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被扔在客厅地板上的外套，两人身上的所有衣服都被花洒淋湿，蒸腾的热气在浴室的上空盘踞，掺杂了无数低声呻吟。
“我意识到自己喜欢男性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刘悦。”躺回床上之后，梁路先开口说道。比起‘小六’，‘刘悦’两个字让这句话听上去更像是在对韩伍进行告解。
韩伍潮湿的头发压在梁路的胸口，他看着窗外的月光，安静的听着。
“那会儿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偷偷的在一块。叶林跟家里说喜欢男的，院子里一下就炸了。后来，我和刘悦的事情也被几个老爷子知道了。然后事情发展很简单，刘悦他爸揍我，我跪在他们家，我跟刘悦说‘我死都要和你在一起’。”
韩伍微微移动身体，“听上去真不像现在的你。”
梁路笑了，“我说完，刘悦回答‘我也是’。但那之后，不到一周的时间，刘悦就答应他爸的要求出国了。我在知道他决定离开的那一刻，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我。”
“他是为你好。”韩伍的语气听不出是批判还是赞同，冷漠到完全置身事外。
“是吧，我想也是…只是，错过了那个时间，就没有必要了。就像你说的，四月的紫藤，怎么都不会在六月开花。”
韩伍抬起头看了看梁路，“你试过再接受他吗？”
梁路摇头，“我想往前走了，属于刘悦的那个我以及那段混乱的回忆，留在那时候了。我要往前走，那部分的我势必得一起扔掉。”
韩伍，你应该知道吧。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想要摆脱那部分自我厌恶，有时候会伤到一些弥足珍贵的东西。舍不得，所以我只能忍耐。这是我的选择。你呢，你咬牙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你也舍不得吗？
韩伍突然想起宋玉麒的话。
“疼吗？”韩伍问，“扔掉的时候会疼吗？”
梁路收紧手臂抱住韩伍，“当然，每一步都很疼，但不走出去，我什么都不是。”
“疼够了，自然就学会了…”
“韩伍，”梁路坐起来，他看着韩伍的眼睛，“我当年没有答应刘悦的要求…”
“我可以理解。”韩伍打断。
梁路却仍要开口，“那时候我…”
韩伍凑上前吻他。什么都不必说了，‘没有答应’才是‘现在的’梁路。
之后，韩伍顺着梁路的胸口亲吻他。
韩伍含住梁路，这几个月来他第一次这么做。先前莫名的谦卑感似乎在这一刻荡然无存，真相大白的一刻韩伍倒觉得自己和梁路之间有史以来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达到了平衡。
我想在你的身体里到。梁路拉着韩伍说，亲吻他的下巴。
韩伍同意了，梁路语气中的祈求早已取代曾经的控制。
这比起在浴室里倒是温柔了许多，有意控制的节奏延迟了快感的降临，也让那顶点变得异常挠心。
“韩伍…”梁路趴在他身上想说点什么。
“别说了，睡吧。”韩伍闭上眼睛。
☆、第 45 章
45
周一早晨，梁路还没醒来的时候，韩伍就离开了。
梁路在午饭之后给他打了电话。
“什么时候走？”
“下午，晚饭前。”
“还见吗？”
“可能没时间了。”
“好，那你自己小心。”
“知道了。”
“韩伍，你还想跟我一起走吗？”
“…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之前想。”
“… …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吧，我之前看了下实验的安排，回来的地方和我调动之后离得不远。”
“… …梁路。”
“什么？”
“没什么… …挂了，同事喊我吃饭呢。”
“好。”
“那…再见。”
“嗯，再见。”
韩伍不止在船上过了新年，甚至过了半个春天。
再一次双脚踏上陆地的时候，已经是来年的四月了。
韩伍觉得身体还在伴随潮水晃动，这感觉让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
刚下了船，韩伍脚边放着自己的行李，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是梁路，韩伍左右张望，沿海长廊的尽头，梁路站在那里靠在车上。距离太远，韩伍看不清他的表情。
“梁路。”
“你头发长了…站在哪儿别动，我开车过去。”
“我看到你了… …你别动。”
“怎么？”
“Q3确实没有宝马好看。”
“但是便宜…”
韩伍站在原地，远远的和梁路对视。
沉默了一会儿。
“海上的新年很有意思…大师傅给我们做的全是海鲜，但那几天遇到四级海况，大家胃都翻腾的厉害…”
“… …”
