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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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弯刀-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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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没有回答,他用行动来答复。四个人举剑在胸前,剑尖平伸,排成一个扇形,慢慢地向前逼近。

圈子越逼越近,他们剑上所透出的杀气也越来越盛。丁鹏的神色也凝重了,他也看出这四个人所布下的这个剑阵很厉害,具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逼得人非往后退不可,其实后退并无不可,但后退一步就是门坎了。

阿古也显得很凝重,双拳紧握,似乎准备冲出去,但是他也只踏前了一步,就被凌厉的剑气逼退了回来。

刚才剑尖刺到他的身上都不能伤到他,但此刻无形的剑气能把他逼退回来,可见那四个人所组成的剑气,已经成了一面无形的轴幕,慢慢地向前收拢。

阿古有点不服气,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双拳紧握,曲臂作势,似乎准备硬干一下了。

丁鹏适时喝止道:“阿古,到我后面来!”

阿古对丁鹏的命令是绝对服从的,立刻收势退到了后面,而丁鹏却已补上了他的位置,手中的圆月弯刀业已举起,劲力凝结,准备发出那石破天惊的一刀。

这股威势果然慑住了四个人,使他们的进势停顿下来,变成了胶着的状态。

这时双方的距离约摸是一丈。

空无所有的一丈,却含着两股难以比拟的巨力在相互冲击着。微风卷起了一片落叶,掉进了他们之间的空间,叶子还没有落地,已突然消失了。

这空无所有的一丈,仿佛有着几千万柄利剑,几千万把利刀,再由几千万双无形的手在控制着。

哪怕掉进来的是一粒小的黄豆,也会被斩成几千万片,成为肉眼不辨的细粉。

谢小玉的脸吓白了,可是她的眼中却闪出了兴奋的光。

她的呼吸很急促,但多半是由于兴奋,少半是为了恐惧。

有什么是值得她兴奋的呢?

阿占也现了从所未有的紧张,虽然他不会说话,可是他的嘴却不断地张合着,像是要发出呼喊来…

江湖上的人从没见过阿古。

但是最近见过阿古的人,谁都会看得出,他必然个绝顶的高手。

平时,他冷漠而没有表情,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事能令他激动了。

但,此刻,他却为那双方的僵持引起了无限的激动。

由此可见,丁鹏与那四名剑奴的对峙,兵刃虽未接触,实际上却已经过千万次猛烈的冲激了。

无声无形的冲突,表面上看来是平衡的。

但冲突毕竟是冲突,必须要有个解决的。

冲突山必须要有个结果,胜或负,生成死。

丁鹏与剑奴之间的冲突似乎是只有生或死才能结束的那一种,这是每一个人,包括他们双方自己都有的共同感觉,只不过谁生谁死,各人的感觉都不同而已。

很快就可以看出来了,因为四名剑奴忽然进前一步,彼此相距丈许,进一步只不过尺许而已,并没有到达短兵相接的距离。

但是以他们双方僵持的情况而言,这一尺就是突破,生与死的突破。

突破应该是揭晓,但是也没有。

因为丁鹏居然退了一步,退了也是一尺。

双方的距离仍然是一丈。

甲子的神色微异,也更为紧张,丁鹏却依然平静。

在冲突中能够突破的人,应该是占先的一方,何以甲子他们反而会紧张呢?

剑奴们再进,丁鹏再退。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谢小玉与阿古也只有跟着退。

终于,他们退到了门里,“砰”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僵持终于有了结果,看来丁鹏输了。

丁鹏的刀已收起,神色平静,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而甲子他们四个人,却像是生过一场大病似的,几乎陷入虚脱的状态。

也像是刚掉下河里被人捞起来,全身都是湿淋淋的,被汗水浸透了。

甲于是比较撑得住的一个,他抱剑打了一恭,神色中有着感激:“多谢丁公子。”

丁鹏只微微一笑:“没什么,是你们把我逼进来的。”

甲子却凝重地道:“不!在下等心中很明白,丁公子如若刀气一发,我等必无幸理。”

丁鹏道:“你们是一定要我进来?”

