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火- 第42部分

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口中，炎凌耀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新闻台的女主播正滔滔不绝的唸着官方台词，偶尔掺杂了一些个人观点。

「算了算，也一个月了。」

「小夜……」看着拉过椅子在自己身边坐下的朔夜，炎凌耀心里五味杂陈。

「想回去吗？」

听到这样的问话，炎凌耀心里一惊，但在看到朔夜平静的表情后，才意识到这只是没有任何衍生意义的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他一个苦笑。「我突然一走，给潘魔头带来不少麻烦呢。」

电视上的男子正咬着牙、小心翼翼地回答记者抛出的尖锐疑问，生怕用错了哪个字哪个词就会让想象力丰富的记者们藉机大作文章。

突然，电视『啪嘶』一声，没了讯号。

「小夜？」

「吃饭别看电视。」姿态优雅地拿起筷子，朔夜夹起一叶青菜。「不过这也奇怪，这村子没人认得出你。」

「这边的人都几岁啊，才不追星呢。」炎凌耀嘻嘻笑着，趁着朔夜不注意快速抢了他才刚放入碗中的菜叶，张口吃掉。

「喂……照理说你应该夹菜给我，不是跟我抢着吃吧？」

「呵，好啦。来，小夜，张口……」

「你──」

「我照小夜的要求夹菜给你吃啦，还送到嘴边呢。来，嘴巴张开……」

不过才过了一个月，怎么两人的位置就掉转了？记得以前都是炎凌耀乖乖听话，为什么现在变成他不停地往他设下的『陷阱』里跳呢……

但看到那满含期待的闪亮眼睛，朔夜又不忍心拒绝。

彷彿要咽下世上最可怕最骇人的料理一样，朔夜全身僵硬地张嘴，乖乖咬下眼前的菜。

味道还不错，可是炎凌耀的表情让朔夜背脊阵阵发寒。

「嗯……」不出所料，口中的食物都还没吞下，有个人就迫不及待地抱了上来，还超级自然地吻上了他。

尽管已经在一起不短的时间了，朔夜还是有些不自在。现在的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鼓动的声音，强烈而快速，想必对方也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让人害臊。

「果然，还是这样最好吃了。」

不知过了多久，朔夜才被放开，涨红了脸。

「喔对了，我吃完饭后要去帮江叔的忙，南区的夜市。」

「你要出去？」

「嗯，怎么了吗？」炎凌耀伸出手，抚了抚朔夜的眉间。举手投足间颇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炎，其实你不必这么努力赚钱也没关系，现在的钱其实够我们两个用了。」

因为逃亡的关系，两人都不能使用账户里的存款，怕被发现行踪。

「不，我要让你过更好的日子，当然要努力一点啊。」

很甜的话，所有的恋人听到也许都会开心。但是此时的朔夜却开心不起来。

「啊，下雨了？」

朔夜看向窗外，果真，细细的雨水伴随着清脆的雨声打在窗上。「那今晚别去了吧？下雨多不方便，打个电话跟江叔讲一声吧。」

「不不。」炎凌耀摇摇手指。「就算客人少一点，还可以赚一点呀。收摊了我会马上回来，今晚也不会摆到多晚才对。」

看爱人这么坚持，朔夜也不再说话，只是拿起碗筷默默地吃起饭来。

如果，他的爱人可以精明一点了解他的心思的话，他也不会有这般落寞的感觉了吧。

「找到了，没想到逃到这里来啦，真是够了。」

渔村一角，一层楼的小平房不远处的大树上，传来青年略显不耐的声音。

「下雨了……」垫着脚尖踩在较粗的树枝上，御鬼伸出白皙的手。

「一个月耶，我找了他们整整一个月！真是浪费时间，气死我了。」倚天晃着双脚，表情扭曲。

一滴雨水承受不住重量，滑过叶面落在银白的头发上。御鬼摸了摸头，抬眼看着乌黑的天空。「没有星星……」

「你这不是废话吗？」倚天白了身旁男子一眼，「下雨的夜晚还能看到星星的话，我看组织都要垮了！」

没有理会对方的吐槽，御鬼摸了摸粗糙的树皮。「堂哥他……喜欢星星。」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

「喂，你还好吧？这一个月来你都怪里怪气的，思春期到啦？」弹了一下手指，倚天看着被自己弹散的雨水。「你怎样我是不管啦，可是不要影响到我们的任务喔。稍有闪失都有可能丧命呢。」

