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以后,黎明以前- 第40部分

　　梁爽靠着路边一块大石坐下休息。

　　康雨在旁边坐下：“辛苦你了。”

　　梁爽轻耸肩，觉得没什么：“我又没做什么。你太拼命了，没想过不成功怎么办？”

　　康雨笑着摇头，仰天：“投入了没有回报，不投入就绝对没有回报。这是你说的吧。”

　　梁爽：“还在笑我目中无人。”

　　康雨笑：“你的自我评价还真诚恳。”

　　梁爽佯怒一只手欲击，又停在半空。

　　康雨挪身：“别别。”

　　一会后，康雨从身旁抽了一根枯蒿，认真地看它，指给梁爽看：“你应该知道的吧，一个青蒿素，一支蔺香正气水，在一年能创多少个效益？太多了，中医有多少方子，有多少汤药，我数不来。（梁爽看着那根蒿。）我就是希望农村能守着自己青山绿水，又有一个个开发的项目支持着生产生活。就像是城市背后的花园、牧场、草地一样，自由坦荡，无拘无束。美国的西部阳光地带都宝贵着呢，我就喜欢东方也有这样的阳光地带，每个城市都有。（康雨闭眼，像在做梦似地梦到了阳光从农村升起的画面。）”

　　梁爽：“做梦去吧。我觉得荒山野地的，还是先要把基本的生存需求解决了，才能建筑精神层面，饿着肚子生着病到处给孩子凑学习费还怎么能安心地坐下来看场电影读本书呢，就算是部感人的电影，就算是本有教育意义的书，花时间看这些还不如多干些活栽些果子选些化肥呢。（康雨睁眼，像从梦中醒来）现在还不能一下子创出多少效益，一方面人很散，除了一个村长外，还需要在村民中间产生一个组织与领导核心来表达自己的需求与追求。另一方面，农村产业化联盟还处在号召阶段，有政策而在基层却不明白上层的概念，理论转化为实际的道路遥远，更多的，农村基础薄弱，只能作为原料或初加工产地，在城乡之间产生的剪刀差就像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矿产与工业制品的剪刀差一样，体力劳动已经输给技术与脑力劳力了。要给农村的产品加上这些附值，还要等多少有知识有同情心的人来帮忙呢。现在这个阶段还是让生活富裕了再说，什么好莱坞大片，小资的情调，都不适合农村的性格。”

　　康雨：“原来你体会还挺深的，那什么是农村的性格呢？”

　　梁爽：“可能就是像你一样的人，爱土地，尊重它，知恩图报。”

　　康雨：“知恩图报？”

　　梁爽：“你没想过沿海地区或中部地区都有比农村更好的工作机会么？在来之前，我以为是自己给了农村机会，但现在，我觉得是农村和基层给了我机会来了解它，落后并不代表着愚昧，这里的人也摸索着出路。工作在发达地区的，也不代表着他们有多么值得骄傲的资本。也许看着水泥建筑，他们的心就像水泥一样僵硬了。生活得很挑剔，只能靠着欢乐的广告来刺激自己的购买欲望，这样的生活一久，就没有灵魂了。我这么说好像有点阿Q精神，但的确也是来农村几个月的体会呢。你说为什么要回来？”

　　康雨：“我……我以为技术能改变一切。而且现在也在努力地把技术注入农村。（顿）可还是错了，刚来的时候就错了一部分，这里的人在改变我。一个小孩子，一个老人，就能轻易地改变我。这生活还得继续改变下去。看样子，你并不是那么地想走。”

　　梁爽：“过去呢，我是把农村进入了我的生活，现在我得走进农村的生活了。”

　　康雨站起来：“呵呵，本来想说你傻，可对我来说，这种傻叫做善良。走吧，时间不早了。”

　　梁爽起身拍了拍裤子皱起来的地方，跟上康雨。

　　她的样子似乎没有休息够，想找个支撑的东西，她看到了他的手。

转
60　内　吕家寨　王大妈家　夜

　　康雨端开热气腾腾的火锅。

　　梁爽收拾碗筷。

　　王大妈抱了孙子哄孙子睡觉。

　　接着，康雨把笔记本电脑轻放桌面上，录入梁爽的记事本内容。

　　梁爽把采到的植株一一端详后置入带土的陶盆子里，压紧，标签贴在盆沿上。不久，就有一排盆子在那了。

　　王大妈抱着熟睡的孙子进房间睡。

　　梁爽趴在桌面睡着。

　　康雨从自己房间端出被窝放在竹床。他敲醒梁爽，指着房间的门。

　　梁爽晕晕沉沉地往里走。

　　康雨冲开杯中一枚柠檬果茶片，柠檬片在水中舒展。

　　康雨端过杯子，放在笔记本电脑旁边，坐下看自己设计的数据库系统。

　　屏幕上罗列着名称，注释，形态描述。

　　康雨翻开厚厚一本书，在植物的章节中摘录“功能、生长环境、温度、湿度、光照、竞争关系、注意事项”等关键词键入数据库新条目，又在动物的章节中摘录了“温湿”、“营养”等词。

