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轮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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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轮侠影-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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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吃吧,那是醋,不是溺,这大堆吃的还堵不了嘴,哪有那么些说的。八百多天也没人找你一回,好容易遇上事,人家好赖花钱请你,又他妈装蒜啦。咱们不还没有送周爷进医院吗?你还要抽两口,不快点吃,待会又赶罗。”马二忙说:“怨我怨我,忘啦周爷还没送走吗。我今儿也是真饿。”说罢一阵狼吞狗咽,把残余食物一扫而光,合着八十饺子,一大碗羊杂碎,二十火烧,一大盘酱肉,连醋合蒜瓣都未剩下。少章虽觉黄七今日说话混混本相毕露,满口匪气,只顾盘算心事,低着头烧烟来抽,一点没有听出。马二吃完,便往别榻躺下,要了一块钱烟,才抽两口,黄七道:“你别紧子抽啦,到门口䁖睦去,看车来啦找不着地间。”

马二量并不大,闻言方要爬起,忽听门外有人打听三号在哪儿,马二一听是赵进财的口音,恐被少章听见,忙即赶出,见他还有一个中国地的便衣,忙即摆手,拉向一边,埋怨道:“你嚷吗,这儿不是中国地,你又说老小子认得你,他只在上车以前看出破绽,一叫巡捕,就侯景吃核桃,满砸。案办不成,你还吃不了兜着走。还有一节,事情是办圆全啦,今儿早上你瞅着的,别瞧黄七主意高,谁卖的力气,你单许我那一份先拿来吧,正项的你跟黄七说去。”赵进财见事已成,满心欢喜,便从身上取了五十元中交票递过,马二接过,冷笑道:“老西,你真可以,上头淋着,地下淌着,单糟的那身绸裤褂得多少钱?就五十中交票呀?咱要掉过头来跟老小子一句话,少说还不见个三头五百的?不是为交朋友吗,干脆,人在三号,你们办案去吧。”那中国便衣胆比赵进财还小,知道利害,忙向赵进财递眼色,和马二套交情,从中说和。赵进财也恐贪小愤事,只得添了三十中钞。马二恐再争执黄七出来又难实得,便嘱赵进财说:“这是今早赔偿湿衣的折干,如给黄七知道,别怪我不懂外面。”赵进财一一应了,马二才令赵进财先去别屋暂避,先把黄七调出接一个头,由中国便衣装跟车当差,把少章架上汽车,赵进财将雨帽遮脸坐向前面,自和黄七看差事,到中国地再露本相,两同伙去至东南角等候,不要露面。

议定,马二赶回屋去,黄七正等得着急,故意问:“谁找三号,车来了么?”马二骂道:“他妈的,楼上卖糖墩的老西真不开窍,昨儿抽他糖墩短了一毛钱,咱见天在这儿会不放心,也来要来,我不犯跟小人怄气,给他啦。车还没到,你打电话催一会吧。要不是雨下太大,时候还早,咱们坐胶皮也行。”黄七一看少章正在烟迷,似未听见,悄取十元票吩咐算账找钱,和马二使了个眼色溜将出去,与来人相见。黄七却比马二高明得多,仗着中国地也有两人,先和同来便衣打招呼,套完交情,递了话,再向赵进财足这么一嘘,也不要现付,把条件全都讲妥,再照前议行事。固然反客为主,也仗着马、黄二人和少章先认识,不是原办案人,否则少章近虽年老昏聩,租界情形却是深悉,上车时发现车有生人,当时一喊巡捕便是乱子。最巧是黄七往回走时,正值阿细冒雨前来抽烟,黄七一见不好,惟恐阿细上楼,被赵四等人泄露真情,乘她未见,忙回三号,进门便喊:“汽车来啦,周爷醒醒。”少章迷糊中,觉着自己被山西侦探捉住,黄七连拉带喊势又猛些,当时吓了一身冷汗,惊醒过来一看,拉扯自己的却是黄七,才知是梦,忙间何事,黄七道:“车来好一会,天不早啦,快走吧。”少章初醒,还要抽一口,黄七随把自己抽剩的半口递过道:“则打电话,你啦太太又晕过去一回,你就这半口的造化,抽完就走吧,别耽误啦。”少章又是一惊,匆匆抽完起身,叫伙计算账,黄七道:“我早给啦。”少章执意要还,连说:“哪有此理。”黄七诡笑道:“你别急,到了车上,把你的钱都给我,还不行吗?咱倒不忙,你忙吗?进医院要紧,快走吧。”随令马二先赶出去唤车。马二道:“门口岗上跟我相好,这身衣服还是他的,车不会轰,咱们就走吧。”说罢,随手把余烟揣好,往外就走。

