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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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该如此-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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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村的流言就是冬天里满天的雪片,要不了多久就散布到全村。陈兵的事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陈晓飞知道了陈兵为什么会在短短的时间里变得阔气,也明白了为什么曾经问起陈兵在外做什么生意时他脸上就抹过那不自在。他原来是在外面买卖假钞,陈晓飞解了陈兵变得阔气的疑问,却加重了为其担心的负荷,心上一阵悲伤,想难道自己这几兄弟都得不到好的路来走吗,可是路是自己选择的呀。

  陈晓飞回家来,对母亲说:“妈,阿兵出事了。”

  “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好多人都在骂他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陈晓飞越奇道:“为什么骂他?”

  张明英叹道:“人啊!不乖了就是这样惹人骂,好好的事不做,你干吗拿那假钞来哄骗人呢。而且还是哄到自己的村子里来了,人家说的兔子还不啃窝边草。”

  陈晓飞心道:“是了,一定是过年那久他把假钞在赌摊上用了出去,别人得了假钞便恨他了。我原本觉得他做的事不正当,都劝他住手了。唉,可是他为什么不知道回头,不知道收手,要走到这一步田地?”正想着,只听张明英道:“看到了吧,你是一心想出去的,这就是出去的结果。他不是受到人人的夸赞的吗,现在怎么样了?我不让你出去也就是怕你学坏了,你还不听话。我跟你说呀,我们是穷苦人的命,不要去指望发大财,也不指望发横财,就呆在这土地上一辈子,把这生活过下去就好了。以后你要好好的做人,你是有文化的,知道什么犯法,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要也去沾惹气来让我受。你看陈兵发生了这种事,你大婶娘会不伤心吗?怕是眼睛都要哭肿了。”陈晓飞道:“你放心,我若是沦落到了要饭的地步,我也宁愿当叫花子,不会去偷去抢的。”张明英道:“这便好,这就是你妈希望的,从此以后你要学勤快些。人大了,可当爹了,什么事都该自己理着去做。以前你读书时呢是想要你考个官来当,可至你退学那天开始,我也不指望了,陈家祖坟没选好坟址,你没当官的命。这也注定了你是要靠蛮力挣饭吃的。”

  陈晓飞道:“我知道。”口上答应着,心里却真有些后悔了,从村里出去打工的人,或回来了,或未回来,但他们的命运都是一样的,没有文凭那个招牌就很难推销自己。就像没有那把钥匙进门,你有再大的本事,也只能在门外耍弄,得不到发挥。陈晓飞不知道以后自己的生活这条路上会有多少苦水,就连前几天还信心十足的打工的打算现在也疑惑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外面的世界里立足。陈晓飞不怕生活上的苦累,只是怕流落于流俗之中,磨蚀去曾有的棱角,使灵魂麻木。陈晓友听了陈兵的事,来找陈晓飞,俩人伤感一回,惟有叹气而已。

  村民们有一颗善良的心,所以当有人家发生了事时,他们还会上门去献上自己的问候。于是晚上,陈林华家里就坐了张明英等七八个人,要来给陈林华家出主意。陈玲与李湖才因陈兵于他家有恩,两人抱了神宝同来,要把人情送到。大家叹息的叹息,安慰的安慰,出主意的出主意。说现在的办法是陈兵一回来就让他到什么偏僻的地方去躲着;又说某人某人有权势,拎些东西去请他帮忙;又说东西少了怕是请不动之类的。陈玲怕神宝着凉,先与李湖才回去了,余者陪主人至十一点方散。

  第二日,彭礼会陈林华也不去做活了,坐在家里苦等,心惊胆跳的,既希望看见陈兵的回来,又怕他回来了被抓,但陈兵没回来。晚上又有人来陪他们出主意,说的仍是头夜的话;到第三天的晚上依然,只是在人散后陈晓飞却来了,对陈林华说:“叔,我想了很久了,我觉得阿兵回来了还是让他去自首好些,事情已经发生了,躲是躲不了的,自首还能争取从宽处理。”陈林华冷冷道:“难道你希望他坐牢?”陈晓飞道:“我不希望,他是你们的儿子,也是我的兄弟,我们都希望他好。可现在的问题不是希望与不希望就能解决的,他犯了法……”彭礼会抢着哭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会让他坐牢的。”

  劝了好一会,未能动摇陈林华彭礼会要私藏儿子的决心,也不知陈兵与他们见过面没有,陈晓飞摸了摸谭敏怀中那熟睡的孩子的脑袋,出来了。外面夜色正浓,自己慢慢走回家去,总觉得有什么声响似的,以为是陈兵来找自己了,却进了家门也还没陈兵的出现。

