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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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蒙尘-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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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凝目。
  却见远处桃树下,在凌凌阳光里,堆起的石冢间,像有一段冰,一泉水。
  心中蓦然一跳。
  恍惚间挣开阿七的手,疾步走至那发光处,一个趔趄,竟是跪在了地上,伸手从地里抽出那柄剑,一柄剑似乎深埋在此已经多年,雨淋日晒,剑上有些斑斑锈迹,我用衣袖擦拭,只擦掉了些泥土污垢,剑上锈迹依然,好像美人身上斑点,竟有些刺目,只是这把剑,我再熟悉不过,只怕锈成烂铁,我也不会认错。
  剑极轻,极薄,犹如一泓秋水,极寒,似冰,又如一捧白雪,韧如丝,柔如柳,却能削铁如泥,取人性命于无形。这正是师父从不离身的配剑。
  三尺雪。
  如今怎么会在这里!
  我心中惶然,心跳如擂鼓,脑中划过些许碎片,恍然间觉得抓住了什么,蓦然转身去看阿七,惊声道:“阿七!”声音十分不稳。
  却见阿七缓步走至我身前,眸中似有隐隐哀伤,“师父临终之前,将它留给了你。”
  “那又如何会遗落在此处?”我出生询问,声音急切。说罢却是一阵心痛,是了,剑主已逝,留剑何用?
  “那日你走的急,之后再未回岛,我‘‘‘‘‘我恐怕见物伤心,又不忍心将之毁去,便将它埋在此处。”阿七声音低低的,隐隐含着哀婉悲恸,竟然说的婉然欲泣。
  我将失了剑鞘的三尺雪捧在掌心,抑制不住手有些抖,却好像突然失去了周身气力跪在地上站不起来了,心中空荡,“这事,不能怨你,只能怪我。”想起来了,那时候兀然听闻师父逝世的消息,急急赶回岛上,满目只见缟素,阿七跪在师父的灵柩前七日七夜,我却连师父的遗体都不敢去见,连师父的配剑,“三尺雪”都不敢碰触。
  想起来了,我是一个懦夫。
  我心中苦涩。
  “独步寻!”阿七伸手想要扶我起来,我努力了半晌,力气仿佛才回到身上,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心中空落落的,好像遗失了什么。
  “我让师父伤心了。”我轻轻抚着三尺雪,心中十分冰凉,不禁叹息一声。
  “师兄。”阿七的声音,晦暗难闻,似乎别有深意,“师父他、也是个痴人。”
  我的心中一痛,却是叹息一声,“师父对于武学剑道,自是醉心的。”
  不经然一些琐碎记忆争相涌上心头,许多年前,那座模糊的城,满城飞絮、东风寒、剑光舞荡天魔,片片犹如飞雪。
  那是、三尺雪罢。
  只是、另一人‘‘‘‘‘还想要深思,却蓦然觉得头痛欲裂。
  脑中犹如炸开了唐家的千雨梨花针,这一针又是一针,犹如牛毛细刺,扎得我一阵锐痛,脑中又疼得昏昏然,只是此刻我还有闲心自嘲,伸手抚额,想到自从来到这岛上,这头疼以及昏沉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心中有些惊慌,难道这是身上这毒的副作用不成?却觉得另一只手传来一阵锐痛,慌忙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刚才手握着剑身,太过用力,把自己给割伤了。
  流出来的鲜血划过剑身,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仿佛濯洗剑上锈迹泥土,心中一惊,却是释然。
  “师兄!”阿七轻叱一声,急急扯过我的手,将三尺雪放在一边,撕了身上衣裳,为我简单包扎起来,“你怎的如此心不在焉。”
  “看来师父是真的生我的气了。”我自嘲地轻笑一声,想到这也是这几个月来这只手第二次受伤了,一次是赤魅,一次是三尺雪,两把剑,到都与我有莫大的渊源。
  “这剑已经锈蚀了,你的伤口还得进行处理,恐怕留有锈毒,此处离水月阁近些,你随我来。”阿七皱眉,拉着我就要走。
  我感受着方才那阵晕眩的余韵,弯腰捡起三尺雪。
  ······
  水月楼。
  待得阿七为我清理了伤口。我才抬眼打量周围环境。
  原来水月楼如此简素,甚至显得有些清寒。
