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偏北 男人带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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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偏北 男人带刀-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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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和性有关的。到了这个时间段,像是这个城市里所有的怪人与失意者全都涌现出来。他或她,向他倾诉或者咨询,翻来覆去,也无非是那点儿破事,无非是爱与不爱,行与不行,疼或不疼,罪与非罪。他总感觉自己像一只垃圾箱,像一个情感回收站,不加拒绝也不分类地把所有生活里不好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全吸收进来,然后再像一个混凝土搅拌机一样生成坚硬的东西。他做这个节目七年了,七年时间,他几乎没再听过什么新鲜事,所有人遇到的问题其实都大同小异。《圣经》上说,日光之下无新事。而不见日光的所谓神秘黑夜里,也没什么新事可言,他这样想着,感到十分疲倦。
  那么,为什么一定要把一件令人厌倦的事做到七年?为什么还不离开?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似乎只是因为这个职业从表面上看还算安稳,从时间上看还算自由,从功利角度看还算有了一定知名度。在这个小规模的城市里,他算得上是个公众人物,偶尔还会被人强邀着去主持个婚礼或是客串个文艺演出什么的,大家都觉得他很好了,那么他也应该很好了。他有点害羞,不愿意讲出自己心中所想。可是,即便讲出来又能怎样呢?他知道自己从来都很少关心别人是怎么想的,而只是漫不经心地听他们是怎么说的。他收集了各种奇怪的音乐,拿到直播间里作背景音乐。也许,只有音乐会带给他这一天与那一天不同的感觉,所有听来的话和自己说的话都不过是这音乐里的空壳而已。
  那个凶暴的男人
  一盘摩羯星座音乐的CD让他看到了自己:他生于一月,寒冷的冬天,他严于律己,总是散发出一种忧愁、严肃的气息,他忍辱负重,适应时势,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他看到神话里的摩羯座正是一只羊头鱼尾的怕羞怪物。那上面还说,这个星座的人,总爱受伤,像海豹,总是不断把身子跃起一下一下撞在船底,却又不能停止。
  这是命中注定的他么?他为这命运的说法暗自惊心,他决定离开,离开原有的生活。至于未来,走在路上看吧。
  这个老大不小的人就这样上路了,他下海南、上北京、闯上海、奔广州,游游荡荡,一直都没停下来。偶尔,他抬头望望夜空,想看看属于自己的摩羯星座到底在哪里?
  他没找到,但他越来越明白,摩羯星座照耀着他。
  天上一颗星,地下一个人。似乎一切早有定数,那么遥远的两样东西,也能联系得如此紧密。
  那个凶暴的男人
  有一段时间,火车站过去到红山根的路上,连续发生敲头劫案。遇劫者都是头上遭沉重钝物敲击而失去知觉,受袭惨重者甚至立时毙命。那条路上的路灯不太好,夜里昏黄黯淡,晚上八点一过,路上几乎就没人敢独行了。警方将此案称为连环敲头案,侦破总是难以进行下去,因为袭人凶器一直都难以确定,没什么线索。
  凶犯选择下手的对象似乎有一定规律:总是那些独行的中年男女。警方分析,这类遭劫对象一般都有不错的社会身份,身上也有一定的财物,体力又相对较弱。据此,在案情难有进展之时,警方决定派出便衣,在那条路上游荡,以自己当做诱饵,引蛇出洞。布置任务的时候,特意叮嘱便衣警察们一定注意手里拿着东西的夜行人。很可能,那手里的东西就是凶器,那些提着东西的人都有作案嫌疑,赤手空拳显然难以做成这连环大案。
  便衣派出一个多月了,没有什么收获,凶案却还在继续发生。警察的职业尊严受到严重挑战,他们一致认为,这是一个职业杀手,具有相当强的反侦察经验。众所周知,警察是一个高危职业,他们在经受挑战的同时也面临着可能的生命危险。每个人都绷紧了弦,睁大着眼睛在深重的夜色中努力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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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凶暴的男人(2)
凶犯在冬天一个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落网。
  一个便衣女警察走在那条路上,总觉得有种不安全感,似乎听得见身后某种生物的粗重喘息声。她不断回头观望,没见着什么可疑的人,只有一个提着一只高压锅的居家男人走在不远的地方。那个男人没穿外套,只套着一件随便的手工打出来的毛衣,袖子一直捋到小臂上,样子就是一个小区里再寻常不过的居家男人。女警起初没当回事,忽然又心中一凛:饭点早都过了,他提着一只沉重的高压锅看似漫不经心地行走,不是相当可疑的么?这么想着,她看那男人的眼里已经有了异样的眼神,那只高压锅在他手里晃来晃去的,实在不像是一件普通的厨具。
  女人的直觉帮助警方破了案。那个男人在举起高压锅正欲施暴的刹那,女警的枪口已抵在他的腰间。经审问,正是他实施了连环的敲头劫案。他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厂里效益不好,孩子学习不好,人际关系不好,女人和别的男人相好,过着无钱无爱无性的生活,他内心里潜藏的凶暴一点点郁积,随便从家里厨房抄了一只称手的高压锅,想要把可憎的生活砸得粉碎。他的神情木讷,只是反复说:“生活太他妈没劲了!”
