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护士在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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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护士在美国-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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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老年痴呆科工作时,让我不能忘怀的另一个老人就是莉莉夫人了。
  大概是我在那里工作的头一个月里,我几乎没有和莉莉夫人正面打过招呼或是交谈过。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莉莉白天总是呼呼大睡,而夜里却毫无困意,到处遛弯。
  按理说,莉莉夫人的这种生活习惯,对于我这个白班护士助理倒是件美差。她白天睡了,不吵不闹,不摔不碰,我的责任也就尽到了。至于她夜里的行踪,那是夜班护士的职责。
  对这件事我可不能袖手旁观。因为我深深地知道,有很多这样痴呆的病人时间概念渐渐地退化,常常会出现这种黑白颠倒的现象。日久天长,他们会产生一种更加恍惚和压抑的感觉。另外,他们总的睡眠时间虽没变,可是夜里醒着,外界的信息和刺激总比白天大大减少,而脑细胞长期接收不到足够的信息,退化就会加速,进而形成恶性循环。
  怎样才能让莉莉夫人白天睁开眼睛成了我的心病。
  显然,强制性的做法是行不通的,必须想些其他的办法。开始时,我试着在她午睡之后叫醒她。她倒是既不吵闹又很顺从,我用轮椅将她送到老人活动站。那天老人们正在学唱一首新歌,我希望音乐能对莉莉的脑细胞起一些刺激作用,我在一旁细细地观察莉莉,开始她倒是还醒着,尽管没有随着大家一起唱,但她却睁着一双朦胧的双眼,东张西望着,或许她也想搞清自己身在何处何时,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二十分钟过后,再看莉莉,却在歌声中坐在轮椅上酣然入睡了。
  没办法!我想音乐显然不是莉莉以前十分热爱的东西。那什么是呢?一定要想办法找出一种她患病之前最喜欢、有最强烈记忆的嗜好,以此来慢慢诱导她,白天做事,夜晚入睡。
  但是,去哪里找呢?有谁可以问呢?我想或许可以从她的房间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于是一天下午,在莉莉熟睡时,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她的房间。
  莉莉的房间,中间是张单人床,床的左侧是一张松木刻画的床头桌,上面放着一座小小的台灯。我轻轻地打开,从那蓝色的灯伞下面放射出诱人的蓝宝石样的光环。床的右侧是一个淡蓝色的沙发,淡蓝色的沙发套上缀着白色的花边,看上去十分精巧。正对着莉莉床的是一个小型的组合柜,也是由松木做成的,但上面的花纹却是古香古色的。组合柜的正中放了一台中型的电视。四周的小格子里,除了放些家人的照片外,最多的是各式各样形象逼真、小巧玲珑的玻璃花。这一朵火红的石榴花,红得发亮,红的喷光,就像太阳最近边的朝霞;那一朵含羞娉婷的玫瑰花,娇红色的,依在一片绿叶中间;还有那清新秀雅的兰花、辉煌夺目的菊花、含苞欲放的荷花、姿态矫健的仙人掌,林林总总,百花齐放。
  

一、勤慎肃恭(22)
再看墙上,上面除了挂些老照片之外,在正对着窗户的那一面墙上,挂着一张横幅的风景油画。画面简洁清晰,让人过目难忘。画的前景是一片草原,青绿的小草仿佛被风刮得倒向一边;草原上有一个少女的背影,她身穿一身洁白的长裙,金色的长发垂肩而下;画的远景是几座朦胧的山峰;山的上方展现出一望无际的天空,像是在暮色之中,呈现出一片迷人的蓝紫色。作者下笔流畅而华美,色彩柔和而醒目,画中有诗,耐人寻味。我仔细地看看了左下角的签字,莉莉,1982年。这一发现,让我吃惊不小,我回头看看卷曲在床上熟睡的莉莉,再回头看看这幅画,难道这幅气势磅礴的画真是我眼前的这个小老太太画的?
