋不舍的又看了眼地上的金子,咽了口口水,咬着牙说道:“俺也跟着五爷,分了这金子,也就是一回的买卖,还是跟着五爷长远,俺跟五爷!”

“那好!去,把几位爷的金子收到箱子里,一共十二堆!”李小幺抬了抬下巴,笑眯眯的吩咐道,姜顺才和张狗子清脆的答应着,蹲下身子,极利落的收了十二堆金子放到箱子里,抬着箱子放到李小幺脚边,昂首站到了李二槐和李宗贵后头。

院子里兴奋的议论声渐渐止住,剩下的十三个庄户山匪看看金子,看看李小幺,再看看姜顺才和张狗子,总算从兴奋中清醒过来,发觉拿金子这事,好象有那么点门道。

“五爷,俺拿了这金子,还能留在这山上不?”年纪大些的孙七弟胆怯的问道。

“不能!”李小幺干脆的答道,孙七弟脸苦成了一团,呆了片刻,慢慢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苦恼起来。

南越来的赵五哥拉了拉弟弟赵六顺,低低的说道:“咱不能要金子,得跟着五爷。”“嗯。”赵六顺看着昂首抱拳站在李二槐身后的姜顺才,点了点头,赵五哥弯腰从地上拣了两堆金子,走到李小幺面前,将金块小心的放进箱子里,拉着弟弟赵六顺站到了姜顺才身后。

南越人赵二庆紧跟在赵五哥兄弟身后,也从地上拣了一堆金子,吸着气放到李小幺脚边的箱子里,紧挨着站到了赵五哥身边,一共三个南越人,他可不能落了单。

张石坎急忙拄着拐杖跳到张狗子身边,捅了捅他:“狗子,俺蹲不下去,你赶紧帮俺,哪,把俺那堆也放箱子里,俺死活都跟着几位爷!”张狗子咧嘴笑着,两步过去,把张石坎的金块也拣到了箱子里。李小幺转头看着张石坎吩咐道:“顺才扶石坎坐到那边凳子上去,你的腿不能多站。”姜顺才答应一声,和赵五哥一起将张石坎架到旁边的凳子上坐好。

张兴旺和张大壮垂着头,几乎同时弯腰拣起自己那堆金块,放到了箱子里,李小幺仿佛不想再理会剩下的六七个人,用脚踢了踢箱子,转头吩咐着张狗子:“去烧锅开水,大爷他们还一身血衣呢,得赶紧洗洗。”没等张狗子应声,张大姐连连摆着手答应了过去:“俺去俺去!俺也是跟着五位爷的,铁木,快!”

张铁木松了口气,忙弯腰捧了两堆金子,陪着笑送到箱子里,一脸狗腿的奉承着李小幺:“五爷,俺可是最敬重您的!”

也就是半杯茶的功夫,摆了一地的黄金就都回到了李小幺的箱子里,李小幺用脚踩了踩箱子,得意的挑了挑眉梢吩咐道:“顺才把这箱子搬到我屋里去,狗子去帮着大姐烧水做饭,那半只鹿,全都烧上,今天大家好好歇一歇,从明天起,要忙的事可多的很呢!”

吃了午饭,李小幺叫了姜顺才,细细的吩咐了,给他拿了三十个大钱,打发他赶去郑城探听消息去了。

李小幺打发姜顺才和张狗子轮流到郑城探听了三四天消息,自己又和魏水生、李宗贵进了趟城,没想到这头一趟生意,竟然做成了人不知鬼不觉,整个郑城,半丝动静也没有,连笔架西山上多了窝山匪这事,也没人听说过,李小幺大喜,特意跑到城西的安福寺上了柱香。又让人买了活猪活羊回来敬了山神土地,她可是许过愿的。

离春节没几天了,李宗梁和魏水生商量着,几乎天天打发人轮流到郑城采买吃穿用等各色物品,又买了两头牛,一辆半旧的太平车,山上忙忙碌碌、喜气洋洋,准备着过年。

第三十一章除岁

李小幺闲下来,应该算是心闲下来,她本来就是这山上唯一一个什么活也不干的闲人,李小幺闲下来,指挥着几个人又搭了几间屋的屋顶,把自己那间屋做了扇门和窗户出来,眼看着有了点屋子的样子了。