  你那边现在几点
  新西兰!新西兰!
  那是远在南半球的一个美丽岛国,当真是要穿越万水千山才能到达的远方。离得太远,人的想像力就有点够不着了。从这儿到那儿,一切全被颠倒过来,我们在冬天里裹得像头过冬的熊时,那儿却是单衣飞扬的夏日。我们这儿大街上尘土飞扬人头攒动,那儿却是碧海蓝天美得像虚假的风景画。
  文哥的故事与新西兰有关,在他面前,“新西兰”是个禁忌,不可以轻易说出。文哥是新疆人,他和兰州姑娘小洁相遇在西藏的转经道上。许多年之后,文哥还能这样回忆起初识小洁的情景:转经道上,磕长头的人一步步向前,用自己的身体丈量着大地。有个背着行囊的高挑姑娘走在前面,嘴唇一张一合地念着一句什么话,他凑过去才听出——不是真神不显身,只怕你是半心半意的人。他当下心中一凛,觉得此言大有深意,此女也别有意味。文哥相当特别地用了“牛逼”这个词来形容小洁的腰,他那时有一种相当强烈地揽之入怀的冲动。他知道,爱情就这样不讲道理地劈面而来了!
  从青藏高原上下来,文哥追随着小洁来到了兰州。这个城市地形狭长,大河在两山相夹之间奔流而去,生活浊浪滚滚,泥沙俱下,人心也总是奔突欲出。一场强烈的爱情最适合在兰州发生:尘土每天成吨落下,适合表达感情的时间和机会如沙尘般无处不在,到处都充满了粗糙真实硬朗的景物,心中有爱,那是可以直接说出来的。文哥在小西湖开了新疆餐厅,他和小洁晚上总泡在蓝派咖啡馆里,有时会有人在这里猜拳行令,每天都有人喝大呕吐,这是兰州夜生活独有的风景。之所以爱来这里,是因为这儿的装饰有强烈的西藏风格,一切都像他们的最初。
  在兰州,很多人都随时准备上路,冲入外面的世界。小洁的父母去了非洲,给她联系好了新西兰的留学,似乎一切都不可拒绝。文哥和小洁难舍难分,但文哥是个硬朗的西部男人。他说,去,你以后到哪里,我就把新疆餐厅开在哪里。我们互相随时招之即来,但谁也不能挥之即去……
  小洁一去两年多,她和文哥通过网络和电话传情,文哥总也搞不清楚新西兰那边比兰州早几个小时,每次都要问:“你那边现在几点?”
  时间熬得久了,朋友们怕文哥寂寞,也怀疑现代男女青年的情爱耐心,玩笑似的建议他先随便领个姑娘街上浪着。文哥立马就翻了脸,吼道:“你们都缭乱,我还不能犯上个倔,把丫头子等上几年?干啥把生活过得乱掉了!我就是不知道她那边几点了,我把她的心思还是清楚着呢!” 文哥特地买了一部手机,屏幕上设置了北京和雪梨两个地方的时间。他终于能确定他和小洁之间到底相差多少时间,而那时间相隔的便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那个凶暴的男人(3)
然而,英谚有云:Out of sight;out of love(看不见,爱不到)。到小洁提出分手的那一天,文哥有些发懵,喃喃间,随口而出的还是那个在他来说近乎永恒的问题:你那边现在几点?