  我带着满心的好奇和这个“重大”的发现,问过好几个同事,但人人都含糊其辞,没个准确的回答。问莉莉自己,那就更没指望了。
  答案终于有了。莉莉因长期的黑白颠倒,所以很少有人白天来看望她。那天下午,正好莉莉的儿子来给她送衣服,让我给撞上了。我和他打了招呼,作了自我介绍之后我问他,挂在他母亲房间里的那幅画是他母亲自己画的吗?“是呀!”他说,然后他给我讲了些他母亲年轻时的故事。原来,莉莉年轻时是由著名的芝加哥艺术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以后便以作画为主,同时兼职于某大学艺术系的教授。那幅挂在她房间里的画,是一幅曾经获奖的佳作。
  于是,一个新的计划在我脑子里形成了。莉莉既然曾经是个油画画家,那么她对色彩一定很敏感。眼下她患有进行性的老年痴呆症,让她构思作画是不可能了。如果像小孩子那样用蜡笔染画,她会不会喜欢呢?
  我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我想试试看。第二天,我带了一个色彩鲜艳的蜡笔和一本简易的染色书去上班。所谓简易,我是想力求整个画面简单清楚,一目了然。比如:第一张是小兔吃萝卜;第二张是个娃娃拍皮球,诸如此类。
  午睡后,我将莉莉叫醒。像以前一样,她并不反抗,只是恍恍惚惚的。我告诉她,我知道了她以前是个画家,我非常欣赏她那张获奖的作品,并想跟她学画。我边说边将那本涂画书和蜡笔放在她的手里,她仍旧木然,不说也不动。我轻轻地打开书,并把一支绿色的蜡笔放在她的右手上,然后,我握着她的手,我们一起给一棵苍劲大树的树叶穿上绿色的外衣。
  我边画边观察她的面部表情,没有兴奋,没有好奇,只是呆呆的,但她的手却一直随着我的手移动。后来我轻轻地放开了我的手,却惊奇地发现她的手仍在不由自主地动着、涂着。这一点点的变化竟让我出奇地高兴,我不停地称赞她。看看表,四十分钟已经过去了。我想一口吃不成胖子,今天就到这儿了。我让她停下来,带她去了卫生间之后,给她喝些水,吃些小点心,又把她放在床上,让她睡去好了。
  那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从那天起,我便反复地让莉莉做涂画,而且还有意识地把时间渐渐拉长,效果也就一点点地显现出来了。经过三个月的努力,她居然可以从午休之后,坐在轮椅里涂画一直涂到吃晚饭的时候,其实这之间足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莉莉开始涂画时,一张纸只用一个颜色,甚至几张纸都是一个颜色。呈现在我眼前的常常是红兔子、红大象、红树、红云彩。有时我也试着教她涂完绿树叶后用棕色蜡笔来涂树干,可是她却固执地说:“NO!NO!NO!”说完,她抢过绿笔涂个绿树干。我只是笑,我觉得绿树干也很新颖,我真心地欣赏她涂的每一张画。
  就这样,到后来我并不需要在她身边监督她涂画,她可以一个人自觉地涂。为了让她的大脑多接触一些刺激,我常常用轮椅推着她和她的画具,把她放在老年人活动中心去。那里很热闹,有时唱歌,有时做游戏,有时又有小学生来慰问演出。莉莉总是闹中取静,低头“作画”。
  我无法知道莉莉涂画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因为她从不开口讲话,我无从知道她的感受但是我想她的潜意识里还是喜欢的。
  

一、勤慎肃恭(23)
为了让下午不睡觉的莉莉晚上能睡个好觉,我特别注意她的床和被褥的平整舒适,室内温度适宜。她每晚入睡之前,我都用热水帮她泡脚、按摩,然后让她喝一杯热牛奶,吃一小片饼干,从而有一个良好的晚间睡眠,以至于能有一个相对健康正常的生活。
  莉莉是个很安静很听话的老人,她在一般情况下都能和我很好地配合。看着莉莉能够这样白天醒着夜里睡觉,我的同事们都感到十分吃惊,莉莉的家人则对我万分感谢。每每有人到院里来参观,院长也会把莉莉的故事讲给大家听。最后,连一些大专院校和科研单位的专门研究老年痴呆症的专家也对莉莉发生了极大的兴趣。
  在老年痴呆科工作的特点是护理人员相对增多。我们和病人的比例大概是一比四,也就是说我们每一个护士助理每天只要精心地护理四个病人即可,而且病人都是相对固定的。这样做的好处在是我们护士助理有充分的时间,来了解自己所护理的病人的脾气秉性、痴呆状况;还有就是让痴呆老人每天都能看到一个相同的面孔,避免他们在意识上产生混乱,加强他们的认知、信任和安全感。
