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苏公探案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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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苏公探案全集-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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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百般努力,未得结果。又恐张扬出去,不敢轻举妄动。传闻苏兄断案如神,故出此计策,请得苏兄来杭,恳请把薪助火。”
  苏公疑道:“甚事令王兄竟如此这般谨慎?”王敦低声道:“此半年来,府衙无端失窃紧要公文十余封。”苏公惊道:“有这等事情?”王敦道:“此等大事,岂敢胡言。”苏公道:“且细言来。”王敦道:“前后半年,竟接连两桩窃案,恁的可恶。且先言第一桩窃案,约莫四五月前,那一日大早,入得书房,一眼便望见案桌之上有两卷诗集,乃是《王右丞集》。此卷诗集久不曾读,何故在案桌之上?我甚为恼怒,只道是下人未经应许,擅自入室。正欲将其复归原处,却见书阁上一片零乱,方才醒悟,定是窃贼来过。急忙清点,唯独少了五六封紧要公文信札。”
  苏公疑道:“是甚么公文信札?”王敦叹道:“乃是朝廷所下次年银两、粮、丝绸、茶叶上贡公文,并各类赋税卷宗。此外有王某信笺一封。”苏公狐疑。王敦道:“杭州任上数载,并不曾有过这般事端,故往来公文,披阅罢便随手放置在书阁上,未曾收藏。”苏公思忖不语。王敦又道:“我大为震惊,遂令心腹秘密缉查此事,数月无有音讯。本道此事已平息,却不想那盗贼又来也。一月前,书房内又失窃数封公文。”苏公问道:“此番又是甚么公文?”王敦道:“乃是杭州城并诸县及沿海防守机要。”苏公惊道:“如此言来,此案非同寻常。”王敦叹道:“此外又有唐张长史《千字文》卷轴一幅失窃。”苏公惊道:“《千字文》?可是张长史真迹?”王敦道:“确是长史真迹无疑。”苏公奇道:“此卷轴何时悬于书房中?”王敦道:“此卷轴乃是前年市井旧摊中买得,悬于书房已近两年。”苏公道:“如此说来,却便怪了。那窃贼前番入室行窃,为何不将其盗走?为何相隔数月复又取之?”王敦纳闷,道:“或许前后窃贼非是同一人?”苏公道:“寻常窃贼,所盗不过财物。若言两个窃贼,却怎的皆盗公文信札。由此可见,他两个定是同谋。”王敦叹道:“却不知那窃贼偷得公文有甚益处?”
  苏公道:“王兄可查得蛛丝马迹否?”王敦道:“那书房平日上有铜锁,惟只我可开启入内。两桩窃案,均未见铜琐损坏迹象,而窗格却有撬拨痕迹,想必那贼乃是破窗而入。前番失窃,书房有翻找痕迹,书卷零乱,可见那窃贼曾四处搜寻,目的不甚清楚,想必其并不知晓书房物品情形。依我猜测,这窃贼乃是外人。前后数月,两番作案,想必其隐匿不远。”苏公思忖道:“王兄所言不无道理。”王敦道:“我下得追查密令,四处搜寻,窃贼偷儿捉了百余个,却无有盗公文信札之人。”
  苏公道:“此贼为公文而来,必非寻常盗贼。你且细想,朝贡、赋税、防守机要,此等公文,寻常窃贼要他何用?”王敦惊道:“如此言来,莫非是辽国、西夏细作所为?”苏公笑道:“今我大宋与辽国、西夏修好,即便敌国派遣细作,打探侦察,却也只在边关各路州府,怎的会深入江南杭州来?”王敦不解,道:“那究竟为何?”苏公道:“我窃以为,那贼非为公文信札而来。其盗走公文,不过故弄玄虚、迷人耳目而已。”王敦惊道:“非为公文?又为甚么?”苏公笑道:“却不知王兄那信笺”王敦闻听,脸色顿变,吱唔道:“不过是一封家书罢了。”苏公笑道:王兄怎的不敢实言?”王敦道:“不敢诳语,确是家书。”苏公笑道:“王兄言语吞吞吐吐,神色有异,眉目间有一丝惶恐,想必有难言之隐。”王敦苦笑道:“苏兄端的好眼力。惭愧惭愧,此信笺乃是一故交密函。”苏公笑道:“王兄若不信苏某,休再多言。”王敦尴尬不已,连连赔笑,道:“苏兄切勿见怪。只是其中缘故不便道破,恳请苏兄见谅。”苏公笑道:“或许此信笺便是窃案真因?”王敦思忖不语,叹息两声,附近苏公耳旁,细声道:“乃是一红颜心语。”苏公微微一笑,不再追问。
