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淑敏母子航海环球旅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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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淑敏母子航海环球旅行记-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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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裁判发现了我们缠绳子的小花招,几次三番提醒我们:没吹哨子前,绳子必须安安分分地贴在地上。我和几个押后阵的就半跪在地上,把已经布满汗水、略有些抽搐的手臂紧贴地面,用滚烫的地面来麻痹自己已近痉挛的肌肉。
  黄蓝两组的对决,前两局一胜一败。最后的关键是决胜局。
  胸膛这时像风箱一样喘个不停,每一口都希望呼进更多的空气。空气滚烫,带着海洋的咸味,像一把把火热的盐粒粗暴地塞进肺叶。嘴里很干,所有的水分都不翼而飞。舌头在口腔里的每一次转动,都贪婪地把牙缝中最后一丝水汽卷走。眼窝油汪汪的,汗水混合着油脂粘在眼睛周围。右小臂的肌肉明显隆起,血管也暴突出来,和绳子绞在一起。粗糙的绳子在皮肤上狠狠咬过,却只能留下一道并不能持久的红印。
  当我们和黄组都怒吼着把绳子缠在手上拼命向后拉时,我的头脑里忽然出现了一些很奇怪的景象。我好像忽然飘了起来,在一米高的地方看着下面的人群,看着自己正在卖力拉绳子。旁边的呐喊助威声似近实远,好像隔着什么东西响起。
  蓝组终于赢了!黄组崩溃了,瘫坐在了地上。我们也纷纷摔倒:小腿肌肉不能承受如此巨大的猛烈输出,人们都变成了软脚螃蟹。巨大的兴奋就如船旁汹涌的阿拉伯海一样,席卷了全身。兴奋引起战栗,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惊奇感,让人们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晚上的啤酒狂饮大会,更像一个冷餐会。所有的队伍不分胜负统统免单!大家三三两两地站在泳池边上,和着天上的星光,饮下今天的兴奋。直到12点,仍有大群的年轻人不肯离去。
  年轻真好。快乐对于他们来说,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其实快乐最开始就像恐惧一样,是本能。只是人们渐渐赋予了很多事情以快乐的含义,并且人为地把快乐和这些事情反向联系。就像输赢,似乎赢的人天经地义地应该快乐,而输家就活该垂头丧气。看,是不是很有意思?是谁告诉我们,输家和赢家不能一起快乐?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往常只是空话,今天倒见它落在了实处。
  那些泳池边的年轻人没几个蓝组成员。但是这不耽误他们咽下满杯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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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花园里的四座墓碑
我们在古巴的导游是位很有风度的绅士,仪表堂堂。他对海明威的著作了如指掌。一大早,开车带着我们赶到海明威的故居“掺望山庄”,可惜太早了,庄园还没开门。
  海明威在古巴的故居,是他一生中最喜爱的地方。这里共保存了2.2万余件海明威生前的物品,其中包括照片、影片、私人文件、猎物、钓具和体育用具、各类收藏的武器、7000多部藏书以及诺贝尔文学奖的证书等。
  面对着大铁门不得而入,我们有几分惆怅。导游说,你们到周围转转吧,这里的人,都是海明威的邻居。你们碰到的老年人,如果他的岁数足够大,那么他就曾经见过海明威。要知道,海明威小说里写过的渔夫,前些年刚刚过世。你也许会碰上他的后代……半个小时后回来,这里就开门了。
  海明威和古巴的关系,可算是源远流长。
  1928年海明威第一次到古巴时,住在老城区的“两个世界”饭店。这家饭店建于1923年,位于殖民时期的总督府——现在的城市博物馆后面的繁华地段。如今看起来不大起眼,想当年,估计是相当新潮时髦的。从1932年至1939年间,海明威每次到古巴都住这家饭店。饭店的老板把他当成贵客,511房间成了他专用的房间。在这里,海明威完成了小说《丧钟为谁而鸣》的部分章节并为杂志撰写了大量文章。因为饭店的环境与设施安逸且舒适,海明威把“两个世界”饭店称为“非常适合写作的地方”。
  如今这家四星级旅游饭店已经将511房间开辟成一个小型的海明威博物馆,里面陈设着海明威生前的用具,饭店餐厅也保留了当年海明威曾经喜欢吃的菜肴。
  海明威当时的妻子玛莎不喜欢总住在饭店里,一直想找个长治久安的住所,而且,据我们的导游介绍说,玛莎嫌弃海明威的那一帮子朋友,海明威经常和他们聚会,喝得酩酊大醉。玛莎想,要是离哈瓦那远一些,海明威想和他的朋友们凑到一块儿,就不那么容易了。主意打定后,玛莎专门留心远处的租房信息。某天,她在报纸上发现了一则出租庄园的广告,于是说服海明威更换住所。海明威于1939年以每月100比索(与美元等值)的价钱租下了位于哈瓦那东南郊的维西亚庄园。一年以后他又用1.85万比索买下了庄园的产权。
  维西亚庄园占地4公顷,现在叫做“掺望山庄”。我查了一些资料,也有翻译成“守望山庄”,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掺望”。面对着浩瀚诡谲的加勒比海,依海明威的性格,更多的是“掺望”而非“守望”吧?
