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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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蝶-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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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风堂上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寂静,难捱极了。括苍都觉得难捱极了,纵然没有人敢直接对他指指点点,但毫无疑问所有人的心里都在质疑他。括苍想打破这种气氛,却连“继续”二字也吐不出来。他只得等待,和众人一样等待。
  童子回来了。这回不是像上次一样喜出望外地飞奔进来,他畏畏缩缩地藏在门后,直到被人揪出来。括苍面如冰霜,看到童子的表情,他便知晓答案。童子吞吞吐吐:“小的、小的弄错了,是王女。”
  王女。括苍的手不禁攥了起来。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从容文雅:“好,你退下吧。”官员们互相看了看,再次一哄而上地道贺。括苍笑着接下所有道贺的说辞,等到大家几乎把话说尽,才笑着道:“诸位的盛情,本王收下了。来日小女的百日宴上,再向诸位大人一一答谢。博士,你方才讲到,去年运抵南边国境的粮草总数与出库记录不符……”
  这种时刻,他竟然没有中断朝议,直奔内廷?博士都已经打算放弃今天的发言了,想不到括苍又接着讨论,他只好重新整理一下思绪:“是。卑职翻阅了记录,发现两者存在六百担的差距。”
  “浣纱,王爷怎么还不来?”一遍又一遍地询问,让萦绕在房间里的喜悦消散得更快。柔荑很怕,很怕括苍来不及感受这种喜悦,她真想要立刻冲到括苍面前,炫耀她的“成果”——虽然这个闭着眼睛嘴角带着奶泡的婴儿,既不漂亮,也不可爱。
  浣纱只好耐心地再次回答她:“朝议还没有结束。朝议结束后王爷一定会来的。”可是,长女出生这么重要的事,暂时中断一下朝议,应该也无不可吧?浣纱近日听说,王爷出生的时候,先王辍朝三日以示庆贺,旖堂王子和几位王女出生的时候,先王均大行赏赐。那么,王爷将为王女的出生做什么呢?
  乳母来抱王女去休息,柔荑搂着女儿不肯松手:“万一等会儿王爷来了,看不到她怎么办?”浣纱帮着乳母劝她:“王爷来了,再着人把王女抱过来就是。王女的房间离这里又不远,很快就抱过来了。”柔荑摇摇头:“我女儿第一次和她爹爹见面,怎么可以那样草率?我抱着她,在这里等。”柔荑搂紧了女儿,软软的身体卧在她怀里,她僵硬地维持着姿势,生怕一不小心,软软的她就掉了下去。
  不一会儿,柔荑的手臂就快要支撑不住了。浣纱看着她的脸色起了微妙的变化,笑问:“手累了吧?让乳母把她抱走吧。”柔荑思考了一会儿,对乳母说:“要不这样,你抱着她,但是在这里,不要走。”乳母点头,柔荑便小心地把女儿递了出去。当她到乳母的手上的时候,动了动嘴唇,柔荑觉得,那是一个很舒服的表情。心里头有些失落,她才是真正的母亲啊,为什么反而觉得被乳母抱着更舒服?
  柔荑靠在床上,叹了一声气。浣纱给她端来一碗汤药,正听见她的叹息:“这么大好的日子,夫人怎么不开心?”柔荑摇摇头,双手接过她手里的药碗,温温的,恰到好处,柔荑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困意渐渐袭上,柔荑抱着棉被,脑袋贴在围屏上,眼皮开开合合,昏昏沉沉。
  “咣当——”是谁踢倒了东西,是炉子吧?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仔细惊了夫人。”这斥责的声音,是浣纱。真吵。柔荑正想开口叫她们安静,整个屋里便寂静得连呼吸声都能清晰地听见。那就不必要说了,柔荑想着,准备再陷入沉睡。
  “朝议早就散了,王爷还没说什么时候来吗?”哪怕是睡梦中,对括苍的任何消息她都保持着敏感。柔荑竖起了耳朵偷听,这个声音她不熟悉,或许是来串门的。
  接下来又是浣纱的声音:“采珠,去问了吗?”
  “朝议结束后王爷就出去了,听说要天黑才回。”柔荑的胸中闷着一口气。是什么事如此紧迫,让他连刚刚出生的女儿都不能来看一眼?如果并没有迫不得已的事,那便是括苍不好;如果真的有紧急的事,那也怪它发生得这么不是时候!
