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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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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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桐那里不用问,到时候你就和她说这是做善事以赎罪,替阿明积福,她必定愿意的。”李小幺伤感的低声说道,水莲呆怔了片刻,潸然泪下,哽咽着说道:“你说的是,桐姐心里,就觉得自己是个罪大恶极、罪不可恕的人,她说她死后肯定坠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她无从评判谁,她自己的那份道德和标准,只好也只能自己默默的守着。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小丫头过来请了两人,登上台阶,往另一处吃饭去了。

靖江侯府的管事跑得忙得恨不能生出翅膀来,总算赶在苏子诚和水岩在云栈院门口下轿前一刻,把一切收拾妥当了。

苏子诚看起来心情不错,也不进云栈院,和水岩沿着山间小路直登到山顶,任山风吹动斗篷,极目远眺,看了半晌,转头看着水岩,笑着说道:“上回咱们到这里,象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七年前,我记得清清楚楚,你站在这山顶上,叫嚣着要踏平北宁,一年后果然踏平了,大爷封了宁王。”水岩拢了拢斗篷,笑着说道,苏子诚脸上的笑容凝了下,转眼间褪了个干净,又回复了平常的阴冷,背着手看着远方,水岩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大爷、二爷都不愿意提平北宁的事,自己今天真是混了头了!

水岩不敢再多话,苏子诚也是一言不发,两人在山顶上吹了半天风,一前一后下了山。苏子诚在前,沿着云栈院旁的幽静小路,一路走到翠微别庄门口,守门的内侍远远看到苏子诚,一半急迎出来,一半疾奔进去叫别庄总管,没等别庄总管奔出来,苏子诚已经背着手又往来路转回去了,水岩紧跟其后,这一天净说错话,他也不敢多开口了。

两人吃了晚饭,水岩遣人知会了翠微别庄的管事,明天一早过去看寒兰,诸事安排妥当,陪着苏子诚喝着菊花茶说话,水岩看着苏子诚,谨慎的试探着问道:“明天要不要请小五过来?小五倒是个真正的雅人。”

“真正的雅人?”苏子诚放下手里的书,不知道想起什么,嘴角带着丝笑意说道:“你若有机会领教,就知道她到底是雅还是俗了。”

“那她到底是雅还是俗?”水岩兴致十足的追问道,苏子诚凝神想了半晌,看着水岩一眼,端起书,慢吞吞的说道:“她那儿没什么雅和俗,俗到她那儿也能雅,雅到她手上,也能俗不可耐,只看她的心情。”

水岩高挑着眉梢,惊讶的看着苏子诚,想再问,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外一句:“我让人去接她,小五必定喜欢寒兰。”苏子诚专注的看着书,仿佛没听到水岩的话,水岩斜睇着他,带着笑意挑了挑眉梢,悄悄站起来,到外间写了个帖子,叫了挑云过来低声吩咐道:“你去四爷别院,寻五爷的丫头,把这个帖子送给五爷,得了回信再回来。”

挑云接了帖子,躬身退出去送信去了。

李小幺接了帖子,吩咐海棠去和水莲说了一声,第二天一早,李小幺打着呵欠起来,闭着眼睛洗漱完毕,由着淡月绾了头发,海棠和流云举着几件衣服让李小幺挑,李小幺转头盯着衣服出了一会儿神,摆摆手,示意再换几件来,海棠惊讶的笑着想要说话,又咽了回去,李小幺看着她,笑着说道:“嫌我挑衣服了?”

“不是!是,五爷从前不大管这个的。”海棠被李小幺说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李小幺指着那几件衣服解释道:“太艳了,我不喜欢颜色太过艳丽、或是花样过于繁杂的衣服,这几件,你看看,不是桃红就是翠绿,又到处绣的都是花,看的人头痛。”

“我知道了,五爷等着,我再去挑几件来。”海棠愉快的答应着,转身进去,很快又取了几件衣裙过来,抖开给李小幺看,李小幺挑了条银白底用银色丝线绣着大大小小各式蝴蝶的宽幅裙,海棠笑着赞同道:“我也喜欢这件,多少雅致!这些个蝴蝶不动看不出来,一动就跟象从裙子上飞出来一样!五爷看,配这件夹衣好不好?不穿棉衣了,棉衣到底厚,配这蝴蝶裙不够轻灵,五爷外头穿件厚些的斗篷就行。”李小幺看着海棠手里的淡妃色紧身齐腰宽袖夹衣,笑着点了点头。