经过这次练手抢劫,和李小幺倒了一地黄金的一番搓揉,这一帮庄户山匪,总算是死心塌地的跟定了李宗梁几人,不管前路是好是坏,既然明了了,这心也就定了,何况如今看起来,前路那可是光明一片。

李小幺冷眼看了两天,一颗心算是放下了八九成,开始和张大姐盘算着,想着要做什么吃,要买什么东西回来用,要怎么过这笔架西山上的头一个新年才热闹,可惜张大姐是个极节俭没见识的,多数时候都是李小幺说,张大姐听得发呆,只有姜顺才和张狗子两个人,跟在李小幺后面瞎出主意乱奉承。

自那天抢在头两个表了态之后,姜顺才和张狗子就以五爷的人自居,这山上旁的人,都是五位爷的人,可他们两个,是五爷的人,是五爷手把手教过,跟着五爷过做谍报的人,这身份地步儿可不一般,两个人只要没被李小幺差遣出去,就时时跟在李小幺后头,走到哪跟到哪,李小幺也不客气,干脆把两人当小厮使唤,没有丫头,先凑和着使唤使唤小厮吧。

转眼间就到了年三十,天还没亮,山上就大呼小叫的热闹起来,吵的李小幺也睡不下去了,爬起来穿了衣服,开门出来,姜顺才和张狗子已经飞奔过去,一个提了早就烧开了的一大铜壶热水,一个提了一桶山泉水过来,往屋里的黄铜盆里倒了大半盆热水,又加了点山泉水,这水,张狗子调了两天,就摸准了分量,就这么眼看着调,混出来的水冷热正好,姜顺才拎着壶又往白瓷茶盅里倒了热水,李小幺取了新买的猪鬃牙刷,放上青盐,慢慢刷了牙,洗了脸,又换了一遍水再洗了,张狗子端着水出去倒了,洗好盆放回来,姜顺才已经用盖碗泡好了茶,李小幺接过盖碗,晃出屋,李宗梁站在门口不远处,满眼的无可奈何,叉着腰板着脸看着她,李小幺忙紧前两步,极其狗腿的将手里的盖碗递了上去:“大哥您喝茶,就是给您泡的。”

旁边正立在木头案子旁写着春联的魏水生笑出了声,手里的笔抖动着落了一大块墨下来,笔下的纸就废了,张铁木忙取走写坏了的纸,又铺了一张新的上来,魏水生提着笔直起身子,看着李宗梁笑着说道:“咱们这山上,就数小幺这五爷的派头最足,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是,五爷是大贵人,就是得有派头,上回俺们村里过过一回官,那派头,才叫派头呢!”张铁木仰慕的看着李小幺奉承道,李宗梁被张铁木说得更加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盖碗,这幺妹,每次他刚要板起脸管教,她就这么一幅可怜巴巴的胆怯相,他这脸再多板一瞬间,她就开始眼泪汪汪,让他哪里忍得下心,这管教,每次都这么不了了之,好在虽说胡闹些,也没出过大格,往后再说吧。

李小幺见李宗梁接了茶,忙回身吩咐着姜顺才和张狗子:“赶紧给你们二爷、三爷、四爷泡茶去,顺便再给五爷我泡一杯。”

魏水生笑得干脆放下手里的笔,走到李宗梁面前,冲着李小幺抬了抬下巴,低声劝道:“大哥以后也别计较这个了,小幺疲懒成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你我不都给她泡过茶,盛过饭?如今不过换了个人,算了,以后多给她攒点嫁妆吧。”

李宗梁重重的叹了口气,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竟无话可说,水生说的不错,小幺这疲懒,还真是他们这几个哥哥惯出来的。李小幺笑的眼睛弯弯,上前挽着魏水生,亲亲热热的夸奖道:“水生哥就是会说话,水生哥赶紧写春联,我屋门口还没贴呢,水生哥写幅最好的给我。”

魏水生写好了春联,张铁木和姜顺才几个,端着碗糨糊,将春联糊的到处都是,把整个院子墙上贴的一片翠绿,春意盎然。

太阳暖洋洋灿烂的照下来,院子里已经搭好了宽敞的棚子,三面用芦席围住,四角放着烧得旺旺的炭盆,张大姐忙得满头大汗,如陀螺般转个不停,先调了饺馅子,安排了五六个人在芦棚里包饺子,这是年三十夜里,初交子时时要吃的。