  王敦引苏公等人前往书房。入得院来,苏公立于庭院当中,环视四方,三面厢房,院中一株大橘树,道:“此院却只一处入口?”王敦道:“正是。那窃贼必是从此院门出入,案发当日曾细细查勘,并无可疑痕迹。”苏公道:“但凡窃案,不过四五般情形,一者,家贼,此人身在府中;二者,外盗;三者,家贼外盗相互勾结;四者,监守自盗;五者,惯偷、盗贼随意作案,偷盗钱财。今之情形,可否定第五者。若非大人虚张声势、玩弄花招,亦可否定第四者。余下三般情形,皆有可能。”
  王敦惊道:“苏兄以为那窃贼乃是府中人?”苏公道:“此贼出入自如,可见其于府中宅院、路径、守卫等情形甚为熟悉。即便不是家贼,亦有内应。”王敦思量道:“府中家仆丫鬟早已一一查问过,并无可疑之人。”苏公道:“想必他隐匿甚深,难以察觉。”
  苏公欲入书房查勘。王敦摸出铜钥,开了书房门,引苏公等人入内。但闻满室芳香,那室中一三足青铜龙身香炉,青烟袅袅;一壁书阁,皆是书卷,一尘不染;又有木阁上铜鼎、瓷瓶、玉雕。一面壁上悬有三幅轴卷,乃是文与可《墨竹图》、王晋卿《云湖孤峰》,另一卷轴乃是王敦所书张若虚《春江花月夜》长卷。一侧空有一处,想必原是张旭《千字文》所在。临窗案桌上,有文房四宝及镇纸玉石。又有一几,陈放一张古琴。
  苏公看那墙上卷轴,《墨竹图》确是文与可真迹,《云湖孤峰》图轴却是赝品,王敦所书《春江花月夜》,字远不及诗。又看那铜鼎、瓷瓶、玉雕,甚为精致,亦是难得古物。苏公寻思:室中玉雕、卷轴多是珍贵物什,那窃贼为何只取张旭《千字文》?
  苏公唤过严微,耳语几句。严微会意,近得窗阁,细细察看,似有所思,转身出得书房,把手来推左右窗格,琢磨片刻,冷冷一笑,回入室内,往苏公使个眼色。苏公心领神会,道:“王兄,你那铜钥可曾遗失过?”王敦思索多时,道:“无有此般事情。”苏公道:“此铜钥可随身携带,不离寸步?”王敦疑道:“莫非苏兄疑心那窃贼偷得铜钥?”苏公笑道:“正是。那窃贼并非破窗而入,而是开锁自房门进入。”王敦惊讶,道:“苏兄何以知之?那窗格素来紧闭,即便偶尔开启,亦随手关闭。唯有那两日,一入房中,便见那窗格开得窄缝,不曾严合。且窗沿之上有一足迹。可见那贼乃是破窗而入。”苏公道:“王兄可曾细细察看窗格边沿、插闩,有无异样痕迹?”王敦道:“不曾留意。”苏公笑道:“王兄中计也。”王敦惊道:“若那厮开锁而入,而窗格开启、窗沿足迹如何解释?”苏公笑道:“此正是窃贼狡猾之处。那窗格开启、窗沿足迹乃窃贼有意为之,欲误人耳目也。”
  王敦闻听,大惊道:“何人竟有本府铜钥?”苏公道:“此人必是王兄左右。”王敦思索道:“此铜钥系在腰间,左右怎生取得?惟有拙荆可得手?”苏公笑道:“如此言来,最可疑者便是尊夫人了。”王敦疑道:“他要公文何干?”苏公笑道:“恐非为了公文,而是王兄那信笺。”王敦大惊,道:“若如此,那贼偷长史卷轴又有何用?”苏公顿时哑口无言。
  正言语间,有家仆来报,道是杭州通判宋盛大人、指挥司兵马统制薛满山将军有要事求见。王敦令他二人在客堂等候。苏公道:“王兄公务缠身,我等且先告退。”自引苏仁、严微去了。王敦径直来到客堂,宋盛、薛满山急忙上前施礼。王敦挥手示意二人坐下,道:“你等有甚要事?”二人哪里敢坐,宋盛把眼来看薛满山,薛满山犹豫不语。王敦甚是不快,道:“有话快快言来,休要吱唔。”宋盛趋步上前,细声道:“大人,甲仗营出事矣。”王敦惊道:“甚事?”薛满山低首道:“卑职罪该万死,任凭大人处置。”王敦诧异不已,道:“休要啰嗦,快快道来。”薛满山吱吱唔唔道出实情,王敦闻听,大吃一惊,怒道:“你可着人追查?”薛满山道:“卑职正竭力追查此事?”