  这几日,陈玲家也发生了一些事了。

  

命该如此(五十二)
那日陈玲与李湖才忙着做事,只好把神宝交与小二妞带一会。以前他们是从不把神宝交给几个小女孩带的,但那日陈老太午睡去了,想就一会儿的时间而已,也不会真的就出事了。可是他们没想到小二妞抱了神宝就带着几个妹妹一起出了院子,与别家的几个小孩去水沟边玩水,把神宝放了一边,不经意一个倒栽葱下去,整个小小的身子都淹没在水中了。几个小孩吓得呆了,只知道哭而不知道把弟弟抱起来,待陈玲和李湖才闻声赶来抱起神宝,不知喝下了几口泥水去。在心肝宝贝的叫唤了许多声后,那小家伙方哇的哭出声来。

  陈老太也颤巍巍的起床来了,心肝宝贝的也叫不住口,又去骂几个小女孩。三个女孩刚止住哭,被骂之下便又哭了,李湖才火起,一耳光扇向小二妞,小二妞孱弱身躯承受不住,像一片树叶旋转着身子倒栽在门壁,也不知是吓坏了还是一时间打背气了,半日才哭出声来。枯瘦的脸上早已起了粗粗的五根香肠印。李湖才骂道:“哭你妈的逼些。”又一脚踢向三妞,劲道足了,三妞的身子更是娇弱,几乎飞起来,滚到门外去了。李湖才怒气难消,还要对四妞下手,虽是女孩儿,但老太太看着心疼,一把搂到怀里去说:“摔都摔了,你打她们有什么用?”陈玲一旁说:“你妈的些,一天就只知道吃,叫你带个妹都带不住。”然后听见一屋子的哭声。

  陈玲忙去帮神宝换衣服了,李湖才坐下来抽闷烟,陈老太瘪着嘴数落身边的孩子,半日还不见外面那一个的动静,拐着两腿出去看时还爬在地上,她说:“你还哭,还不知道起来,你爸的棒子又来了。”也不见三妞动一下,老太太翻转她的身子来,原来昏死过去了,陈老太更加心疼,忙叫唤数声不应,大骂起来:“你这挨刀的,教育孩子也不是你这样狠心的打呀,她是你女儿哩,下那么重的手,打死光了你倒清净了。”李湖才正因自己下手太重而自责,要出来看的,却被老太太骂得恼火,说:“死了便好,全死了让老子少操心。”陈老太道:“你这砍桩桩的心到底是长在了什么地方,人都被你踢昏死了你还用这狠毒的话来咒她。”又去叫唤三妞。

  陈玲帮神宝换了衣服出来,见状也骂着李湖才,他这时才着急了,急忙抱了昏死的三妞去找肖医生。

  三妞倒也没甚大碍,却是神宝,因灌了那一场水,如此小的人哪里不病,鼻塞不止咳嗽不住。慌得三个大人如世界末日来临。因有小珊子的前车之鉴,不敢不带去医院了,怎么也要来个神药两解。他们带神宝去找肖医生打针,说不好便要输液的,但回去后陈玲便抱着神宝搀扶着陈老太找童韦凤去了。童韦讽装腔作势一回说神宝该有此一劫,那是冤魂缠身,需如何如何做方可免了此劫。还扬言神宝出生时撞了个什么日子,以后劫数多着呢,唬得陈老太母女弯了九十度的腰请求她帮忙。童韦凤为神宝做了法事,说是先消了这一劫,以后要他家多做善事。做了法事后,陈老太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着陈玲回家拿了童韦凤需要的数目来。双手献上,虔诚而谢。那钱还是几日前陈玲的大姐来时看见几个孩子可怜留下给她们买衣服穿的,名上是这般,但有了钱岂可把它用在那些“歪事”上呢!陈老太是这样想的,陈玲也是这样想的,李湖才虽然没有这样想,但他只希望那钱拿给他去做赌资。

  既在童韦凤那里做了法事,虽然神宝仍是鼻塞仍是咳嗽,但陈老太一家心灵上得到了最大的安慰,因而晚上也还睡得安稳。次日晚上,李云惠等几人来他家,见二妞脸上肿了许多,三妞只叫肚子痛。陈老太用酒为二妞擦着脸上红肿,二妞痛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叫出声来,陈老太教育她说:“知道痛了,是吧,那么你以后就要学乖一些,学勤快一些,叫你干什么你就上心的干,不要支花二五的。”陈玲起床来:“妈,神宝仍然是咳。”李云惠见状说道:“大娘,你们还是带孩子上医院去看看去。”陈老太道:“小玲,那你带宝宝去肖医生那里打一针罢,神药两解,神不会怪罪的。”陈玲便带上神宝去找肖医生,又打了针,此后,仍是看着神宝咳嗽下去。

