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号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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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号草船-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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呻『吟』着,啃啮着。过了一会,我们听到树杈和灌木的断裂声,于是又打开手电。这次,骡子被分成了两半,下半截身子早已不见踪影。我们在灌木丛中四处搜寻,地上布满血渍,而骡子的『臀』部和两条后腿已经永远地消失在黑夜中了。

    第二天早晨,我们沿着山坡走到湖边。悬崖脚下的一块玉米地被一头河马糟蹋得不堪入目,一夜之间它竟吞掉了好几百个玉米棒子。很多猴子也匆匆赶来,想把剩下的玉米抢走。种田的老农正忙着把猴子赶走。这时,我们看到湖面上几艘纸莎草船从岛上远远地向这边驶来。我们所站的地方正是一条从芦苇丛中开辟出来的小路,通向泥泞的湖岸上一块窄小的空地,供人停船上岸。这里有一条羊肠小径通向湖面。我们等待着,准备好了斧子、粗绳,还有两根胳膊粗细、两人多高的树枝。我们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就绪,现在只需等船靠岸了。

    船陆续靠近了,船形却并不像塔纳湖上的纸莎草船,倒跟乍得湖上的船有几分相似,船尾是用刀削齐的,只有船头微微翘起。这些船太小了,每艘只能容下一个人。

    最先到岸的两艘船是从岛上过来同加拉人进行物品交换的,一只船上装着盛有灰褐『色』玉米酒的陶罐和葫芦,另一只船则装满了鲜鱼。第三只船很快也靠岸了,他们正准备把船拽上岸来,我们赶忙上前拦住了。我们很快同他们达成了交易,把这三条小船租了下来。我们把这三条船并排着用绳子捆在一起,并用两根坚实的树枝加固。这就是我们的行动计划,我们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到达湖上的岛屿。因为那里居住着拉基族人—兹瓦伊湖上惟一懂得造船的民族。他们继承了古老的习俗,把船造得尽量小些,为的是避免异族入侵者利用这些船只成批闯入岛屿。

    拉基人与居住在湖岸的加拉族人没有亲缘关系。加拉族是典型的以种田和放牧为生的非洲人,他们一辈子都离不开土地,从没有尝试过制造纸莎草船到水上冒险。而拉基族人则完全靠纸莎草船为生。他们也耕种农田,但同时也是捕鱼和贸易的好手。尽管他们的肤『色』黝黑,但实际上并不属于黑种人。和多数埃塞俄比亚人一样,他们有着鲜明、漂亮的轮廓,很自然地让人联想到《圣经》里的人物形象。与塔纳湖北岸的僧侣们一样,他们也是从尼罗河源头附近的地方迁移过来的。同样,当他们逃到这片孤岛的时候,也带来了制造纸莎草船的技艺。在1520年—1535年间,他们开始了长途跋涉,来到里普特峡谷,并在兹瓦伊湖的岛屿上定居下来。他们带来了全部的宗教珍品和古代科普特基督教的手写抄本。据说这些手抄本被保存至今,因为尽管拉基人和加拉人相互敌对了约四百多年,但“旱鸭子”加拉人从未成功入侵这些岛屿。近些年来,他们已化敌为友,彼此交换产品,有几家拉基人还搬到了湖岸上定居。但古老的习俗依然保留着,到目前为止,湖面上从未出现过一艘除驾船人外还能负载超过一人的船只。船身实在太小了,那可怜的惟一的乘客必须一动不动地坐着,双腿挺直以保持平衡,或者骑在船身上,双脚放在水中,否则就会翻船。

    因而,我们为自己的杰作感到自豪,三艘拉基草船捆在一起变成了一只非常结实的大船。当我们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船,起程开往那些『迷』人的岛屿时,却发现一个拉基人正动手解开绳子,把他的船与其他两只分开。他向阿塞法解释道,他到这里来是要拾些柴火,为马斯卡尔大节的篝火作准备,但他突然想到另一个地方有更好的木柴。他很有礼貌地向我们致歉,然后卸下自己的小船,急匆匆地离开了。

    直到傍晚时分,我们总算碰到一个驾船沿岸撒网捕鱼的拉基人。这人撒网几乎不会落空,网网都有收获。我们买下了他所有的战利品,一共二十一条银光闪闪的图鲁慕鱼。我们立刻每人烤了一条,大吃了一顿。剩下的当做礼物送给了那个渔人。当然,把他的草船租给我们也是交换条件之一。这回,我们把三只船捆绑好后,就赶紧开船了。我和摄影师带着摄影器材上了船,船稳稳当当地浮在水面上,之后,阿塞法也小心翼翼地爬了上来,继续做我们的随行翻译。