「无月他已经不强了。」

「好啦好啦，不强不强，可是谁知他会不会突然爆发呢？你也知道，有些人吃了爱情的炸药战斗力都会飙升好几倍呢！以前我就吃了几次闷亏。」

爱情……

这两个字一入耳，御鬼就感到心头一阵抽痛。

这一个月来他想了很多。

对于无月，几个日子前他仍是痛恨不已，恨不得马上将他碎尸万段，然后他要痛快地欣赏华威廉悲痛欲绝的表情。

可是随着搜捕的时间越拉越长，他开始心惊于爱情的力量。虽然他也曾花过更长的时间追捕其他叛徒，但是他实在难以想象，那个冷淡无情的无月，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是自己，有办法坚持到这一步吗？

为什么无月的爱情可以令人动容，自己的爱情却让那个人敬而远之？

谁错了？是谁错了？

是不是因为这样，那个人才会这样对待自己？如果自己所坚持的，和无月的是一样的，是不是可以得到不同的回报？

没有人可以给自己答案……

『你这么做，也不会让那个男人多看你一眼。』

御鬼闭上眼睛。

有点想哭。

时间……就快到了吧。

轻轻推开窗子，外头仍下着冷雨。

他们已经来了。空气中，有即将离别的味道。

如果我就这么安静地离开……你会来找我吗？

会吗？会吗？会吗……？

趴在窗框上，朔夜垂着眼，任由眼泪滑下。

关于我们的结局……还是只有分离。不管是制裁者的追缉，还是深潜在体内的剧毒。

夜很深，深爱着的那个人还没回来。多希望还能再看他一眼。

也许……只能这样了。

朔夜看见了，在不远处的大树底下，多了两抹黑影。

没有防备或逃跑的意思，朔夜仍旧静静地趴着。

「小伙子、小伙子！」

「呃，什么事？」

「怎么啦？江叔看你心神不宁的，累的话回去休息吧，江叔来收拾就行了。」

「没关系……就剩一点点了……」

「这几天晚上都下雨，还要你来帮忙，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会，江叔你也很照顾我……」

忙碌中的手被一双宽大且显得粗糙的大掌罩住，江叔关心的脸庞映在眼前。

「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先回去没关系。」

「……」

炎凌耀觉得有些心悸，不规则的跳动让胸口有些闷痛。他对江叔感激地笑笑，便在一旁的清水洗洗手，站起身。

「那么我就先……」

有气无力的声音被一声尖锐且巨大的破空声响切断。从天空中传来的恐怖声响让所剩不多的摊贩们全抬起了头，还伴随着些许惊吓的尖叫。

「天哪，什么声音？」

「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

「放鞭炮？烟火？」

人群开始浮动，到处都充斥着惊恐的猜测。

是，枪声……枪声……

小夜！

身体在还没接到大脑命令前就动了起来。

在无数双恐惧的注视中，炎凌耀朝着声音来源狂奔而去。

第十九章　分飞　（下）

「呦，竟然被躲过了。」

黑夜的偏僻渔港，四个人。倚天垫着脚尖，轻轻吹了吹冒烟的枪口。御鬼惊愣地瞪大眼睛。

男人站直身体，从腰间拔出武士刀。

「华威廉……？」

脚边的弹痕仍冒着白烟。锋利的武士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对着面前的三个人。

「华威廉？小御，跟你同姓耶。怎么，华族的人？」

「……是我堂哥。」抓着朔夜的手紧了紧。

「呦，你堂哥？」倚天垂下拿着枪的左手，看了一眼被紧抓在御鬼身前的朔夜，又转头看着眼前穿着西装的男人。「那么，是同伴还是敌人呢？」

「把无月留下。」武士刀的冷光闪了一下。

尽管很微小，朔夜仍感觉到了身后人的情感变化。那在一瞬间缩紧的手掌，让他的手腕隐隐作痛……似乎，还有一点心疼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你堂哥竟然来阻饶制裁者办事？」倚天皱起眉，语气中不无责怪。「小御，请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形？」

「不关御鬼的事。把无月交出来，我可以不找你们麻烦。」

「这家伙是你的人？奇怪，我记得他不是有情人了吗？」倚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象是想到什么般邪邪地笑了出来，「怎么？他也是你喜欢的型？」