甲于道:“是的,如果无法使丁公子进来,我们只有一死以谢了。”

丁鹏笑了,道:“这就是了。我本来是要进来的,可是不愿意被人逼进来。如果你们客客气气地请我进来,我早就进来了。”

甲子默然片刻才道:“如果丁公子坚持不肯进来,我们只有死数,不管怎么说,我们仍是感谢的。”

他们虽是没有姓名的剑奴,但人格的尊严却比一般成名的剑客都要来得坚持,更懂得恩怨分明。

丁鹏似乎不想领这份情,笑笑道:“我也不愿意在那种情形下被你们逼进来,但是我若想自由自在地进来,势非要发出刀招,把你们杀死不可。”

甲子没有反对,恭声道:“公子招式一发,我们都将死定了。”

丁鹏道:“这点我比你们清楚,只是我还不愿意为你们出手。我是来找谢晓峰决斗的,你们不是谢晓峰。”

“很好,很好,魔刀一发,必见血光,你已经能择人而发,你大概就快摆脱魔意了。小朋友,请过来一谈。”

一个苍老的声音由远处的茅亭中传来。甲子等四人对那个声音异常尊敬,连忙躬身低头。

丁鹏看向谢小玉,含着询问的意思,向她求证这说话的人是否就是谢晓峰。

他从谢小玉的眼中得到了证实,但也看出了一丝恐惧,不禁奇怪了,谢晓峰是她的父亲,女儿见了父亲,又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丁鹏没有去想那么多,他是来找谢晓峰的,已经找到了,正好前去一决胜负,于是他抱刀大步走向茅亭。

谢小玉略一犹豫,正想跟上去,谢晓峰的声音道:“小玉,你留下,让他一个人过来。”

这句话像是具有莫大的权威,谢小玉果然停住了脚步。阿古仍然跟过去,可是丁鹏摆摆手把他也留下了。谢晓峰并没有叫阿古留下,但是却说过要丁鹏一个人过去的活,不知怎的,这句话对丁鹏也具有了相当的约束力,果然使他受到了影响,把阿古也留下了。也许他是为了表示公平,谢晓峰既然把女儿都留下了,他又怎能带个帮手呢?

那实在是一座很简陋的茅亭,亭中一无所有,除了两个草蒲团之外。

蒲团是相对而放的,一个灰衣的老人盘坐在上,另一个自然是为丁鹏而设的。

丁鹏终于看见了这位名震天下的传奇性人物,他自己都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

面对着一个自己要挑战的人,胸中必然燃烧着熊熊的烈火,鼓着激昂的斗志。

但丁鹏没有。

面对着一个举世公认为第一的剑客,心中也一定会有着一点兴奋与钦慕之情。

但丁鹏也没有。

听声音,谢晓峰是很苍老了。

论年龄,谢晓峰约摸是五十多不到六十,以一个江湖人而言,并不算太老。

但是见到了谢晓峰本人之后,却连他究竟是老还是年轻都无从辩解了。

谢晓峰给丁鹏的印象,就是谢晓峰。

他听过不少关于谢晓峰的事,也想过不少谢晓峰的事,见到谢晓峰之前,他已经在脑中构成了一副谢晓峰的图容,现在出现在眼前的,几乎就是那构想的影子。

第一眼,他直觉以为谢晓峰是个老人。

困为他的声音那么苍老。他穿了一袭灰色的袍子,踞坐在蒲团上,仿佛一个遁世的隐者。

丁鹏首先接触的是对方的眼光,也是那么的疲倦,那么的对生命厌倦,都是属于一个老人的。

但是再仔细看看,才发现谢晓峰并不老,他的头发只有几根发自,跟他的长须一样。

他的脸上没有皱纹,皮肤还很光泽细致。

他的轮廓实在很英俊,的确够得上美男于之誉,无怪乎他乎轻时会有那么多的风流韵事。

就以现在而言,只要他愿意,他仍然可以在女人中间掀起一阵风暴,一阵令人疯狂的风暴。

谢晓峰只打量丁鹏一眼,就很平静而和气地道:“坐,很抱歉的,这儿只有一个草垫。”

虽然是一个草垫,但放在主人的对面,可见谢晓峰是以平等的身份视丁鹏的,那已经是一种很了不起的敬意了。

够资格坐上这垫子的,只怕举世还没几个人。

要是换了从前,丁鹏一定会感到忸怩或不安的,但是现在他已雄心万丈,自认为除了自己之外,已没有人能与谢晓峰平起平坐,所以他很自然地坐了下来。

谢晓峰看着他,目中充满了嘉许之意:“很好!年轻人就应该这个样子,把自己看得很高,把自己的理想定得很高,才会有出息。”