李小幺换了衣服,披了件海棠红羽缎素面厚绒斗篷,带着淡月,出了屋,一径到了院门口,挑云和南宁早就候在门口,见李小幺出来,一时呆怔住了,南宁先反应过来,忙笑着长揖道:“差点不敢认五爷了。”李小幺笑着示意两人引路,一行四人,穿过初冬的轻寒,几步就转到了靖江侯府别院门口的小径,水岩和苏子诚已经站在别院门口等候着了。

苏子诚远远看着从初冬枯落的树林间转出来的一抹娇艳的海棠红,斗篷间,银色的裙袂和蝴蝶随风飘动,冬天里看到这样的海棠红,真是让人心喜。

李小幺走到两人面前,笑语颜颜的曲膝行着福礼,苏子诚被她笑的心情如雨后初睛,抬了抬手,瞄着李小幺沾着枯草叶的裙角,笑着说道,:“不用多礼,过去还有几步路,你坐轿子吧。”水岩急忙转身吩咐垂手侍立的小厮:“快传轿子!”

小厮躬身急步退下,片刻功夫,两个婆子抬了顶青竹轿出来,李小幺也不客气,上了轿,跟在苏子诚和水岩身后,往翠微别庄行去。

第一百一八章秘密

不过几步路,转眼就到了,李小幺在二门里下了轿子,满院的内侍宫人恭谨的垂手而立,水岩笑让着李小幺,和她并肩跟在苏子诚身后,沿着干净之极的粗糙青石路,进了一间雕梁画栋的花厅,花厅极大,一进门,热气扑面而来,苏子诚在前,径直穿花厅而过,到了花厅后。

李小幺站在苏子诚身边,惊叹的看着对面近在咫尺、几近垂直的山崖上星罗棋布、一簇簇的艳黄野菊和白花碧叶的兰草,衬在青黑沧桑的巍峨山崖间,越发显得生机勃勃,娇美明艳,有的地方,菊和兰相伴而生,野菊的泼辣奔放,映着兰草的淡然脱俗,更是透着股奇异的美,朝霞穿过山涧,照在崖壁上,面容狰狞的山石对那温暖无动于衷,山石上的菊兰却兴奋的舒展着身子,借着山风招展不停,肆意展现着满满的生机,李小幺屏着气,失神的盯着那些小极又美极的山花,它们的生机是那样浓烈,浓烈到让人窒息,仿佛只要它们愿意,眨眼间,它们就能把这山漫延成艳黄和碧翠的海洋,满山满谷,都是它们跳跃的喜庆。李小幺下意识的伸出手,仿佛想去抚一抚那些喜庆跳跃的生命,苏子诚看着她,笑出了声:“这山崖看着近,离的也有几十丈远,哪能够得着。”

李小幺收回手,呼了口气惊叹道:“这野菊真是动人心魄!”苏子诚转头看了看山崖,水岩笑着说道:“要看菊花,得到野菊崖,看野菊崖云眠居最好,就是你住的那一处,云眠居最后面的菊隐厅对面就是野菊崖,那菊花开的漫山遍野,壮观的很。”

“那里昨天去看过了,不如这里好,开得太满,满得简直要溢出来,这花和画一个理儿,要有留白,给看花人留下足够歇眼漫想的空白处才最好。”李小幺笑着说道,水岩重重拍着手里的折扇赞叹道:“我就说,你是个雅人!”苏子诚瞥了他一眼,背着手往旁边慢步走去,水岩忙让着李小幺:“咱们往那边看,那一处,有几丛兰草,可以入画!”

三个人走了十来步,转了半个弯,到了山崖另一边,这一处山崖光滑几近明镜,几条狭长的裂纹或横或竖的撕开镜面,缝隙里,几丛兰草喷涌而出,细长的叶子风姿万千,幼小的白花随风舞动,比之那如火般绚烂奔放的野菊,别有一番宁静优雅的美。三个人静静的仰头看着那几丛在山崖中寂寞绽放的兰,半晌,水岩轻轻叹了口气:“几年没来,这几丛兰长得更好了。”苏子诚背着手,一动不动的仰头看着那几丛兰,李小幺看了眼石像般站立着的苏子诚,转头看向水岩,水岩示意李小幺噤声,李小幺轻悄的往后退了两步,和水岩站到了一处,半晌,苏子诚才动了动身子,往后退了半步,转过身,叹息般低声说道:“到花厅坐着看吧,这里冷。”

李小幺紧裹着斗篷,立即赞同的连连点着头:“这里风太大,吹得人骨头都凉了。”