  我和芦淼在村子里走来走去。导游的话很有蛊惑力,碰到的每一个人,我们都觉得他可能是渔夫的后裔。半个小时以后,购票进入山庄。古巴的物价很贵,除了要为人购票以外,如果你要照相,还要为你的照相机买一张3欧元的票。
  好像走进了一个大花园,生长着各种奇异的热带植物,导游说,每一株植物都是海明威种下的。我有点不相信,因为数目太多了。要是都为海明威亲手所种,那么他就没法写小说了,改行成一个专职的园丁。我把这顾虑同导游说了,他表示深为赞同。他说,我所说是海明威种下的,是指那个时代就有这些植物了,而不是后来栽下的。当然也不是每一棵都为海明威手植。
  我说,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认为:海明威当年看到的景色,并没有我们现在这样郁郁葱葱?因为从他买下这个庄园到现在,已经将近70年了,这些植物已经很有历史了。
  导游说,应该是这样。
  在掺望庄园里,海明威饲养斗鸡、猎犬和猫,苦练拳击,与附近的孩子们组织了一支棒球队;他大抽雪茄,痛饮朗姆酒;他经常身着瓜亚维拉衫(一种加勒比地区流行的绣花衬衣,纯棉质地,很舒服的样子。我本来想买一件留作纪念,一来太贵,合人民币几百块钱。二来受重量限制,没法带)、脚踏软鞋驱车前往“小佛罗里达餐馆”、“街中小酒馆”,或前往柯希玛尔乘上自己的“皮拉尔”号游艇出海钓鱼……
  你看了我以上所写,会觉得海明威成天像个退休老头,四处玩耍。其实,他最重要的工作是写作。就在这座庄园里,他用桌上摆着的那部“罗亚尔”牌打字机,完成了获得诺贝尔奖的《老人与海》。
  海明威去世后,他在古巴的故居被妥善保护起来,海明威心爱的“皮拉尔”号游艇原来一直停泊在柯希玛尔港,改建博物馆的时候游艇被搬到这里来,供人参观。皮拉尔号游艇被油饰一新,看起来好像从来没有下过水似的。看到我和芦淼上下左右地端详着游艇,导游问,想不想坐在海明威曾经坐过的位置上?
  我们说,那当然!
  只是一旁的告示牌上,明文写着严禁进入。
  导游说,只要2 比索,你们就可以进去。(1 比索相当于1 欧元)
  于是,我们坐到了海明威举着鱼竿钓箭鱼的位置上。
  在皮拉尔号游艇的前面,并排一溜有四块小小的白色墓碑,上面镌刻着名字。导游问,你们猜一猜,这是谁的坟墓?