  此时,最初的那个声音叹了一口气:“唉,到底是女儿,长女又有什么分别?一样不得王爷的心。”柔荑心里一震。她加倍打起精神,要听清她们接下来的对话。可是,她等了许久,竟然没有半丝半毫声响。那人走了吗?柔荑要唤采珠、浣纱,话到了喉咙里,不知为什么又喊不出口。如此几次,她只好静静地闭目养神,她弄不清自己是睡是醒,明明如此清晰地听见她们说的每一个字,却无法答应,连眼睛都睁不开。
  过了不知多久,骤然恢复知觉的柔荑似从梦中突然惊醒地大喊出来:“采珠、浣纱!”两名婢女吓了一大跳,还是浣纱先反应过来,赶到床边:“夫人,夫人你醒了?”方才那一喊似乎耗尽了柔荑所有的力气,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躺下的,明明只是想靠在围屏上小憩一下,竟然睡得那么沉险些醒不过来。柔荑费劲地抓住浣纱的手:“王爷还没来吗?”
  “没有。”
  “为什么还不来啊?”
  浣纱担忧地抚摸她的额头,柔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虚弱。她刚刚生完孩子的时候还是生龙活虎,连稳婆都惊叹,这么一睡,竟变得非常之憔悴。额头发凉,浣纱双眉微皱:“王爷不在府中。等他办完了事,就会回来看夫人。”
  柔荑摇头,不停地摇头,连浣纱也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最后,她无力地握着浣纱的手腕,问:“你说……王爷他是不是不喜欢女儿,所以不来看我?”
  这话好似当头一棒,将浣纱打懵了。浣纱尴尬地笑道:“夫人从哪儿听来的?”“我刚刚在梦里,好像有听到。”柔荑不依不挠地追问,“是不是?”浣纱沉吟了一下:“不是。不过重男轻女是人间常态,王爷比较喜欢儿子一点也可以理解。”
  怎么会是个女儿呢?柔荑的手像离了树枝的落叶直坠下去,眼眸里的那一片光更加璀璨:“女儿有什么不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垂杨只解惹春风

  一阵凉风吹进熙风堂东阁,阁中的灯光陡然颤动了几下。幸好,逐渐又亮起来。伏在案上的人背这阵凉风吹得一激灵,惊醒过来,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东阁。看到案上被压出一片褶皱的白纸,括苍想起他应该去看望柔荑了。
  可是,这么晚了,她会不会已经睡了?括苍认真地考虑了一阵子,还是放弃了原来的打算。
  柔荑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用力把眼睛瞪大。采珠远远踮着脚看她,似乎有点害怕。过了不久,柔荑那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是向她转来:“采珠,王爷真的不来了吗?”“应该——是吧?”不敢说得太绝对,一来怕柔荑伤心,二来,她又不是王爷,哪里知道王爷到底来不来?
  听了采珠的回答,柔荑似乎放弃了。她吃力地翻过身体,面向墙壁。过了一会儿,采珠悄悄走到榻边给她理被子,见她双目紧闭,胸口匀速起伏着,已是睡熟了的模样。
  夕玥迷迷糊糊正准备入睡的时候,突然听说括苍来了。她惊得立刻从榻上跳了起来:“你刚刚说什么?”今晨柔荑刚刚分娩,括苍不应该去陪伴她吗?“王爷就要过来了!”婢女的激动得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夕玥一下子清醒过来:“快、快帮我梳妆……不,还是先更衣吧。哎呀,都来不及了!”她是有多久没见过括苍了?夕玥忽然镇定下来,思考起这个问题。
  从他们二人自汨城回来后,括苍一个月中至少十五天都陪伴着柔荑。而剩下的半个月,他独自就寝的时候比与夕玥、妆雪一起就寝的日子加起来还多。无疑,柔荑在他面前说过对夕玥和妆雪不利的话。她是小看了柔荑,诚然,那个女子既不聪明,也不懂事,但她,是会嫉妒的,并且能让这种嫉妒影响到括苍。
  如果括苍喜欢的只是倾国倾城的皮相,那么她注定是无法与柔荑相争的,打扮得再光彩照人,又有什么作用?
  夕玥披上鲜橙色的褙子,如烛光一般的颜色。打开梳妆镜,镜中的容颜苍白模糊,青丝堆云,玉钗斜簪。婢女打开了胭脂盒子,却被她轻轻盖上。
  “你睡了吗?”门外的人轻声问,夕玥沉默地看着门。“如果你睡了,那我便不打扰了。”
  婢女匆忙“吱呀”开了门,括苍走入房间,夕玥站在屋中央,微微屈膝向他行礼。括苍径自走到衣架子边上,夕玥吩咐婢女去打水,随即为他更衣:“妾身以为王爷今天一定会陪着柔荑夫人,所以就先就寝了,王爷不要见怪。”括苍摇摇头。夕玥忽然想到什么:“王爷,您去看望过柔荑夫人了吗?”今日一名童子误报喜讯,闹出笑话,并且听说下午括苍就把童子打发回家了。
  括苍话到口边,又改口问:“还没有。怎么?”
