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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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久天长-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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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阿姐喜欢的人是容家的容可,原来阿姐直到今天才弄明白皇上想让她做儿媳妇的意思,原来阿姐筹备的私奔,并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行……



原来的原来——这些,竟全都是一场空。兜来兜去,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子,他的阿姐,他的婧女,还是要成为“凤凰”,然后嫁给太子。



苏台忘了当时姐姐哭过多久,反正她每天都会掉几次眼泪,嘴里还不断念着容可的名字。尤其是容家灭门后,她的神情更是麻木,每天连眼泪都懒得落了。



父亲被气急败坏的母亲惩罚,不知得睡几个月的书房。全家人心惶惶,向来受母亲疼宠的妹妹们也不敢贸然为父亲求情。



尽管父亲对母亲百般解释,与皇室联姻这件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本无意干涉儿女的婚事,且已让云华随时准备进宫顶替姐姐。可是母亲铁了心要让父亲再“老实点儿”,所以现下父亲是过江的泥菩萨,自身难保。



阿姐怎么办呢?



苏台有些担心了,他怕梧桐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所幸兰叶姐妹虽然年纪不大,可已经懂得安慰长姐,不仅时时陪在梧桐身边,还总是搜肠刮肚地找来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试图把快乐分享给姐姐。



没过多久,苏台代替容可成为二皇子保成的伴读,进入泮宫学习。从此,他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与姐姐的相处时间也随之越来越短。



苏家的孩子都是由苏氏夫妇亲自教养的,但后来,苏清深感他们夫妻都不适合女孩子,因此他请了几位西席,专门负责兰叶姐妹。苏清自己则开始“改造”梧桐。



这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梧桐已经答应了要嫁入东宫去做太子妃。那么她就需要接受特殊教导。



每日从泮宫回家,苏台所能看到的姐姐,最常见的表情就是闷闷不乐、强颜欢笑,要么就是她两眼空茫、对天发呆。



这样的梧桐,苏台自从懂事开始就没见过。但最近,他已然习惯了她的郁郁寡欢。



苏台知道母亲和妹妹合力在想着法子让阿姐开心,然而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阿姐再也没有像以往那般肆意大笑,更丧失了爽直明朗的个性。



她已经成了最标准的大家闺秀。



——据父亲说,这是他所乐见的。



可他和其他人都不乐见这么没精打采的阿姐啊!



苏台当然明白“天下无不透风之墙”这个道理。皇室定是一早就得知了阿姐曾经的“失足”,所以,在她及笄后,除了御赐的“凤凰”一字,连续五年都没有半点迎娶消息。



也许,太子认为把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娶进宫是件不划算的事情。



因皇上身体不适,太子奉命监国,也就很少再去泮宫了。苏台对这位未来的姐夫了解不深,无从定义他是否能给姐姐带来幸福。即使父亲称赞过太子几次,但这是不够的,拥有治国才能的人,不一定就是好丈夫。



苏台的愁云惨淡并不曾外形于色,而他同二皇子保成的关系,却一直都维持着淡如水的局面。他懒得跟容可的挚友交往,更何况保成对他似乎也有些敌意。



有意思的是,经过几年的磨合,这两个原先互不对眼的倔强人,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过苏台的话本来就很少。



明知姐姐终究会是太子的人,苏台还是忍不住要妄想一下:会不会太子就这么放着姐姐不娶,让她一辈子都只能守在家中?



痴心妄想永远都不可能成真。



太子与梧桐的婚期一年拖过一年,苏台则一年沉默过一年。



梧桐二十岁这年,太子“终于”忙完了他的国事,也终于有空静下心来迎娶皇上为他定下的妻子了。



大婚前,苏清再次把儿子郑重地喊到了书房,告诉他,他一直恨在心中的容可,早在被问斩前就已经获救。不仅如此,他还要伺机为容家翻案。



苏台眉毛都没抖一下地说道:“他还真不怕死。”



苏清叹道:“小台,为父知道你心心念念地想替你姐姐出气,但是你要清楚,除了家人和感情,他的身体也在背叛着他,翻案一事,能否成功尚不可知,就说他那郁结于心的病症,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治好的。一个人,失去了所能失去的全部,还有什么比这更凄凉的吗?”