  总之,我们老年痴呆科工作的宗旨是以心理护理为主。凡是在这里工作的医护人员,都应该力求于胆大心细、善于观察、勤于思考、富有爱心,才能让患有老年痴呆的病人像健康的老人一样过得幸福美满。
  屈指算来,我在老人院里前前后后大概工作了三年。在那三年中,我用一颗温暖的心、一双勤劳的手加上我的许多汗水和辛苦护理很多很多美国老人。我们之间那种浓厚而又淳朴的情感一直久久地留在我内心的深处,像一珠琥珀,虽然历经岁月,却久久不能忘怀。。
  

二、学海无涯(1)
1重返校园知难而进
  告别老人院的生活、重返校园的那一年,我刚好36岁。
  在美国,年龄从来就不会成为人们求学的障碍。任何人、任何年龄,只要你对获得知识的愿望仍旧那样赤诚,那样火热,那样渴望,你就永远都有重返校园的权利和机会。
  不同年龄、不同国籍、不同肤色的人们走到一起,走进知识的乐园边,其目的各不相同。年轻一代为了自立而求学,中年一代为了充实而求学;老年人则为了兴趣而求学。
  我重返校园的目的完全是想在我已有的基础上,选一种更加理想或是更适合于我的专业。
  美国学校对于外国学生的要求是先要选修三年的英文课,继而才可以进入专业的学习。我在参加入学考试时,由于英文成绩优秀而被允许将三年的英文课缩短为一年。
  当时我的英文在听说上都有了不小的进步,努力的重点放在读写上。任何一种语言的读写之间都有一种不可忽视的辩证关系。读是写的基础,写是读的提高。读得越多,思路和词汇才会不断地拓展和丰富,才会写出更准确、更精彩的文章。反之,写是让语言消化、分解再合成的过程,通过这个过程的训练,语言才能融入人的血液中,才能成为运用自如的一种工具。有了这种工具,才能把阅读引向更深的层次。
  我在英文的读与写中,找到了无限的乐趣。
  阅读和写作虽然是两门课,但在美国大学里往往是由同一个教授任教。这对师生之间的互动起了良好的作用。当年教我阅读和写作的是卢森教授。卢森教授四十多岁,留着一头浓密的栗色短发,眼里全是耐心和理解的微笑。她上课时,无论是裙装还是裤装,都是一样整洁、娴雅,举手投足间透着十足的信心、干练和富于经验。她曾获得语言学和教育学两项硕士学位,在校执教二十多年,一直从事外国学生的英语入门教学。她像一条输送带,把来自天南地北的外国学生送向美国社会的广阔天地,默默无闻,却举足轻重。
  卢森教授的课堂是严格的。无论学生们在大千世界里应用何种语言,只要一走进她的课堂,所有的人都必须随时随地用英文交谈,除非你不开口,一开口,哪怕是一字一句,也得说英文,这让学生们自然而然地养成用英文思维的良好习惯。
  卢森的课堂是有趣的。她的教学从来都是力求理论和生活相结合。在阅读课上,她引进了大量的课外读物,诸如世界名著和美国著名的杂志等。她要求我们定时完成并上交一份读书报告。由此,她可以进一步了解到我们每个学生的阅读深度以及写作表达能力。对学生来说,这种方法不仅可以提高阅读速度、扩大词汇量,同时也能拓展知识面和完善写作技能。
  卢森的课是成功的。她不习惯在课间回答学生的问题,除了专门的答疑辅导之外,她最喜欢的是学生们在课堂上畅所欲言,谈笑风生。无奈大多数东方学生虽学习很刻苦,但是却比较拘谨,对知识一知半解,不好意思高谈阔论。为了调动每个学生参与的积极性,讨论问题时,她把全班分成若干个小组,每组只有三四个学生,人人都有讲英文的机会。每一个小组讨论完之后,要上交一份由全组成员共同参与写成的文章,并由各小组的成员轮流在全班演讲,成绩突出的可获得卢森教授自己颁发的奖品。
  除此之外,她还要求我们每周自选题目,写一篇作文上交。这种方法的好处在于给每个学生充分的选择权力,去写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我在选修她的课时写过一篇“悼念外公”的文章,受到了卢森教授的高度赞扬,还被选作范文发表在大学的校刊上。
  当我的英文学习进到后期时,我开始考虑我的专业方向。我个人的立足点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医学方面。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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