    我们周围的岸上长满了灌木,但湖面上却看不到纸莎草的踪迹。湖面泛起波澜,我们飞快地向前划行。陆地渐渐远去,最近的一座岛屿近在眼前。岛上山峦叠翠,当我们靠近时,可以清楚地看到山坡上一座座圆形屋顶的草屋,在绿树的掩映下显得格外诗情画意。我们惊奇地发现湖岬后方有一只小船,正朝着我们的方向划来。划船的是个穿咔叽布制服的男人,双腿泡在水中,一副威严庄重的神情。船上只有他一个人,他飞快地划着桨,然后径直停到了我们的船首前。通过阿塞法翻译,我们了解到,原来这人自称是该岛的“塔戴恰”,也就是长官或头领,他要求检查我们的证件,否则就不准我们上岸。这位动作迅捷的官员于是坐在一捆纸莎草上,屁股全打湿了,制服裤子卷到了膝盖,他竟然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实在滑稽。阿塞法问我有没有证件之类的东西。我从衬衣口袋里拿出一封挪威外交部的法语介绍信来递给了他,这封信原打算在乍得时能派得上用场。其实阿塞法根本就不懂法语,但他却站在船头大声地宣读着。他说的是加拉语,我听不懂,只是听到他一个劲地重复着塞拉西皇帝的名字。阿塞法瞎编的这些东西只有他自己和这位长官才能听得懂。这位严厉的长官于是举手行了个礼,然后就划着那条摇摇晃晃的小船,掉转船头,消失在湖岬后面了。我们则继续朝着绿草遍野、离我们最近的那座小岛前进。

    这是一座美丽无比的岛屿,岛上尽是连绵起伏的草地和整齐的玉米地,满眼青翠。光着身子的小男孩们在湖湾钓鱼,女人们穿着自己纺织的衣服,头顶水罐,向码头走去。一个男人肩扛窄小的纸莎草船,正往山坡上走。一群群五颜六『色』的野鸟,还有许多雏鸡,拍打着翅膀,扑腾个不停。山顶上,簇拥着一群很像宝塔糖的草屋,那里是一个开阔、整洁的小村庄。茅草屋顶高高的,呈圆锥形,低矮的墙壁围在房屋四周,用石头和木桩砌成,并用黏土抹面,上面还画了些简单的图案。几乎每座房子的墙上都靠着草船,或一只或两三只,正放在太阳下晒着。我们被一对面容俊俏、彬彬有礼的夫妻招呼进屋。他们还用新鲜的玉米酒,土语叫“爱依达”款待我们。丈夫名叫达嘎嘎,妻子叫海鲁。屋内是黏土做的地面,踏得很平整。屋里整洁、干净,放着一台织布机和几个密封的大陶罐,不知里面装着什么。歪歪斜斜的屋梁上还吊着几个葫芦和几样手工工具。床是皮制的,枕头用木头制成,稍稍弯曲,极具古埃及风情。达嘎嘎和海鲁两人无忧无虑,虽然没有万贯家财,但却有大量的时间去享受生活。没有电冰箱,也就没有账单;没有汽车,但也没有什么着急的事。还缺少什么,我们也许想不齐全,但他们自己却不觉得少什么。他们目前所拥有的东西正是他们需要的。在不久的将来,当他们可以接触到现代文明时,他们将会从我们这里学到很多东西,而从他们身上,我们认为什么也得不到。然而,这对于双方而言,都是一场悲剧,因为双方都认为自己拥有的东西最多,是最富智慧、最高贵、最幸福的人,果真如此吗?

    我坐在门口的阴凉处,思考着这个人生哲理。美丽的海鲁眨着明亮的眼睛,盛情地款待着我们这些素不相识的客人。她皮肤黝黑,嘴巴小巧,轮廓清晰,散发着高贵的气质。而达嘎嘎则怀抱一只小羊羔,满心欢喜地让我们喝酒、吃烤玉米。味道好极了!坐在门口,朝座座青山望去,风景美不胜收。我真想躺在皮床上,欣赏这湖光山『色』、夕阳美景,看着最后一艘草船驶回家园。这时,天空突然划过一道电光,隐隐传来隆隆雷声,空中乌云密布。呀!摄影器材!我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对岸的一个帐篷里。如果想在雷雨到来前赶回去,现在就得赶紧走了。夕阳已接近地平线。屋里没有钟表,生活并不繁忙的他们不需要计算时间。我们看了看手表,不禁吓了一跳。我们大步奔往山下,跳上草船,向前划去。小岛很快就被我们甩在了身后,黄昏中,只能隐约看到它的轮廓。山冈上的几盏灯火依稀可见。最后,雨点落了下来,什么也看不见了。我们的拉基族朋友也许正坐在他们温暖的茅屋里,悠然地拨弄着燃油灯吧。