苏台不想和父亲争论。容可是父亲的得意弟子,父亲当然会偏向于他了。



不久后,梧桐嫁进皇宫,成为人人羡慕的太子妃。



于是,命运开始改变。一些人幸福了,比如梧桐;一些人失意了,比如云华。



还有一些人益发冷漠了,比如苏台。



梧桐进宫后,苏台便忍耐着去看她过得好不好的强烈愿望。可他才忍了没几天,太子就主动出现在泮宫,问他想不想跟着一起到东宫走走。



太子说:“苏大人和夫人都去探望过她了,只有你还没去。婧女一直在找机会到泮宫这边来,不过我没答应。毕竟我与她新婚燕尔,实在不适合让她频繁出现在男子众多的泮宫。”



哦,已经亲密到可以称阿姐为“婧女”了吗?这可是只有家人才能用的名字。



面对太子,苏台强忍下心头种种不爽。



许是见他没有反应,太子又说:“她很想念你。”



忍了又忍,却还是拜倒在这句话下:阿姐很想念自己吗?那就去吧。



只是,进宫后的阿姐,好像更不开心。



——太子这个姐夫,看来是很不称职的。而且,阿姐既要对付已经怀有身孕的太子侧妃,又得迎战心机深沉的太子,还不能表现过火,让苏家无端受难……接下来,她应该会很辛苦的。



苏台心中钝钝地痛了起来。



刚一到十八岁,苏清就为儿子进行了弱冠之礼,取字曰“启石”。



后来的事情太多了,苏台自己都不愿费劲去回想。



又是被派往越刍辅佐受封为王的保成殿下,又是惊闻侧妃产下一子名唤“如意”,再来,就是陛下驾崩,新帝登基。



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中,最令他感到厌烦的,莫过于与容可的相处。



不过,他同样讨厌姐夫翔成。因为他不仅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封后,还疏于保护阿姐,结果保成轻易就将阿姐从宫中偷了出来,带到了越刍。



以后的事情……好像都有容可参与的份儿。



算了,不想也罢。



结束了漫长却不完整的回忆,苏台默默地踏上最后一层台阶。



眼角已有些许皱纹的小喜一看见他,便惊讶地叫了起来:“少爷?!您怎么会来景泰殿这边了啊?”



苏台很轻地瞥了她一眼:还叫少爷?



被苏台这么不冷不淡地一瞥,小喜吐了下舌头——她这个动作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娘娘在后面和宛佑殿下逗狗玩呢!我这就去告诉娘娘您来了,苏、大、人。”小喜边为他推开殿门,边喊着一旁侯着的小宫女来倒茶。



从未见过苏台的小宫女痴痴地看着他半晌,才在小喜的再三命令中,手忙脚乱地行了个礼,匆忙上前斟茶。期间还差点把茶水倒出杯子。



未几,梧桐牵着宛佑来到了。



“咦?什么风把咱们的苏大人给吹来啦?”她皱皱鼻头,眉眼含笑却又偏偏装模作样地充严肃,“苏大人不是日理万机的么?今天这‘万机’没找上门去?”



苏台起身,板板正正地说道:“娘娘,微臣此番前来,是为了说明娶妻一事的……”



不等他表完态,他的阿姐就松开了儿子的手,连连摇晃,“小台,你真不乖!怎么又喊我娘娘了?还有,微臣又是怎么回事?”



苏台笑了:“没有啊,阿姐。”



“谁说你没有的,哼,你根本就不想来看我吧?老实交代,究竟是不是?”梧桐哼着气儿,伸出手,使劲地捏着他的脸,“咱家的男人,都一个样儿,年岁都不知道长在哪里了。你看你的脸,还像小时候……”



被梧桐辣手催了脸的苏台,止不住满心柔软地笑看着她。



姐姐长年以来的自我压抑,使她将一半的情绪控制在心里,不曾让任何人触摸到。家人皆无法消解这个压抑,苏台原本以为她再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那天真开朗中又透着些爱捉弄人的样子了,谁料到了最后,居然是他最不看好的姐夫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



虽只与阿姐共同生活了十八年,但苏台并不遗憾于两人之间所拥有的血缘关系。既然他们已经是姐弟,又在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年月,那就不该再埋怨什么。他知道姐姐从小到大的所有私事,懂得姐姐每个眼神所代表的含义,这些,恐怕是连翔成陛下都达不到的。