  夕玥蹙眉:“柔荑夫人甚是辛苦,虽然未能为王爷诞下麟儿,诞育王女也属大功一件,王爷怎么能不去探望呢?”括苍笑着问:“你以为,我是因她生了女儿,不去探望的吗?”夕玥奇怪道:“难道不是吗?”括苍摇头,道出实情:“我在批阅文书的时候睡着了,醒来时天色已晚。她那样辛苦,我料想早已经睡了,不便去打扰,因此到你这里来,想不到还是打扰了你。”
  夕玥的眉头愉悦地一跳:“那王爷明日一早,就去探望柔荑夫人和小王女吧。妾身和你一起去,可好?”
  括苍接过夕玥摘下来的发冠:“好,难得你有这样的心。”夕玥愉悦的神情让括苍的心情都轻松起来,无论是王妃还是柔荑,都不会给他这样无懈可击的答复吧。
  第二天的清晨,陪护柔荑的采珠是被噼里啪啦的雨声惊醒的。睡意朦胧的采珠托腮发了一会儿呆,方才慢慢腾腾地起床整理被褥。柔荑还在熟睡,采珠打开房门正要走出去的时候,白蒙蒙的暴雨中一群人打伞而来。采珠愣了愣,即刻奔回房中大叫:“夫人、夫人,快醒醒!王爷来了!”
  被她生生摇醒的柔荑眼睛都没睁开,便按住她的脑袋推到一边。采珠捂着脑袋叫:“夫人,是真的,王爷来了!”柔荑张开了双眼,脑子里仍是一片混沌:“他这么早来做什么?”确实,怎么这么早——不,也许不早了,今天的雨下成那副样子,天怎么也亮不起来,也许时间已经不早了。采珠赶紧用双手把她乱成稻草似的头发理了理,没睡醒的柔荑倒是乖乖由她摆弄。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柔荑夫人休息。”门口传来女子的声音。
  柔荑从采珠身后探出头,看到缓缓走来的夕玥,还有她身边的括苍:“括苍……王爷!”这一声喊得煞是响亮,终于完全清醒了。采珠忙搬了把凳子在榻边,括苍一接近床边,柔荑立刻抓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坐在床沿:“你怎么才来呀?”眼眶里闪着光点,声音里带着哭腔。夕玥的脚步僵住,她似乎不该待在这里了。
  括苍尴尬地笑了下:“本来昨日就该来看你的,但是让别的事情耽搁了。”
  柔荑扁了扁嘴:“什么事那么重要?比我生女儿还重要?”
  夕玥终于觅到一个插嘴的时机:“柔荑夫人,王女呢?快抱出来给王爷见见。”
  柔荑看着采珠问:“采珠,王女呢?”采珠一拍脑袋:“奴婢这就去喊乳母!”
  乳母抱着婴儿一出现,夕玥就热情地迎上去,小心地接过乳母怀里的王女,抱到括苍身边。括苍只是低头望着酣睡的婴儿,并没有伸出手。夕玥于是问:“王爷,你要抱抱她吗?”括苍只是伸出食指,碰了碰她的脸颊。
  柔荑撑着双臂坐起来看她的女儿:“采珠,是不是弄错了?和昨天一点都不像。”采珠疑惑地跑到她身边:“不、不,府里只有一个王女,怎么会弄错?”乳母忍俊不禁:“夫人,昨日王女刚刚出生,全身泛红,今日好了些,你看她是不是变白了?再过几日,就会恢复到跟常人一样的肤色。”
  柔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括苍笑道:“乳母生育过三个孩子,难道还不比你懂得多吗?”只要括苍说是,那便是了。柔荑不再多问,从夕玥手上抢也似的夺过自己的女儿:“我说我和她爹爹都这么好看,她怎么会这么丑?是不是婴儿都这么丑?”乳母回答:“王爷仪表堂堂,夫人国色天香,生出来的王女怎么会丑呢?过个一两个月,肤色恢复过来,五官长开了,才看得出模样。”
  夕玥出神地站在屋檐下,豆大的雨点交织成一片白色的雨帘,偶有几颗水珠落地,又溅起,湿了她的裙边。室内的欢声笑语被她抛在脑后,她听不见,更不愿听见。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甚至连读书认字都困难,送她一个孩子又何妨?何况,括苍不稀罕那个孩子,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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