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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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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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丫头忙着温酒煮茶,两个婆子小心的抬了只大铜火锅进来,在宽几上放好,又将配菜一一摆在几上,吕丰的注意力又被火锅引了过去:“这个天吃火锅好!最好是鹿肉锅子!”吕丰探头过去,看着锅子里翻滚的鹿肉,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客气的坐到摇椅上,掂起筷子先吃了一口,一边呵着热气一边含糊的说着话:“好!鲜鹿肉配上腌鹿肉,这个味儿最好,我可饿坏了!你也吃啊!”

李小幺被吕丰的狼吞虎咽诱得满口口水,忙坐下来,和吕丰一起埋头苦吃,一口气吃了个大半饱,两人才放下筷子,舒服的靠在椅子上,李小幺端起杯温温的米酒,一口气喝了半杯,舒了口气夸奖道:“这酒味道真好,酒就该这样!”吕丰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喜欢!往后咱们一起无酒不欢!你喝这个,我喝梨花白。”

两人一个喝着淡极的米酒,一个喝着梨花白,慢慢喝着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喝了七八杯酒,夜幕早就沉沉垂落,几盏气死风灯挂在亭子四角,红晕的灯光摇曳着洒在亭子里外,吕丰和李小幺都已经喝得七八成醉,裹了裹斗篷,远看着斜挂在天际的那弦细细的弯月,示意给吕丰:“你看,那月亮,这么细细一弯,比圆月的时候好看多了,世人偏喜欢看圆月。”

“嗯。”吕丰眯着眼睛看了眼弯月,转头怔怔的看着摇曳灯光下裹着红绒斗篷的李小幺,半晌才低声说道:“世人爱圆月,爱的是那份团圆意。”

“想家了?”李小幺敏感的问道,吕丰呼了口气,往后倒在椅子上:“想我娘了,还有姐姐,还有父亲,还有阿迈,还有……”李小幺笑出了声:“都数全了,看来没你不想的。”

“小五,你跟我回家吧,我娘肯定喜欢你,咱们回去一趟,然后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吕丰直起上身,借着酒劲,殷切的看着李小幺说道,李小幺哭笑不得:“我跟你回去干什么?算什么?我四个哥哥都在这里,我的家在这里!”

“小五,你该嫁人了,要不就咱俩一处吧,咱们两个一处多好,没有比咱们再般配的了,吃喝玩乐都对脾气,你说呢?”吕丰看着李小幺,带着几分讨好的说道,李小幺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忙放下杯子,站起来将酒吐到栏杆外,居高临下的看着吕丰问道:“你想娶谁就娶谁?你大哥,你父母都不管的?”

吕丰张了张嘴,到底没敢一口应承,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了,转头看着已经坐回去的李小幺:“他们要是敢不答应,我就不娶了!这辈子都不娶!要不,咱们两个海阔天空,浪迹天涯去,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小幺不客气的否定道,吕丰盯着李小幺,急切的说道:“你放心,我肯定能想出法子让他们都点头!我娘最疼我!咱们两个一起想法子!”李小幺目光懒散的看着吕丰问道:“我听说你们家门第很高?到底怎么个高法?跟苏家比呢?跟吴国、荆国那些皇室呢?怎么个高法?”

“他们可比不了!”吕丰话语里透着浓浓的傲气:“这天下分分合合,那些皇家权贵跟这园子里的花草一样,开过一春一夏,明年就是别人家的花季了,我们吕家不一样,这天师世家不知道传承几百年了,他们怎么比?”

“那你祖父还要替你们吕家寻下一年百年的依靠?”李小幺不客气的问道,吕丰连连咳了几声,尴尬的说道:“咱们说门第,又没说别的,这门第再高,也抵不过刀枪强权,这些花草应季时,得罪不得。”李小幺笑得透不过气来,这吕丰明白处极明白,混帐处极混帐。

“咱们俩这么合得来,你看看我,一表人才!我家门第高,家风好,这么好的亲事,天下第一,绝无第二!”吕丰越说脸皮越厚,李小幺眼睛睁得溜圆,睁了吕丰片刻,再也忍不住,大笑着倒在摇椅上,半晌才说出话来:“你这脸皮,天下第一,绝无第二!”李小幺笑得酒意涌上来,头晕晕脸色绯红,直起身子看着吕丰,认真的说道:“两件,一,我容不下你嫖妓!二,你的亲事你做不得主!你醉了,我可没醉!”