五六个人挤在暖和的芦棚里,一边大声说笑着,一边笨手笨脚的忙着包饺子,芦棚前面的灶台旁,几个原来在乡邻的红白喜事上上帮过厨的,忙着烧火、洗菜、切菜,给张大姐打着下手,张大姐今天要做出她有生以来最丰盛的一顿年夜饭,至少七碟子八碗吧,任务艰巨。

芦棚旁边,赵二庆、孙七弟等几个年纪稍长、懂规矩的,正沉默而严肃的捆扎准备着明天一早祭祖用的公鸡、猪头猪脚等物,不远处,张继旺带着几个人一张张摆着供桌,将各家祖宗牌位请到供桌上放好,山上二十个人,一共七姓,总共要准备七张供桌。

李小幺站在灶台边,咬着只鸡爪,指挥着张大姐烧鸭子、炖羊肉、焖牛腱,照她的法子做红烧肉,可怜的张大姐,吃过做过的,也就是猪肉和鸡,旁的东西,别说做,连吃也没吃过,李小幺带着人进郑城去买回来的那些东西,一多半她干脆连见也没见过,李小幺只好亲自站在灶台前,指指点点的教她做菜,好在张大姐一点就通,在李小幺似是而非的指挥下,做出来的东西,居然不差什么。

傍晚时分,包好的饺子一层层架起摆放到了外面案子上,姜顺才带着几个人收拾干净为了年夜饭新做的长长的木案子,又用热水擦了一遍,一幅幅摆好碗筷酒杯,一碗碗端了菜上来,长案上,整鸡、整鸭,大块猪肉、羊肉、牛肉,还咕嘟嘟冒着泡的浓浓的羊肉汤、鸡汤,鱼汤,摆了满桌,张狗子提着酒壶,将烫得热热的黄酒挨个斟满杯子。

连张大姐在内,满桌的人坐齐了,李宗梁站起来,举起杯子,郑重的说道:“这头杯酒,先敬我们的父母兄弟。”说着,将杯子高举过头,缓缓倒在地上,围在桌边直立着的众人,也跟着肃穆的敬了这头杯酒,李小幺给李宗梁又斟了杯酒,李宗梁举起杯子,笑着说道:“这二杯酒,我敬大家,大家伙这些日子辛苦了,往后,也盼着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众人七嘴八舌,各说各的应诺着,随着李宗梁饮尽了杯中酒,这才坐下来,拎起了筷子。

李小幺坐在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慢慢喝着碗羊肉汤,笑眯眯的看着兴奋不已的大口喝着酒,大块吃着肉的众人。

这顿年夜饭一直吃到半夜,旺旺的炭盆烧着,张大姐吃了半饱,喝了两杯酒,就又灶前灶后的忙开了,满满的热闹喜庆从棚子里溢到棚子外,李宗梁和魏水生喝到半醉,悄悄出来,并肩靠在山石上,看着头上闪烁的星空,也不知道是伤感还是高兴的说着闲话,李小幺爱喝的是葡萄酒,一来喝不惯这样的黄酒,二来,她也没有喝酒的兴致,喝了半碗羊肉汤,看了一会儿热闹,就呵欠连天,跟李宗梁说了句,干脆回屋睡觉去了,都说守冬爷长命,守岁娘长命,他们这群没爹没娘的人,守不守的,倒也不用讲究了。

今天晚上没人约束李二槐,众人又轮番给他敬酒,放开了量的李二槐,不大会儿就倒到了桌子下面,张铁木和李宗贵把他扛起来拖到床上,张大姐急急的端了碗醒酒汤跟了进去,李宗贵干脆出来,和张铁木一处站在院子里,笑盈盈的看着喝多了酒的赵五哥和王木墩脱了上衣,在一帮人的喝采声中,穿着件短褂角力。

习惯了守岁的众人一直热闹到第二天黎明,李小幺被李宗梁叫起来,迷迷糊糊洗漱了,跟在李宗梁身后出来,外面,院子正中已经烧起了一人多高的斗香,整个院子弥满了浓而呛人的香火味,院子上首,一排摆着七张供桌,供着神主牌位,牌位前列着整鸡、整鱼、猪头、羊头,点着明晃晃的大红蜡烛,蜡烛中间,放着铜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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