  目之所触,唯一床、一帐、一桌、一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甚至连一面铜镜也无,竟然比仆人的居所还要清简。
  “阿七这样生活,实在清苦,”看到眼前情景,我不禁温和出声,“阿七不愿居住洗剑阁,千寻楼中还有一些物件堪用,我明日就让人搬来吧,也好使这里看着充实些。”
  却听阿七淡淡道,“不必麻烦了。”
  听他这样说,心中有些愧疚,又拿眼扫了扫床上被褥,都是些旧的。却见在床前规整地摆着些木制玩偶,雕刻十分粗陋,大约犹如成年人掌心大小,都是一些动物形状,看得出有马驹,有兔子,有小鹿‘‘‘‘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拿起一个小小木马,似乎因为年岁已久,又常常被人拿在手里把玩,上面绘制的彩漆已经剥落,看不出原来面目,放在手中掂量,觉得虽然制作粗糙,但也童趣可爱,心中划过一丝熟悉感。
  “师兄,这是你少时为我雕刻的。”阿七也拿起一只木蜻蜓,动作十分温柔,眸色如水,眼含爱惜。
  “我‘‘‘‘‘”我愣了愣,一时竟然想不起来了。
  阿七眸光一黯,转而却声音清亮,如一个孩子般,“刚来岛上的时候,我心中时时惊怕,梦中时而惊醒,师兄就为我雕了这许多玩偶,要它们伴我入眠,自从有了这些伴后,阿七晚上果然睡得安稳了。”
  听着阿七这些话,一些记忆才慢慢浮现心头,阿七刚来岛上,不过稚弱孩童,师父不甚关心俗事,岛上又冷冰冰的,少些生气,我听闻他一个幼童居住在一间独楼,晚上又常常被噩梦惊醒,便亲手雕了许多木雕玩偶,心中有些暖暖,又涌上来一些酸意,“这么多年前的事,你竟然还记得这般清楚。”
  “师兄为我刻的,我自然小心收藏,片刻不敢遗忘。”
  我哑然。我并非木讷之人,只是有些事情,却并不想明白,惟恐牵扰太多,不复逍遥。
  也许阿七只是久居岛上,过少接触外面的世界,少时我比他大了几岁,将他当成一个弟弟来关心呵护,而当时岛上除我之外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人,才对我产生依赖甚至一些执念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记旧尘

  【谁家稚子执彤管,囫囵小本记旧年。】
  “这几日怎么都不见白老?”只觉气氛尴尬,我连忙转移话题。岛上荒寂无聊,除了阿七,也只有白老像个活人、还可以说些话,只是自从登岛那日相对凝噎之外,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因为心中被解毒的事所困扰,便没有顾及其他,直到今日方才想起来问。
  空气仿佛有一瞬的凝滞,阿七目光凝注在我身上许久,那目光中甚至带着些从未见过的寒意,神情暗沉,“他登岸去购买一些物什。”像是看出我心中疑惑,阿七淡淡出声音,“下月便是师父的忌日了。” 
  “嗯。”我心中一窒,一阵酸痛,良久才从鼻子里哼出个字来。
  我抚着手边的三尺雪,觉得剑寒的刺骨,目光凝在那木马上,不敢承认我忘了。
  我忘了太多了。
  原来下个月的十五,是中秋团圆夜啊,月圆人圆,千里照婵娟,却不想成了师父的忌日‘‘‘‘‘‘原来师父生前最喜欢的烈云烧,只产在黄河岸的雍州酒家村,这一来一去,要费许多时日,提前一个月出岛,也是掐着时间了。
  一种酸楚之意从心间蔓延开来,恍惚间只觉得鼻尖发酸,我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只是我一直不明白,师父那么温润的一个人,为何喜欢那样烈得烧喉的酒。
  以前,无名岛的地窖里,总是藏着许多坛烈云烧,拿出一坛,拍开封泥,那馥郁醇厚的酒香也要醉人了,只是而今却不复见了吧。
  “阿七,这么多年来,师兄恣意任性,悠游江湖,却留你守着这岛,真是‘‘‘‘‘辛苦你了。”我的手轻轻握着失了了剑鞘的三尺雪,感受着如雪寒意。
  “师兄,”却见阿七起身离开我身边,走至窗前,背对着我,窗外照进来夏日的阳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我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这沐浴在明净天光中的人,是师父‘‘‘‘‘
  水月阁离无名岛中心有些距离,又在一处高地上,仿佛间似乎可以听见拂岸阵阵涛声,那吹面而来的风中,似乎也有些咸湿之意,连阿七的声音,也好像因着这湿意而显得沉重,“有一天,你会忘记阿七吧。”
  语气竟是极淡极淡的,又好像只是风中夹着的一声叹息罢了,我一时忘记反驳,正欲要开口,却见阿七转过身来,眉眼弯弯,声音清澈,如琳琅珠玉,“师兄在想什么?”