吕丰抚着额头倒在椅子上,唉声叹气了半天,仿佛下了决心般:“好!你在我就不去,就是去了,也不让你知道!小五……”

“停!”李小幺抬手止住吕丰:“我就说,你喝醉了,今晚酒好,风好,月光好,这景色更好,就是这话说的不好,你喝多了,回去歇着吧。”李小幺说着,摇摇晃晃站起来,裹紧斗篷跌跌撞撞下了台阶,淡月急忙上前扶着她,金铃在前面提着灯笼,李小幺往背后胡乱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吕丰急跟到台阶旁,看着李小幺紧裹着斗篷的瘦小身形被花影夜色掩映着,仿佛片刻就要淡没在浓浓的夜色里消失不见,吕丰喉咙干涩,心仿佛被谁用手捏了一把般痛成了一团,今天这是怎么啦?那细的几乎看不见的弦月,真是个不吉的东西!

李小幺回到半亩园,洗了澡躺在床上,昏昏然想睡着,心里却又清明无比,成家立业,男婚女嫁,到哪儿都是这些东西!从前那些年,活下去是最大的事,生活倒也简单明白,进了这开平府,各种她不愿意想的事情扑面挤过来,嫁人?她要嫁什么样的人?就算到了这个世间,这个世间的规矩也没能约束过她,她从前活得咨意顺心,往后她一样能这样生活,嫁人,困于后院,相夫育子,若不是情之所至,心甘情愿,她怎么甘心?情之所至……算了,很久以前,她一直活在云间,不知道什么叫现实,把自己的命都挥霍在那碧蓝的水里,情之一字,一字系两人,姻乃结两姓之好,是两姓,不是两人,这是谁告诉她的?父亲?李小幺心底更加清明,脑子里却混乱无比,婚姻要门当户对,要般配,从前是人家般配不上她,现在是她般配不上人家,般配!是的,要般配,要门当户对,恍惚间,李小幺仿佛又站在那个富丽奢华的大厅里,清清楚楚的看着那群扔开拘谨、放量狂吃的客人,扫得桌上碗碟皆无!他说她瞧不起他和他的家人,她真瞧不起了么?也许是真的,他才又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在她的游艇上门当户对!

李小幺头晕得天旋地转,转得她恶心想呕,胡乱摸索着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混乱中,有人扶她起来,喂她喝的什么?啊!舒服多了!她又喝醉了?这是哪里?先别说话!言多有失,先等等,看看,先睡一会儿吧。

李小幺直睡到第二天辰初两刻,直到紫藤将她叫醒,才勉强爬起来,沐浴洗漱,吃了碗薄粥,就出门上车走了,吕丰无事一身轻,直睡到日上三杆,问清楚李小幺又要到晚上才能回来,百无聊赖的晃了一会儿,干脆跟着张狗子四处看房子去了。

没几天张狗子就赁齐了房子,吕丰寻不到李小幺,又没有银子出去玩,就是有银子,他好象也没什么玩的心情,干脆凑过去和张狗子、赵六顺一起威胁梁地俘官去了,中间小露一手,算是给张狗子的话加了道震慑,三人将十九名俘官安置好,登记造册,张狗子和赵六顺准备好笔墨花名册,兴奋的等着晚上点头一回名。

晚上点名极顺利,隔天一早,辰初过了小半刻钟,这一群俘官中品级最高者,礼部尚书刘明义还没来应到,张狗子拧眉错牙的刚转出大门,就看到刘明义拎着长衫,三步并作两步的赶过来,走到跟前,张狗子看着刘明义,抬手指着他红肿成一片的下巴,愕然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你的胡子呢?”一夜间,刘明义那半尺多长的美髯踪影全无,吕丰急忙凑过来,刘明义恼怒异常的后退半步,强忍着气拱了拱手:“老夫可是来过了!”说着转身要走,张狗子忙拉住他,笑着说道:“刘先生慢点,我看你这脸上象是烧伤,伤得还不轻,我进去给你寻点獾油涂涂,你且稍等会儿。”

刘明义猛的扯出自己的衣袖,瞪着张狗子骂道:“狗东西!老夫用不着你假惺惺!”吕丰瞪着眼睛正要骂回去,张狗子拉了拉他,看着刘明义怒气冲冲的走远了,才嘿嘿笑着低声说道:“五爷说了,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咱可是识字的人!”

第一百四章富不知贫

刘明义甩着袖子,怒气冲冲的直往回冲,经过一个胡同口,被人一把拉了过去,张狗子和吕丰站在门口正要进去,目光及处,转眼不见了刘明义,两人对视了一眼,忙轻手轻脚的贴着墙角过去,隐在胡同口,伸长耳朵听话。

拉刘明义过去的,是吏部右侍郎安在海,身后是其余那十来个俘官,众人一个个苦恼着脸,长揖拱手的见了礼,礼部堂管赵玉先指着刘明义,惊奇不已:“刘大人,您这胡子?”安在海离刘明义最近,忙伸手就去摸刘明义红肿的下巴,摸的刘明义痛的一声闷叫,急忙往后躲闪:“别动!痛死老夫了!”