少章一想,这类人无非想钱,事后一总酬谢也是一样,匆匆随同走出,见是车行雇来的旧车,并非自用车,车前坐着两人,以为黄七叫借不来,话已出口,又雇了一辆,方觉不安。身侧忽有一穿着灰布大褂的壮汉闪向前去打开车门,黄七已自先上,马二在后直催,少章体胖,吃马二一推差点没将头碰肿,马、黄二人一边一个坐定,车才开动。先见壮汉忽在前面挤上,少章方诧车行出车怎会有三个车夫,马二忽道:“七爷,这会我才踏实啦。”少章笑道:“二位今天真费心啦。”黄七诡笑道:“这从爷们不全都为你吗?你刚不要会账吗?还有医院的钱,你都取出来,交我给办就完啦。”少章闻言还自暗笑,心想黄七必是想赚几文,便问多少,黄七把脸一沉道:“相好的你就别管啦,车快到啦,当着外人不好看,你快取吧。”少章见他直催,临时忽动灵机,暗忖:“这类混混有什好人,如都交他必全报销,身边总得留上几个。”取时把钞票中间一松,拿到手上刚要点数,黄七问道:“都拿出来吗?”少章头才略点,黄七也一把捞去,一点数,共是二百十元。少章觉此人太不客气,老大不快,这一打岔,不曾留意窗外,等到想起来,车行迅速,已离中国地界不远。

少章津门本是旧游之地,倏地心中一惊,忙问:“医院在哪里,怎还未到?”马二笑道:“在中国地,相好的你请好吧,这就快到地间啦。”少章这才觉出兆头不好,刚一欠身想看外面是什么地方,猛觉身子一紧,已吃马二按住,少章越发料了八九分,急道:“二位不必如此,快将车停住,只要松我一步,必有厚报。”黄七狞笑道:“哥们你说晚啦,你想着那两块钱烟就对得起你。”说时迟,那时快,车已出了租界,少章情知入网,还想死中求活,痛笑道:“我跑不了,现已入了中国地,二位可把前面两位朋友请过来,我们商量一下如何?”黄七随敲车窗,赵进财便令车停住,和那便衣一同钻进。少章认得赵进财,便道:“明人不用多说,我虽无钱,还有朋友,此时只不交案,什么都能答应。”赵进财笑道:“周县长,你倒说得好,我老西可没那大胆子,等你回了租界,一句话便能要我们的小命,这可不行。你等着打官司吧。”少章知道绝望,便向黄七道:“黄先生,咱们总算有缘才得相遇,你说得逼真,内人是否业已被捕?”黄七冷笑道:“你还惦念着那臭娘们啦,谁要她干吗?实不相瞒,当初见面,咱还是真想交你,就为请你公母俩吃一顿饭,她吃完饶不领情,还满世改我,别瞧吃折罗,也得有造化,你这会就满打想吃折罗行吗?”

少章身落小人之手,对方又俱挟有嫌怨,知道再说徒自取辱,便不再言语。车行迅速,一晃到了警察厅。总算彼时对上流人犯还留有点情面,赵进财又奉有命令好好看待犯人,均未凌辱,还另外匀了一间小屋暂时羁留,只等公文办好,便即发解上路。少章身上钱也未搜去,当晚便用五元钱买通看守人往家送信。偏生那雨下了两整天,第二天午后信才送到。等家中得到实信,托人向警察厅运动缓解时,赵进财惟恐夜长梦多,再三向主管科里说好话,催着办好公文,已将人押解上路了。本来不至如此糟法,也是少章该有灾星,伯岳向例无论睡得多晚,饭前必起。这日偏有点不舒服,起来已在三点。吃完晚饭走到前厅,才听当差禀说少章不听劝说冒雨回家之事,益甫又为雨所阻,未往教馆,伯岳知少章过恋阿细,虽不以为然,一继一想,他来此多日,并无人来打听,才一出门使被捕去,不会有这巧的事。益甫往常天雨也来教书,难得间断,今日独未前来,必是父子全家正在团聚。正寻思间,恰值有客来访,就此岔过,没命下人往周家探询,随和来客同去俱乐部玩了一夜,大输回家,也忘了问少章归未,随即安眠。周家老少人等更做梦也没想到少章会冒雨回家,中途被人捉去。

马、黄二混混又因赵进财到中国地长了脾气,不肯照原赏格发给,争论了一阵,结果仍吃黄七唬住,只把晚问所许的一顿酬客席免去。下来二混混又找地方分赃,黄七的手太紧,挤得马二豁出去要拼命,黄七不肯吃眼前亏,马二也见好就收,才行完事。等想起新旅社还有一个可扰之东,周家也可诈骗,天已入夜,重又互相埋怨几句,言归于好。仍由黄七出主意,连饭不顾得吃,便往回赶。哪知益甫在家,阿细是偷着出来抽烟,心存畏惧,不敢久停,只待了个把钟便自回去,并未遇上。二混忙了整日夜也实累极,又值大雨,见阿细己走,都懒得动。