  李云惠从陈玲家回来,看见儿子从城里回来了,那天张小生显得极为气愤,说这久城管的像强盗一样到处抓骑三轮车的,抓住了不是放气便是割破轮胎。那种专门拉人的人力三轮车是见一辆没收一辆,都压扁了当作废铁了,李云惠听了骂道:“以前你还只说不准骑了,没想到现在还真的不准了,那你爸着了趟子没?”张小生道:“轮胎倒是没被割破过,气被放了好几回,有这四五天他都不敢骑上街了。”李云惠听了又骂:“他妈的,人家卖些苦力,又戳了他的逼眼睛了,一家人还看着那三个轮子转呢。这些狗日的建什么‘文明城’,却完全不管穷人的死活,要把这些老百姓逼得没饭吃了,他狗日的些才满意。”又说:“你晓艳姐家还指望买那三轮车来生活呢,不想正撞在这刀口上,不知有没有着了趟儿。”晚上来找张明英,把张小生的话复述了一遍,两个妇女只顾骂城管的。陈晓飞在旁边却已满腹不快了,想姐姐那样一个家庭,好容易找得一个营生手段,却要被抹杀了,以后还如何生活下去。

  陈晓飞心中很难过,想要找人倾诉,找陈晓友吗,他害怕见到谭永菲;找李清吗,他愧对李清;他只能去陈林友家拨通了联系阿芬的电话,对阿芬说:“我好难受,我的心一天一天的痛苦下去,我觉得在一个泥沼里旋转,有一只手把我往地狱里面拽。”本欲说些兄弟的错误,姐姐的落难,及自己的彷徨,又想起这是在别人家里,不是他倾诉发泄之地,沉闷了半日,除了那句话再说不出别的话来,挂了电话。

  没有夜风,路边的树都静立着,只有田野里传来单调的蛙声。还是那样的闷热着,每一个毛孔都争先恐后的往外冒汗。陈晓飞厌恶这该死的闷热。他深知凉爽在别处是有的,只是自己还未追求到;也深知美好别处是有的,只是自己还未看到;或者在身边,美好也存在着,只是因自己愤懑的心思,而忽视了它们的存在。陈晓飞不明白,为何兄弟们要走上一条条岔路,亲人们要在烂污里跋涉,而自己却要在这人生的路口迷失了方向。趁着这沉闷的夜,借着星星月儿的微光,他跑到少天灵的坟前,长久坐着。

  王军从奇鹿城回来,是听说了陈兵的事特意向单位请假回来的,他一路跟村民们打招呼,来到陈晓飞家,要问这些事又是怎么发生的。陈晓飞抽出一支烟要递给他,他微笑着扬起手来,说还不会呢,陈晓飞笑道:“烟抽多了伤身,不会倒是好事,不过我听说工作中有时候要用烟酒来交往,不知是不是?”王军道:“慢慢学吧——听说晓友回来了,我们找他玩去,路上你告诉我阿兵的事。”陈晓飞道:“好罢!”口里说,心里却不愿,他害怕见谭永菲,害怕面对陈晓友。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着话,王军说:“以前的阿兵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竟然会与犯罪扯上关系了,我实在不敢相信。”陈晓飞叹息道:“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你不相信,是生活,是生活改变了一切……”王军问:“为什么,为什么灾难总是在我们几兄弟身上缠着?”对于这个问题,陈晓飞觉得自己已经想通了,说:“不是灾难缠着他们,而是他们自己找上了灾难——这也是因为生活。”他的话让王军有些摸不着边际,又觉得有些意义,琢磨着。王军深知生活的确每时每刻在改变着每一个人,但他还不明白,人是否能够改变驾奴生活,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顺从者,随了大众的流向,人们欢喜工作,他便欢喜工作;人们欢喜钱,他便欢喜钱。

  已到了陈晓友家,陈晓友慌忙招呼他们坐,谭永菲倒了茶来,先递了一杯给王军,才递另一杯给陈晓飞,手在递茶,眼睛却瞟着陈晓飞笑。陈晓飞不自在了,有意识的斜着眼睛看陈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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