这是一句嘉许的话,但是语气却像是前辈教训后辈,丁鹏居然认了下来。

事实上丁鹏也非认不可,谢晓峰的确是他的前辈。

就算等一下他能够击败谢晓峰,也无法改变这事实。

谢晓峰嘉许地再看了他一下:“我看得出你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

丁鹏道:“我不是。”

谢晓峰笑笑:“我以前也不是。”

他的语气有着落寞的悲哀:“但是我现在却变得多话了,就意味着我已经老了。”

人上了年纪,话就会变得多,变得嘴碎,但谢晓峰看来实在不像。

丁鹏没有接嘴的意思,所以谢晓峰自己接了下去:“不过也只有在这个地方,我才会变得话多,没人的时候,我经常会一个人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丁鹏道:“我不喜欢猜谜。”

这句话很不礼貌,但谢晓峰居然没生气,而且还笑嘻嘻地道:“不错,你年轻,喜欢直截了当地说话。只有年纪大的人才会转弯抹角,一句最简单的话,也要绕上个大圈于。”

是不是因为上了年纪的人自知来日无多,假如再不多说几句,以后就无法开口了?

但是在丁鹏的年岁,却不会有这种感受的。

不过,谢晓峰的问题还是耐人寻味的。

为什么一个天下闻名的第一剑客,会变成这副唠唠叨叨的样儿呢?

为什么只有在这儿,他才会如此呢?

丁鹏虽然不喜欢猜谜,却忍不住想以自己的本事去得到这个答案。

所以他的眼睛四下搜索了。

这儿的确不是一个很愉快的地方。

荒漠、颓败、萧索、消沉,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没有一点生气。

任何一个意气飞扬的人,在这儿耽久了,也会变得呆滞而颓丧的。

但是,这绝不会是影响谢晓峰的原因。

一个对剑道有高深造诣的人,已经超乎物外,不会再受任何外界的影响了。

所以丁鹏找不到答案。

幸好谢晓峰没有让他多费脑筋,很快地自己说出了答案:“因为我手中没有剑。”

这简直不像答案。

手中有没有剑,跟人的心境有什么关系?

胆小的,人或许要靠武器来壮胆,谢晓峰是个靠剑壮胆的人吗?

但丁鹏好像接受了这个答案……

至少,他懂得了其中的意思。

谢晓峰是个造诣登峰造极的剑客,他的一生都在剑中消磨,剑已是他的生命、他的灵魂。

就是说他已没有了生命、没有了灵魂。

谢晓峰如果把他生命中属于剑的部分去除掉,他剩下的也就是一个平凡而衰弱的老人了。

谢晓峰从丁鹏的脸上了解到他确已懂得这句话,因之显得很高兴。

“我们可以继续谈下去,否则你不会对以后的话感到兴趣的。”

丁鹏有点激动,谢晓峰的话无疑已引他为知己。

能被人引为知己,总是一件值得愉快的事,但能够被谢晓峰引为知己,又岂仅是愉快所能代表的?

“事实上我这二十年来已经不再佩剑了,神剑山庄早先虽有一柄神剑,也早已被我投入了河底。”

这件事丁鹏知道。

那是在谢晓峰与燕十三最后一战,燕十三穷思极虑,终于创出了他的第十五剑,天地间至杀之剑。这一剑击败了无敌的谢晓峰,但是死的却是燕十三,是他自己杀死了自己,为的也是毁灭那至恶至毒的一剑。

谢晓峰的声音很平静:“神剑虽沉,但神剑山庄之名仍在,那是因为我的人还在,你明白吗?”

丁鹏点点头。

剑术到了至上的境界,已无须手中握剑,任何东西到了手中都可以是剑,一根树枝、一根柔条,甚至于是一根绣花的丝线。

剑已在他心中,剑也无所不在。

谢晓峰的话已经很难懂,但丁鹏偏偏已经到达了这个境界,所以他懂。

但是谢晓峰的下一句话却更难懂了:“我的手中没有剑。”

还是重复先前的那句活,意境却更深。

丁鹏问:“为什么?”

这也是很蠢的问话,任何一个不懂的问题,都是以这句话来发问的,可是问自丁鹏之口,问于此时此地,却只有丁鹏才问得出来,而且是对谢晓峰的话完全懂了才问得出来。

丁鹏原没打算会有答案,他知道这必然牵涉到别人的隐私与秘密,但是谢晓峰却意外地给了他答案。

谢晓峰用手指了指两座荒坟。

坟在院子里,进了门就可以看见。

如果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丁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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