  牛主编
  牛主编其实不是主编,这样叫的人多了,也就成了主编。慢慢地,牛主编也不自觉地举手投足间都像是一个大人物。说话走路都慢条斯理的,见到熟人都轻点下颏算作打个招呼,发表某种观点时,总是用力把手往下一挥,很果断的样子。
  牛主编其实只是一个记者,因为工作关系,他常常要和领导一级的人物出现在同一场合。领导下去视察,他在一旁跟随,轻易不说话,下面的人于是也把他当领导一样供着。吃饭时,他和领导同桌进餐,和领导一起分享着高级烟高级酒。间或地,领导讲完荤段子,他也会补充上一个劲更大的,完了和领导一起哈哈大笑着把脸喝得更加红艳。抽烟喝酒讲段子,这些不好的习惯就这样慢慢养成了,领导看见他就高兴,都把他当成开心果。一见面就问:“牛主编,你这个金城名记今天有没有新段子啊?”于是他便开讲:“领导分三级,大领导说黄话拿黄条搂黄毛,中领导亲红嘴拿红包喝红酒,小领导喝白酒打白条说白话。”领导听了这个,笑得浑身的肉都在抖动。
  做记者时间长了,在领导堆里也混了个脸熟,牛主编便有些掂不清自己的分量了。有次他喝醉了去采访一个会议,领导在台上讲着,他竟在下面鼾声如雷地睡着了。恍惚中,他听领导报告中一个数字念错了,便在下面喊叫起来,纠正了这个错误。领导很是尴尬,一紧张,数字更是连连报错,硬是把这个喝醉的人弄得清醒无比。这一事件是牛主编命运的转折点。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主编的,本来是可以拥有签一万块钱这种大单的权力的,本来是可以换一部好车的,现在全没了,叫一场酒给喝没了。想拥有领导已经失去的信任和宠爱,该有多难哪!牛主编心情郁闷,越发借酒浇愁,成了一个著名的酒鬼。他其实生性懦弱,却总是借酒壮胆。一次酒后打车,他借着酒意挑逗人高马大的女司机,结果被女司机暴打了一顿不说,还直接送到了交通治安分局。分局正因为一则批评报道生气,见送来个记者,遂通知牛主编单位的对头报社,曝了一次光。自此,牛主编彻底背运,天天酒气熏天。一日清晨,单位里电话通知他开会,听他口齿不清,问他是不是又喝了酒。他指天画地地保证没喝,并对着听筒呵了一口气说:“不信你闻!”
  牛主编奔赴的饭局酒局太多,把自己弄成了“三高”——血糖高、血脂高、胆固醇高。有次酒醉之后的早晨,他去吃牛肉面解酒,刚捧着碗蹲下就再没站起来。脑溢血。领导和同事们说起他,都是可惜得很。
  死于某种职业的恶习,牛主编算是一例。
  跑体育的
  对这世上的许多事儿,农民自有农民的叫法。比如,他们把我们那所师范大学音乐系的学生叫做“唱音乐的”,把美术系的叫做“画美术的”……自然,你会知道“跑体育的”指的就是体育系的学生。
  现在要说的是“跑体育的”小马的故事,他瘦小精悍,眼睛里精光闪烁,小平头,浑身都是腱子肉,跑起来,他的头向前一伸一伸的,一看就是善奔的族类。五泉山动物园里,有一群给孩子们骑的云南矮马,跑三圈五块钱,我们看了都觉得像极了小马。那些矮马成天绕着一个狭小的圈子跑个没完,紧绷的后臀上被油汗浸出了暗暗的光泽,它们被累坏了,不停地打着响鼻。小马每天也要在操场上跑圈,雷打不动地十圈四千米,却死是个神清气爽,走起路来还是像狗撵的一样飞快。小马是个老实人,知道自己天生就是个“跑体育的”,所以听到别人夸他善跑就立马引为知己,憨憨地邀人去小酒馆喝两杯。西省人直肠热心,小马便是其中代表,几杯烈酒入怀,便涨红着脸长身而立,一手捂耳一手置于口前,热辣辣的“花儿”(西北民歌)便扯出了心肺——“刀子拿来把头割下,不死还是这么个唱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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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凶暴的男人(4)
小马是学校招来的特长生,他的两条跑不断的腿称得上是一绝,因此便要在腿上讨生活了。之所以这么能跑,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是祁连山上放过羊的!跑到平地上了啥感觉都没有的,停都停不下来哩!”凭着能跑,小马以极低的文化课分数上了大学,然后代表学校参加各类田径比赛,他总是铁定的万米长跑冠军,拿回来一块块毫不含糊的金牌。他是学校里的一块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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