三个人转进花厅,李小幺脱了寒气逼人的斗篷,转头打量着四周,花厅极大,南面盘着炕,北面放着张巨榻,榻与炕之间,摆放着几张舒适的扶手椅子,炕、榻、椅间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各式花架,都是乌沉沉的紫檀木,花架、炕几、榻几上或摆花草,或放古玩玉设,满屋深敛于内的奢华,李小幺站了片刻,只觉得阵阵温暖从脚下、裙间涌上来,这地下也铺了火龙,怪不得开着窗也能温暖至此。

李小幺坐到苏子诚另一边,接过热茶喝了一口,舒服的叹了口气,苏子诚看着两颊冻得绯红的李小幺,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水岩瞄着苏子诚,心里闪动不停,垂头喝了两口茶,放下杯子,懊恼的说道:“差点忘了,七妹让我带两罐茶粉给她送过去,她待客用,我竟忘得干净,真是该死!”说着站起来,拱了拱手说道:“我得赶紧送过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会儿就回来,且等我会儿!”说着,歉意的陪笑告了辞,拎着长衫急步出了门。

苏子诚笑着摇了摇头,李小幺狐疑的看着水岩的背影,心里飞快的盘算了片刻也就淡然了,放下杯子,站起来转到敞开的窗前,远眺着对面那些跳跃般的艳黄色。苏子诚也放下杯子站起来,踱到李小幺身后,顺着李小幺的目光看了眼野菊花,收回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看花看得出神的李小幺,她的头发细而软,仿佛有流动的光泽,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柔软的脖颈间,苏子诚心里划过丝奇异的涟漪,他从来没注意过女人的脖颈这样……诱人!

山风吹进窗户,吹得李小幺寒意又起,寒瑟的抱着双臂往后退去,却一脚踩在苏子诚脚上,苏子诚忙伸手扶住趔趄着往前扑去的李小幺,李小幺站稳,转身低头看向苏子诚的鞋子,花厅门口,南宁正要奔出取鞋子,却看到苏子诚跺了跺脚,若无其事的和李小幺说着话,东平冲着南宁摆了摆手,两人往旁边退了半步,继续一动不动的垂手侍立。

李小幺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让了半步,从苏子诚怀里让出来,指着山崖上笑着说道:“我记得从前看过不少写菊花的诗,这会儿想念两句应应景,可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苏子诚失笑出声,笑了一会儿,才忍着笑说道:“你都看过谁的诗?说说,我替你想想。”李小幺收回手指,讪讪的笑着,她到这个世间至今,一直艰难求活,读书的时候少、能找到的书更少,在她知道的那些和这个世间的文章诗词得到印证对比前,她哪敢乱说?苏子诚低头看着她,等了片刻才笑着说道:“若论诗,梁先生最精通,等他回来你跟他请教请教,让他挑几本书给你看。”李小幺忙点了点头,这是好事,不管学什么,有人指点事半功倍,苏子诚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看着李小幺问道:“你说到这诗,我正好想起件事,你送过幅对联给梁先生?”

“嗯?”李小幺一时没想起来,正要否认,突然想起那年逃出太平府的事,摇了一半的头忙又往下点去:“是送过。”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是。”李小幺干脆的答道,苏子诚皱了皱眉头,疑惑的问道:“这是你自己联的?还是你从哪里看到的?梁先生学问极好,几乎无书不读,他说没见过这联,写信给我,我拿去翰林院,也没人见到过,听说是你当年游历阎王殿时所见,哪里的阎王殿?”

李小幺垂着头,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的划着圈,飞快的转着心思,这事,还有很多事,总要有个说法,似是而非的说法,这神鬼之事,自己能来,谁能说得准呢?嗯,就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真是假随他去想,李小幺打定主意,抬头看着苏子诚,咬着嘴唇满脸的困惑迷茫,她呆在碧蓝冰冷的海中,怎么会到了这里?这件事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也许,只能归于神鬼之道。

苏子诚看着李小幺脸上的茫然困惑,下意识的抬手想替她抚平,抬到一半,硬生生折回背到了背后,李小幺垂下头,看着鞋尖上仿佛要飞起来的蝴蝶低低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那是哪里,也许是阎王殿,我就把那儿当阎王殿了。”

苏子诚没听明白,李小幺抬头看着苏子诚,困惑的解释道:“大哥说李家村被剿那晚,我受了伤晕死过去,一直晕迷了十几天,后来一天夜里,在一间破庙里,下着暴雪,电闪雷鸣,我突然醒了,可是……”李小幺舌头打着结,轻轻拉了拉苏子诚的衣袖,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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