  我们说不知道。
  导游说,这是海明威4只爱犬的坟墓,上面写着4只爱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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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埃及记(1)
此时此刻,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一个人坐在骆驼上,听着深夜山风在耳旁呼啸,我不禁自问。
  12个小时之前,我还在约旦的街市上买花生。旁边的亚喀巴湾是红海的一部分。海水的腥气,混杂着刚宰杀的牛羊血味,给鼻腔极大的刺激。我抓了把花生,扔了一颗进嘴里。西域的花生,比中国的有更浓重的土腥。那个一把大胡子的约旦人拼命推销他的干果,包括花生、瓜子和一些根本叫不上名字的五香豆。
  周围基本上都是些行色匆匆的当地人。橱窗里摆着各种各样产自中国的箱包和皮鞋,还有诸多死海泥制品:有敷脸的也有敷全身的。肉铺和香水店挨得很近,只隔一条街。肉铺橱窗里吊着六七只死羊,皮已被剥掉,头被剁下来,放在最下方。那毫无生色的眼睛透过玻璃凝视着我。香水店的老板则卖力地兜售香水。血腥和香气,就像沙漠和海水一样,混合出极特殊的味道。
  中东和北非一直吸引着我。当风暴吹过沙丘卷起漫天黄沙时,风中会传出隐约的歌唱。它不像东南亚,也不像南欧和西欧。或许是宗教原因,它顽强地抵抗着西方文明的侵蚀和沁润,抵抗着全世界游客的脚步。
  能来这里实在不易:北京的埃及使馆只签发商务签证和团体旅游签证。尽管旅行社一再保证:在埃及可以做落地签证。但我仍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埃及的那个小港口上。听从了朋友的劝告,我顶着炎炎烈日和使馆的人多次交涉,终于在临行前拿到了签证,从而拿到了西奈山的入场券。
  是的,西奈山,也叫摩西山。传说中摩西同上帝订立十诫的地方,也是我现在正骑着骆驼慢慢攀登的地方。
  埃及对于大多数中国游客来讲不陌生。只是说到西奈山和西奈半岛,知道的人就少了很多。能走近这里的人更少。或许是因为辛苦,大多数游客都会选择从尼罗河上逆流而上,而不会来广袤荒芜的西奈山。
  我现在就要循着摩西引领以色列人出埃及的线路,走进埃及。
  从约旦的亚喀巴出发,坐一个半小时的渡轮就可以到埃及。所有人的行李被堆在船头,堆成一座小山。那些粗豪的阿拉伯汉子才不会管什么轻拿轻放。他们只会抓起行李,狠狠地扔在行李山上。不过若是请他们吸颗烟或喝杯水,甚至只是陪他们聊会儿天,他们就会很开心,然后允许你在渡轮上肆意走动和拍照。
  渡轮缓缓航行,船夫指着远处山峦告诉我:在大海的这边是约旦。海的另外一端则是以色列和埃及。以一家希尔顿酒店为界,酒店北边是以色列,南边则是埃及。
  红海的海风吹着阿拉伯三角帆,我们航向西南南。
  只是这一切新奇都不能解释我为何会企图在深夜重温摩西之路。就像人不能用“约定俗成”来解释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我也很难解释清为何我对西奈山充满好感。或许这来自于圣经故事。小时候我就对每天清晨自动出现的“玛纳”很好奇:这“玛纳”究竟是不是朝鲜打糕或是北京驴打滚?
  拖着沉重的行李,我经过埃及海关。鹰旗下的埃及,一眼望去除了沙丘就是戈壁。海水似乎根本无法沁润这片太阳王的土地。我到埃及正是下午2点多太阳最猛的时候。阳光如烈火般鞭打大地。地面因暴晒而干燥开裂。每走一步,都会带起一片尘土。喝下的水会在一分钟之内透过毛孔蒸发出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入埃及记(2)
坐在车上我昏昏欲睡。窗外是戈壁。沙漠旋风带走了戈壁上的砂子,只留下黑色的石头。远远望去好像一片黑色麦田。同车人多半在睡觉。我试图和前后的人交谈,他们却只茫然地看着我,一脸瞌睡。
  但很显然,攀谈还是有效的。当我睡着时,一个小姑娘忽然把我叫醒,用磕磕巴巴的英语说:看窗外,窗外是沙漠。我拉开窗帘,看到外面不知何时已从漫天的戈壁变成无边的沙漠。金黄色的砂子仿佛最名贵的绸缎远远地铺开。在其中偶尔点缀着几株沙漠植物,大多数我都不认得。有种酷似胡杨的树,顽强地指向天空。
  西奈山山脚下是东正教的中心——圣凯瑟琳娜修道院。这座修道院建于公元五世纪左右,其核心就是当年摩西遇见上帝的那丛灌木。直到今天修道院里仍有无数修士。围绕着修道院有很多酒店。一路走去,能看到酒店的外墙上用各种语言写着欢迎词。我能认出的有中文、日文、英文和阿拉伯文。这种感觉着实奇怪:走了很远的路,经过大片无人区,被烈日和暴风煎熬后,我希望看到一片很原生态的东西,希望看到在现代文明中仍然保持本色的文化净土。然而各种或熟悉或陌生的文字提醒我:在我之前有无数人来过此地。那些功率强劲的手机基站也表明,我实际站在一个文化的交汇点上:古老的宗教文化和现代的科学文明在这里扭成了怪异的统一。我企图重温摩西之路,但陪伴我的不是玛纳、云柱和火柱。
  唯一能让我和摩西站在一起的,或许就是恒久不变的骆驼和静静沉默的西奈山。我擎着登山杖和相机,戴着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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