到了过午,警厅送信人来,才得知悉,又以少章算计马、黄二混难保不往家中诈骗,虽为顾全阿细,未提以前结怨之事,都把二混名姓和给官方做眼线之事说出,又说自己车行中途,被二混用汽车半强半骗,到新旅社烟馆略微耽延,才行上车。官方这类捕人有违租界章程,此次伯岳不肯帮忙出钱,全因误会自己有心挟款潜逃,并非因公亏累所致,最好仍请伯岳转托租界当局要人,一面并托警厅缓日起解,以便设法。马、黄二贼乃流氓无赖,事后保不到家中行诈骗财,大儿雄飞中外当局俱有熟人,最好办他一下,以出恶气,至少也不可为他所愚。阿细为在山西侍疾,略有嗜好,千乞老父宽容,许其缓戒,只不可令其出门,以防口音不通,为人所愚。万一人已起解,务请转托伯岳向山西方面设法化解,一面命人即速带钱和衣物赶往太原打点,以免受罪。未了连带山西被骗之事也尽情吐露,中间愧悔的话自是写了不少。益甫衰年遇此逆事,又气又痛心,大骂了少章几句,擦干老泪,冒雨赶往孙家,等把人托到,少章人已解走,没奈何只得照着少章所说一面打电报托人往山西疏解,一面商量派人追去。

家中子女知道事因探望阿细而起,俱当她是祸水,本就人人怀恨,阿细偏不知趣,反倒哭天抹泪,诉苦号位,在神前烧香呢,骂黄、马二混,众人听那数骂口气,分明认得,假意相劝,拿话一盘洁,把真情全问出来,越发加了忿怒。正在七张八口埋怨,黄、马二混忽然大模大洋走上门来唬事诈财,也不等通报,便直闯堂屋,指名要见阿细。偏巧益甫未回,雄飞住在外家,刚得到信赶往孙家还未回来,家中只是女流下人,少章五侄玉生又极老实,便宜二混少吃一场官司。可是这些女将中也颇有健者,自得少章信后,又听阿细一说实情,早就咬牙切齿商议报复,便二混不来,也要雄飞述说设法报仇,何况自己登门?一听堂屋天津口音高喊:“周太太在屋啦,快请出来,你们县长遭事啦,咱们是好朋友,人给他托好啦,你们要早办事还来得及,要晚可就完啦。七爷,你说亏空公款一万多,这是吗事,闹子玩的,咱们周爷也真可以。”一个道:“老二,咱们不图钱不图米的,大老远顶着雨跑来为吗?不是为县长大哥连周太太么?跟咱哥们素日都有个不错,讲究两肋插刀,不是为朋友吗?大下雨天的,好容易给他烦好人情,赶到这儿,人家赵队长跟王科长还等回信啦。你瞧嚷了半天,本家人一个不见,这是吗事?干脆咱们就别耗着啦,给周爷捎个回信,就说到他家找不见人,咱把朋友之心尽到就完啦。”先说话那人答道:“七爷,你还是别着急,谁叫咱们是口盟弟兄啦?你瞧老爷子挨那顿鞭子,下来跟咱哥们说那些个话,咱要不给办好啦,他那个岁数,那个身子骨,再说人家想当年又是县长,做阔事的老爷,哪受得了这个,这不是改人吗?先不过那大烟瘾就受不了,要不我给他送啦一两烟泡,保不及这回就趴下啦。也是七爷不好,昨儿叫你别打牌你非打,要早知道你跟赵队长、王科长称得起过命交情,事情还没到上边,不一句话就给放了吗?这一打牌,晚着半天知道不要紧,咱周爷多受好些个零碎不说,如今事情已然快统明啦,你瞧这个麻烦。可是话又得说回来,这还亏得是你,要是别位,别说管不了哇,赶巧就许把自己卷在里头。挟款潜逃一万多,眼时就要抄家,不是咱哥们拦住,中国地照会早过来请咱们周大嫂子来啦,这是多大的乱,好吗?你啦楞敢当着科长队长吗的跟犯人说私话,还递烟泡,这一磨我真作兴你就完啦。”

两混混正在一吹一唱,连架带唬,忽听一串极难听的哭丧声音,门帘起处奔出一个披头散发的瘦长妇人,手里端着一盆水,一照面便向黄七迎面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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