“有机会你应该去看看，海上的日出。太阳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红色，站在船上，我觉得整个身体都要燃烧起来，只有海洋才能对抗这样的力量。在大海面前。我觉得自己渺小极了。”
“… …”
“那个大师傅总喜欢在早晨放歌，而且还是单曲循环… …那歌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说完，韩伍轻哼了起来。
直到很久之后，梁路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歌。他问过韩伍，韩伍只是笑着没回答。
“我跟孙总辞职了，上船之后就辞职了…”
“我知道。”
“你那时候肯定痛极了…”
“什么？”
“离开刘悦的时候。他曾经是你的全部，离开他应该就像剖开自己的心脏一样疼。”
“… …”
“我每个清晨都会站在甲板上，阳光一点一点的让我的身体变暖，我觉得我的心也变得暖起来。我想了事情所有的细节，我甚至想了为什么我的老师会让我做那个替罪羊。其实答案很简单，只有我一个人，我是唯一选择。”
“… …”
“我觉得剖开心脏之后，是流出来的血液让我的心变暖。我一下子就理解了你坚持离开刘悦，我甚至觉得感同身受。”
“你… …已经决定了是吗？”
“… …”
“你恨我。”
“梁路，恨你真的太沉重了，跟爱你一样让我感到沉重。”
“韩伍，你还记不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喜欢你？”
“是吗… …我都不记得了。”
“这问题没那么难回答…”
“那答案是什么？”
“我喜欢的东西，就是我一手塑造的你。我注定得喜欢你，如果连我自己都不喜欢，那以前的那些事情，我过去的几年，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梁路…你这话比我以前听你说的任何话都浪漫。但估计我让你失望了。”
“没有…”
“我猜你也不会失望。梁路…只有离开你，我才能找回我自己。只有离开你，我才能找回我自己的生活。你明白的，对吧，就像你当年离开刘悦一样，再疼我都会咬牙走过去。”
“我知道。”
“梁路，我们也算扯平了。你甩我一次，这次算是我甩了你。”
“… …好，互不相欠也很公平。”
“其实我早就受不了你了，我能数出你身上无数让我不能忍耐的东西。”
“这点我跟你不一样，我记得的都是你的好。”
“你总是让我夹在你和别人之间，操纵我肯定让你很有快感。”
“你每次做饭我其实都想跟你说‘别做的那么淡，你自己又不喜欢吃’，但我觉得你迁就我的感觉很好，所以从没说过。”
“你和你的世界都那么自我，你甚至没法真正倚靠一个人。”
“无论你嘴上说什么，你都没真正在我需要的时候走开，我大概再找不到这样一个人了。”
“离开这么差劲的你，我以后肯定会有很好的生活。”
“这么好的你离开我之后，一定会变得更好。”
“… …”
“韩伍，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不太难我肯定答应你。”
“要过的好，要过的比现在好。”
“… …我会的。”
“那再答应我一件事。”
“你怎么这么贪心。”
“找个很爱你的人，让他一门心思的对你好。”
“… …”
“怎么不说话…韩伍，你能做到的，这点小事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沉默。
“梁路，我再说一次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以后我…可能不会再说了。”
“你想听我说吗，韩伍，我…”
“别…别说。以前你经常说，我都信了，这会儿你要是再说，只怕我这么蠢还是得信…但太沉重了，我…不想听。”
“我爱你，韩伍。”
“… …”
“我20出头的时候觉得，爱大概是‘我想和他一起死’。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我想你好好活着，想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机会站在山顶上大声喊出对生活的抱怨，有机会去海里见识一下色彩斑斓的生物，有机会跟爱你的人躺在阳台上听着喜欢的音乐…”
“… …”
“我本来打算带你去做这些事情。”
“梁路…”
“没有我你也能做到的，对吧，你会看到更多…”
“韩伍，再见。”
“嗯，再见…”
“我看着你走…”
“还是我看着你走吧。公平点，你甩了我的那次，我在你面前走了，这次换我看着你走…”
“但我已经记不清那时候你走的背影是什么样了，这次我想记清楚。”
“好…那你看着我走，你要记清楚。我总是把你的事情记得很清楚，你也记清楚了，这也算公平了。”
“嗯…我挂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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