无处可逃，朔夜只能看着倚天的左手伸过来，但就在指尖即将碰到自己的时候，有股力量把自己往后用力一拉──

「你不要碰他。」

黑夜中，一双暗红的眼眸闪着犀利的光。

「小御，你搞什么啊？」悬在空中的左手慢慢地收回，面对同伴警戒的动作，倚天淡淡一笑：「你该不会……要在这个时候背叛我吧？」

「……当然不是。」

双手仍被御鬼紧紧抓在身后，但朔夜感觉到刚刚坚定不移的力道，现在却有点动摇。

「我是要……自己解决他。」

「是吗？」倚天笑了起来，有些戏谑的味道。原本垂在身边的手再次抬起，伸向明显乱了方寸的御鬼，「你──」

一瞬间，仅仅一瞬间。朔夜也只听到刀的破空声，倚天却在一个蹬跳后闪离两人。等到一切恢复平静后，朔夜才看清眼前的状况。华威廉持刀砍了过来，而倚天……跳走了。

差不多，五公尺的距离。

好快……

朔夜发着愣，连自己被御鬼拉到离华威廉有好几公尺远的地方都没注意到。

是制裁者……高层间的对抗。

算是有点狼狈的闪躲。倚天站稳身体，抚了抚被切平的浏海。「切……我还是暂时相信你好了。」

「无月……我问你。」完全无视不远处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枪手，华威廉重新站直身体，转身面对退到远处的御鬼和朔夜两人。「为什么，你连反抗都放弃了？」

朔夜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无月！」有点逼问的语气，「我怎么想都不明白，为什么你连反抗都不愿意！」

「……」

「回答我！」

「我不想……拖累别人。」

「哼，我看是不想拖累那个姓炎的吧。」朔夜表现出来的懦弱让华威廉一阵烦躁，「如果不想离开，就不要乖乖就范！」

「华威廉，你真的要阻碍我？」倚天脸色阴沉，眼眸中却有一丝兴奋的火光在跳动。

那是狩猎者在遇到顽强的猎物时才会有的目光。

他是制裁者，组织中从未失手过的顶尖高手。而他就是为了成为制裁者，才会接受比杀手更不人道、更残酷的训练。这对他来说是项殊荣，代表着任何人都无法超越他。

追捕组织的背叛者是其次，能够猎杀未遇过的强者总是让倚天热血沸腾。

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输。至今为止被他视为猎物的人没有一个仍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个也没有。

华威廉全身紧绷，他看到倚天丢弃枪枝、转瞬间甩出两把短刀。

虽说是短刀，但其实和一个普通男人的半肢手臂差不多长。刀身异常的细，在月色下闪着冷光，让人毛骨悚然。

不能后退！

握紧手中的武士刀，华威廉深深吸了一口气。

蹬出脚步。

「华威廉！」朔夜尖叫出声。只是短短的交手瞬间，他便见到华威廉腰侧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致命伤口。

两人并没有停下动作，顿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便转身再战。

倚天的打法诡谲多变，招招致命。没有规则可言，如同野兽以本能行动。几招下来华威廉连连吃亏，身上的伤如倍数增加。

虽然多少能伤到倚天，但仍能清楚地比较出两人的实力差距……

第一次的交手就伤得太重了。

若不是他实战经验充足，恐怕不到几秒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华威廉！别打了！」

「没用的。」拉住想要上前阻止的朔夜，御鬼更加用力地掐紧他的手。「现在就算认输，倚天也不会放过他。」

「你在说什么！御鬼，华威廉是你的亲人吧？你──……」

声音轧然而止。朔夜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双红色的眼睛倔强地瞪着他，泛红的眼眶却道尽了主人此时的伤悲。

「无月……我爱的人，此时却是为你而战啊。」

朔夜瞪大眼睛，几秒后才了解对方话中的涵义。

「御鬼！你疯了！」

朔夜拼死挣扎起来，一个使劲挣脱箝住自己的手，挣脱后却不是急着逃跑，而是狠狠给了御鬼一巴掌。

「就因为这样他死了也无所谓吗？那不是爱！」

「那要怎样才算是爱？要像你一样，牺牲奉献才是爱吗？」红色的眼睛突然变得狰狞，御鬼猛地狠狠掐住朔夜的手臂，痛得朔夜表情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