确实不该奢求了。



因为——



世间本无双全法。



按部就班



腊月二十六,是大安朝历代帝王年前封笔封玺的日子。



由于已经提前在头一天的朝会上将所有该交代下去的事情全都交代过了,敏彦将过去一年中发生过的问题滤了一遍,思来想去,自忖没有任何遗漏,于是便安心地封笔封玺。



从表面上来看,从现在直到年后初二,她都不必再整天怀揣那些国事政事,劳心劳神又伤身伤体。而实际上,她究竟有没有完全放开这扰人清净的琐事,恐怕只有最贴近她的温颜才知道。



敏彦封笔当天,梧桐就喜洋洋地从女儿这里讨了几张红纸黑字的福字,又对翔成说:“我这景泰殿可一直都只贴御笔亲书,今年你已经退位了,所以我就提前去找敏彦帮忙写啦!”



说着,她就把敏彦亲笔书写的福字宝贝地藏进了自己的小百宝箱里,甚至还加上了两层小铜锁。这些福字,是要留在除夕夜张贴于整座景泰殿的,到时候务必要贴得又多又满。



翔成为礼尚往来,便把自己默默练习很久了的福字全数赠与熙政殿。



接到皇父如此大礼,敏彦难免有些无语。



对着数十张太上皇陛下的墨宝发了一小会儿呆,她顺手从中间抽出了几份,派人分别送往永泰殿和桓泰殿。



如意闲来无事,正在熙政殿和敏彦聊天,一听皇妹大方地将不想要的东西赠给了自己和宛佑,他不由得也发呆了。



——不愧是兄妹,连无语的方式都一样。



发完呆,思路恢复正常的如意嚷嚷起来:“这就是‘见者有份’啊?可为什么我和宛佑只能得到皇父的福字,而后宫别殿就能得到你亲笔写的?这也太偏心了!”



虽然皇父的字确实比皇妹的好看,但这其中的内涵真的是很不一样。



敏彦道:“兄弟姐妹之间要有‘福’同享。朕也贴了皇父写的福字,你就不能贴了?”



如意一叹:“唉,意义不同啊!本王堂堂一个户部尚书,不辞劳苦地辛勤了一整年,到头来,居然连陛下的御赐都捞不着一星半点儿……我何其凄凉啊我!我、我、我……这么不招人喜见,干脆我还是出宫自己找块地建个王府罢……”



“皇兄终于下定决心从宫里搬出去了,朕很欣慰。”敏彦不遗余力地送如意一程,以期尽量实现母亲盼着皇兄早日成家的愿望,“听说城东还有一片空地,正好赐给皇兄建王府。此地靠近辛府,有辛大人频繁获子为证,确实风水不错,人杰地灵。”



“不要,我不要养这么多败家子……九个啊,又不是在养猪,多多益善……”如意一个哆嗦,显然是被“辛家九子”的庞大数目给吓着了。



“也许马上就是十个了。”敏彦想起辛夫人再次怀孕的确切传闻,不由得笑着补充说明。



如意刚想再说什么,却猛然发现自己被敏彦带离了主题。



“不对!我该抱怨的不是这个!”如意怪声怪气,伸手讨物,“皇妹,我的福字呢?”



敏彦指了指空荡荡的御案,说道:“全送人了,一张没剩。”



最后还是温颜看不过去,从桌上随便捻了张敏彦送他的福字,递给如意——这个举动挺有哄小孩儿的感觉。



结果如意更难过了:“你也有?”



温颜不厚道地据实以告:“这是陛下写了专为用来送人的,所以熙政殿上下,甚至是在外头守门的小太监都有。”



如意悲了。



失魂落魄的如意实在不想留在熙政殿继续受打击,所以他借口桓泰殿有事,没坐多大会儿就抬脚走人了。



敏彦瞧着满带理所当然之情的温颜,终究忍不住问道:“皇兄最近好像没做什么惹着你的事吧?你怎么又开始欺负他了?昨天也是,今天也是,朕觉得你一直拿话挤兑他。”



温颜微笑道:“那你又为何命符统领候在殿外呢?从目的上讲,咱们的做法是一致的。”



两人共同目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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