  “在想,我虽是你师兄,却没好好担过这做师兄的责任,往日虽然是怀着一腔少年豪情,说是少年心事当挐云,但终是在未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弃岛而去了,你那时候,也只有七岁光景吧,那么小,这岛上又清寂得很,不知道是怎么过来,仿佛转瞬间就过了这许多年,只是其中辛苦,如鱼饮水,旁人无法体会,怪不得那次见面之时,你对我心怀怨愤,然而常常想起来,你少时”我眯了眯眼,心下澹澹回味方才一幕,如镜花水月,又听他语意不对,想必还是不能释怀往昔,便想和他说些小时候的事,见他一步一步慢慢走近,逆着光,仿佛从一个七岁稚童,到的如今翩翩,拂开隔岸桃花,寂寂走过了这许多年的岁月,一袭浅绿夏衫缓缓,如回风带雪,风姿卓然,鬼使神差般地又加了一句“真是、真是可怜、可爱。”
  “可怜、可爱。”阿七终于走近了,念叨着我方才说的话,像是自言自语,然而声音中含着讽意,冰凉刺骨,只是离得太近了,他伸过手来,指尖似欲要触到我面颊,我下意识微微挪动脚步,错身闪避,之后才有些错愕,又怕他心情反复而发怒。
  然而他淡淡收回手,却听他讲,“怜?爱?师兄倒是说的轻巧。”
  这一回,我喉中堵塞,却是不知说什么了。
  “阿七‘‘‘‘‘”我语含无奈,觉得他如此执拗,总是为往事束缚,有时又有些强人所难了。
  然而胸中刚有些不快,却觉得心中一痛,莫名有些酸软。
  惊讶。我这是怎么了?阿七这几日似乎温柔许多,虽然我也不知缘由,然而这终究是好事,或许与我相处这几月,心结已渐渐解开了吧,而我、却是突然犹如患了心疾般常常心中感到蓦然疼痛,这痛感深深浅浅,都找不到缘由,是从中了这莫名奇毒时候起,也许这真的是那毒的副作用?不‘‘‘‘‘仔细想想,这种奇怪的疼痛,好像是那日将碧丝蚕养入身体间起。
  想到此处,便想出声询问碧丝蚕之事,却听阿七出声。
  “哎‘‘‘‘你的功力只恢复了一二成,这几日来似乎进境十分缓慢滞塞,我想还得去药庐好好捉摸一番了,看看有无出现什么差错,我这便走,你、你请便吧。”说罢青衫一滞、转身抬腿便走。
  “阿七‘‘‘‘‘”我声音未落,已不见他身影了。
  我‘‘‘‘‘
  阿七这样记挂我身上之毒,是好事。
  只是心中空荡之感,在今日见到三尺雪之时,便从未消散过。
  我看那三尺雪,新雪似的剑身反光,凌凌如寒水,似乎染着秋意,只是剑身上斑驳,如明珠蒙尘,竟让人心下微感怆然。
  当年独步狐离世之前亲铸剑冢、驻剑而死;独步尘心为一生中唯一的对手折剑,之后退隐沧波,不问世事;独步烟,这名江湖上的奇女子,亲手用自己的佩剑刺死了负心人,将绿髓剑插在那人心窝上,弃剑而去,而后给自己的独子起名,独步勿念。
  如今,千锤百炼、削铁如泥的三尺雪,竟然锈蚀。
  子期身死,瑶琴便碎。
  独步一氏,人亡剑去,剑便是人。
  只是那完好的一处剑身上反射的阳光,太过凌厉,竟然让我睁不开眼。
  我长叹一声,转过脸去。
  水月楼一派清寒简素。
  我眸中恍惚,兀然站起来,却忘了手中还握着一只木马,那木马滚落到木制地面,发出一声响。
  这是?
  我捡起木马,快速移步到阳光下,凝眸细细看其身上刷着的彩漆许久,果然,有两层,虽然彩漆大多剥落,但还勉强看的出,刷的漆共有两层,一层稍旧,一层稍新。
  方才听见木马落地的声音,便感觉不同寻常,我记得为阿七雕刻的木偶,都是实心的木材,而木马落地撞击地面所发出声音,却仿佛其中木马肚中还有些许缝隙,而其中又并非中空,仿佛填充了一些什么东西,因此肚中的空隙并不大,我能听得出来微妙声音的变化,也实在是因为恢复两层功力的缘故。
  我将之举在阳光下,观察它的背部和腹部,见其上果然有一线痕迹,虽然被彩漆遮掩,但因为彩漆剥落的厉害,便看得见一丝线将木马分成左右两瓣。
  我双手分别捏住两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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