  王敦满腔怒火,正待叱责,转念一想,今木已成舟,何必叱骂。遂令家仆速请苏公前来。不多时,苏公来到,王敦引宋盛、薛满山出堂相迎。施礼罢,众人坐定。王敦道:“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又生一桩案事,故请苏大人前来,望苏大人为我等筹谋断案。”苏公道:“不知甚事?”王敦道:“此事非同一般,乃是军中甲仗营《行烟经》卷失窃了。”苏公惊诧不已,道:“军中守卫森严,且公文卷籍当严密保存,怎的失窃?”王敦叹道:“薛将军,且道与苏大人听来。”
  苏仁、严微闻听,疑惑不解,何谓《行烟经》?原来,我中华古国有一重大发明,便是火药。那秦汉以后,有炼丹术士用硫磺、硝石等物欲炼长生不老丹,偶然之间,炼就火药。至三国时,有一人,名唤马钧,以纸包火药,做成“爆仗”。至唐末时,那火药始用于军事,有所谓“万人敌”者。至宋时,遂有火器、火炮、火箭,用之杀敌,威力无比,敌寇无不闻风丧胆。那甲仗营乃是军中制作火器、火炮之处,其配方唤作《行烟经》,甚为机密。
  薛满山道:“昨日,军中炮手云梦雪来见卑职。原来,那火炮火药须集十四种药物,依法配合而成,且其中细节甚为繁琐。炮手云梦雪却是一难得奇才,研试近一年,终于成功,其法可省却其中五种药物,只余下九种,而火药威力有增无减,且配合技法大为简化。卑职闻听,大为欣喜。为知其异同,卑职令副将戴雁来往卷籍库取《行烟经》原卷来。去不多时,副将急急来报,原来那《行烟经》原卷竟不见了。卑职寻思,卷籍库乃军中重地,军兵日夜防守,断然不会有失窃之事。定是库吏疏忽大意,忘其所在。遂至库室,令库吏细细查找。那库吏将库内找个遍,亦未见《行烟经》踪影。卑职问他,可是有人借出未曾归还?库吏道,库中卷籍,只可阅看,不可借出,但凡阅看,皆有记载。小的已翻查过,此卷未曾有人阅看。卑职不信,取过名册,前后翻查数次,果无记载。既如此,此卷怎的失踪?又是何人将其盗走?卑职疑心库吏、守值军兵,遂将一干人等关押,一一盘问,无有线索。”宋盛道:“卑职闻得薛将军言及此事,自知事态甚重,故与他来见大人,欲商议对策。”
  王敦叹道:“此卷若流落山匪贼寇之手,恐后患无穷也。”苏公道:“那守值军兵几人?”薛满山道:“每日四轮,每轮四人。库吏一人,乃是卑职亲点,皆是忠实可信之人。却不想竟出了这般纰漏。”苏公道:“不知军中哪些人等可入库室?”薛满山道:“那库室乃是军中重地,无卑职之令不可擅自入内。”苏公道:“除库吏外,何人可开启库门?”薛满山道:“除他无有旁人。”王敦道:“如此言来,偷盗卷籍者,必是军中之人。”薛满山道:“卑职亦如此以为。”王敦道:“那库吏最为可疑,当严加逼问。若不施以重刑,他怎肯招认?”
  苏公笑道:“严刑之下,恐有虚供。那库吏所记名册可曾携带在身?”薛满山闻听,方才想起,急忙自怀中取出名册,呈交王敦。王敦粗粗看过,递与苏公。苏公细细翻阅,前后十五日内,共有十一次记载,止有七人,乃统制薛满山、副统制邵秋水、副将戴雁来、炮手云梦雪、副炮手狄虎、虞候汪之问、都监毛少陵。其中云梦雪三次,邵秋水、狄虎各两次,薛满山、汪之问、毛少陵、戴雁来各一次。
  苏公思忖不语。王敦道:“可有不曾记载者?”薛满山道:“卑职细细询问库吏,他道无有遗漏。”王敦道:“他之言语岂可轻信?当细细追查闲杂人等,若有嫌疑,便严加盘问。”苏公忽道:“王大人,可否将那库吏拘来一问?”王敦恨恨道:“我早疑心是他。”遂令薛满山速去提人。薛满山领命而去。宋盛献媚道:“那卷籍库守卫森严,惟一可行窃者,只有那守库之人。此定是监守自盗。”王敦叹道:“此薛将军用人不当也。”苏公微微一笑,道:“若依此言,那王大人书房之事莫非亦是此般?”王敦似笑非笑,道:“二者怎可同一而语?”苏公笑道:“那库吏每日闲在库室之中,众经卷任他细阅,何须偷窃?即便起心行窃,他尽可抄录一卷,夹带出库,何必偷盗原卷?”王敦、宋盛闻听,呆若木鸡。
  苏公又道:“苏某以为,此案多系外贼所为。”王敦道:“甲仗营乃军中重地,外贼岂可入得?若有失窃,那库吏怎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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