    第二天是科普特人的马斯卡尔大节。对于埃塞俄比亚基督徒来说,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所有人都要为所谓的“真十字架的发现”而庆祝。我们站在山顶,看到每个岛屿上都燃起了巨大的篝火。我们原本打算再去问问拉基人一些关于纸莎草船的问题,但结果却大失所望,因为一整天我们都没有见到湖上有驾草船的拉基人。又过了一天,只有一两艘渔船在湖中间离岸很远的地方徘徊。说不定这是那位长官想出的办法,不让我们再去访问。

    我们只好收拾行装,坐上吉普车,踏上归途。一路上还算顺利,虽然遇到了暴雨,但我们仍然可以辨认出来时留下的车轮痕迹。当我们穿越了大半个平原时,看到了另一辆正在穿过树林的吉普车。那辆车沿着我们留下的车印,朝我们驶来。车上坐着几个肤『色』黝黑的埃塞俄比亚人。其中一人身材魁梧,比他的同伴要高出半头。两边的人都下了车,互相握手致意。那个高个子身穿一件十分精美的绣花上衣,长长的白胡子垂到胸前,还带了一个很大的科普特十字架,在肚皮上来回晃动。阿塞法吻了那十字架,然后向我们解释说,这位亲切的高个子是埃塞俄比亚教会的大主教鲁克,他现在正准备去兹瓦伊湖看望他的信徒,科普特族的拉基人。主教还热情地告诉我们,他在兹瓦伊湖上还有一种特别的交通工具。他说如果我们下周还来的话,他将在德弗拉齐翁这座最重要的岛屿上接待我们。但这样的话,我们就得从里普特峡谷的另一侧向兹瓦伊湖行进。那里有一所小型的麻风病院,拥有一艘塑料小船。

    终于回到了亚的斯亚贝巴。几天后,我们又把新的装备塞进吉普车,沿着向南的旅游公路,顺着里普特峡谷的西侧向前行进。走这条路到兹瓦伊湖要容易得多。但这边的湖岸上看不到纸莎草船,湖上也没有小岛。那所麻疯病院早已关闭,窗门紧锁。一位加拉人坐在台阶上,一条腿因患橡皮病而肿胀得厉害。他告诉我们,那条塑料船送去亚的斯亚贝巴维修了。因此,除了岛上拉基人的纸莎草船“叶弗拉”外,再没有别的船只了。

    我们试着驾吉普车朝北开去,却发现此路不通。我们只好又掉头向南走,沿着一条青青小道走了一段,发现一座很小的修道院学校,但也早已关闭。又往前走了一段,我们被一条很深的河流挡住了去路,河水湍急。对岸有一棵参天大树,树阴下有一只河马正探出半个脑袋。岸边坐着一个僧侣,一脸困倦地呆呆地看着河马。

    我们问他这里有没有船,他回答说没有,还说这岸上没有人想造船,因为湖里到处都是被纸莎草船上的渔夫们刺伤的河马。去年,一个欧洲人和几个拉基人曾被河马掀翻了船,溺水而亡。我们又问有没有吉普车道,他说在湖的这一边没有。

    我们离开兹瓦伊湖,回到大路上,又继续朝南开去。地势豁然开阔,兰加娜湖呈现在我们面前。湖边尽是石头和沙砾,湖上没有岛屿,没有纸莎草,也没有血吸虫,却不乏游泳池、酒店、啤酒和流行音乐。只见前面挂着一块招牌,写着“有塑料船”。我们想租下这只船,带到兹瓦伊湖。但很遗憾,这艘船也被送去亚的斯亚贝巴修理了。我们只好又沿着陆地开回来。夜幕降临了,热带暴雨倾盆而下。我们在阿达米图卢村找了个地方过夜。一个加拉族女人在这里开了一家食品店,出售啤酒和夹着胡椒和肉馅的埃塞俄比亚煎饼。后院有两间小卧室,是用厚木板和陨铁搭成的,地上有一个很深的洞,是用来方便的,屋里还放着一桶水和一个空罐,是为洗澡预备的。

    摄影师把他的房门开了条小缝,一只手拿着一大瓶喷雾杀虫剂,胳膊一起都伸了进去。等他再次把门打开时,竟从里面扫出一大堆昆虫尸体,足够开个昆虫展览会了。他躺在床单上,手里还拿着杀虫剂。我找到一个加拉人,留给他一把手电筒,请他帮忙看守吉普车。我自己则把房里的东西全部清理了出去,只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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