“刘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您的胡子?”十几个人挤上前,关切的问道,刘明义悲愤的闭了闭眼睛,低声说道:“烧了!火没升起来,胡子竟……烧了!”十几个人一下子无言沉默,升火烧了胡子!真是有辱斯文!刘明义一阵痛过去,转头打量着众人,目光停在浑身上下沾满白面粉的安在海身上,指着问他:“你这?这身上……这是什么东西?成何体统?”

“面。”安在海垂头丧气的说道:“昨晚隔壁的婆子借给我一瓢面,我想吃碗面。”

“你吃上了?安大人到底年青能干!”赵玉先已经年过五十,羡慕的看着三十出头的安在海说道:“学得快,下官从昨晚忙到今早,火还没升着呢,到现在,连口热水也没喝上。”

“哪里吃上了?你没看这面都在衣服上呢?昨晚天黑,又没灯,胡乱睡了,今天早上……那些事,如厕,那马桶……那,唉!连脸都没来得及洗,看时辰就差不多了,穿了长衫就走,出了院子才看到这长衫……这样了!”安在海满脸晦气,他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可从小到大,也是丫头婆子小厮捧着长大的,被俘以来,一路西行至这开平府,虽说大吃苦头,可也没这样过!茶饭总是有人送过来的,如今就是想喝口井水,都得先去打水,那桶放进井里,就在井面上飘着,他急出一头汗,桶还是在井面上头飘着……安在海悲从心来,以袖掩面,眼泪止也止不住,安在海的悲伤勾得众人一片悲伤,这份苦楚,人人都正经历中,刘明义愤恨懊恼的一声长叹,抬手重重的捶着胡同一侧的石头墙,痛心的说道:“你我都是两榜出身的官宦士子,何时操过这等贱务?这是要扫尽我等斯文!折辱我梁国士子!”众人默然看着刘明义,半晌,赵玉先低声说道:“刘大人,没有梁国了。”刘明义嘴唇抖动了片刻,老泪纵横。

“刘大人……且留青山。”赵玉先底气不足的小声劝道,刘明义痛苦万公的以头抵墙,连撞了两下,就被众人抱着拉离石头墙,连声劝道:“大人,保重贵体,国事为重。”刘明义拭了拭眼泪,转头看着大家:“不过一死!谁能不死?死又何妨?!”

“可千万死不得!”张狗子摆着手从墙角转出来,刘明义等人愕然看着摆着手、一脸着急的张狗子,和后面摇着折扇,满眼鄙夷的打量着众人的吕丰。

“死不得!我们五爷说了,谁要是敢私自抹了脖子,那纸上的人也是一个不留,全部杀头!可死不得,我们五爷还说了,谁想抹脖子,先要想想,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想好这个,还是定下来非死不可,唉!那就先到我这儿说句话,我禀了我们五爷,我们五爷好给安排个死法。”

“比如马上风什么的。”吕丰摇着折扇,慢吞吞的插了一句,张狗子满脸笑容:“那也成,倒风流!我们五爷有味药,吃了就能马上风,想怎么死都成,你看看,我们五爷这话说的,这事做的,多在理!大家说是不是?”张狗子看着瞪目错牙,恨不能咬他一口的刘明义,打了个呵呵接着说道:“好了好了,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几位,赶早不赶晚,赶紧到东市看看去,找点活干,好歹把今天的饭钱挣出来不是?几位不但认字还会写字,都厉害,挣钱必定容易,赶紧去吧,别光在这里说话了,还有,我们五爷说了,各位要是实在没地方没法子挣口饭吃,就到我们家里来,别客气!我们五爷说啥也得给你寻个差使,让你有口饭吃,我们五爷最心善不过,好了,各位赶紧挣钱去吧,挣钱吃饭是大事!”张狗子啰嗦得仿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刘明义颤抖着手指指定张狗子,张狗子眯着眼睛,满脸笑容的看着他,不等他开口,抢先关切道:“刘先生,我看你这下巴伤得厉害,厉害得很,我去给你寻点獾油去?”

刘明义狠狠的往地上‘呸’了一口,猛转身,也不分东西南北,怒气冲冲大步疾往前冲,赵玉先踌躇了下,拎着长衫跟在刘明义身后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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