　　康雨裹紧大衣，看着电脑屏幕，一会又停下沉思。反复几次后，伏在桌面上睡着。

　　61　康雨的梦境　星夜

　　画面转黑，进入康雨的梦，黑色画面中先出现一个“产品技术”，像一颗星定在夜空中；紧接着“市场”、“产业链”“建设团队”“人的发展”出现在一个五角星的五角上，两两相连，像星座，中间出现一个圆，出现“人文生态”一词。五角星旋转。

　　康雨在星空下仰望，像看着自己将来的孩子。

　　星座在往前移动，康雨在星空下追赶，忽然他摔了一跤。康雨睁眼。

　　62　内　乔家庄　临近春节　冬日

　　五六个村民在一个荒弃的房间里，整土壤，搭棚子，盖薄膜。

　　康雨、梁爽等把采集到的药材盆子等往里面搬。

　　康雨：“这个放哪啊？”

　　梁爽四周看了看，指着薄膜下面：“就那吧。”

　　梁爽把药材栽种在棚的上下层的土壤，上面一排是无土栽培。

　　康雨：“梁爽，这么做能保证成活吗？我做梦都感到有什么事会发生。”

　　梁爽：“不知道，试过才知道。县里有专家来指导的，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得先自力更生。”

　　63　内　乔家庄　实验棚　冬日

　　康雨与梁爽随专家在棚里考察，观察在温室里安家的药材。

　　专家拿起两支试管瓶对比，里面是无土栽培的川芎，一支长势好，一支则枯黑。专家摇头。

　　梁爽不安：“有问题吗？”

　　专家对梁爽：“可能是操作过程中遭到了病菌侵入。不过你们自己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好好培养好好筛选吧。有困难有问题就来找我，有必要我也来这住一个月。”

　　康雨接过试管瓶，把坏的那一管的土和植株丢在垃圾箱里。

　　梁爽惊：“别！”

　　康雨：“留着做什么，都失败了，有什么心疼的。”

　　专家叹气：“你们急了些，冬天采集与培养都不容易也不好操作。在春季夏季的时候可以扩大种植了。我再去看看贵乡的柠檬果林吧，在冬天可得好好养护。”

　　梁爽：“康雨，不是你做的，不心疼是自然。”

　　康雨见专家在叹气，有信心：“别怕，有什么没做好的，我们会坚持做，请您示范，以后我打算多请像您这样的专家来这开技术讲座呢。”

　　梁爽气愤地看着康雨。

　　专家笑：“呵呵，能被柠檬果乡看上，真是我的荣幸了。”

　　康雨商量地：“还有个请求，我在做一个计算机软件，想请您指导一下。”

　　专家意外：“哦？”

　　康雨指向试验棚外的一处村房：“嗯，就在这里不远的地方，我在那里那做成的。我们边走边说。”

　　64　内　乔家庄王大妈家　日

　　康雨通过软件演示一项农产品种植的过程控制。

　　康雨摆弄鼠标，画面出现一个操作框：“我们从土壤一栏里选择一个数据，再从气象因子中选择一个元素，这样就初步一个地区适合什么植物生长，适合的植物里不同的季节可以进行轮植，不同植物可以生在一起，收不了豆就可以收瓜。我在数据库中已经储藏了各种花卉、瓜果、蔬菜、经济作物、药材、粮食作物对应的土壤条件。我想除了大宗的经济作物和粮食作物受到自然的温度、湿度、光强影响比较强烈，其他的我们仍然可以通过控制室内条件来进行养殖。”（电脑屏幕上陈列有不少果蔬的照片。）

　　康雨让开座，让专家坐下：“这是我来这的计划中的第二步，是农村资源开发系统的一个植物系统，人力资源、动物资源等还在充实。”

　　专家仔细地看：“这是半自动控制？”

　　梁爽自觉地与康雨保持距离，参入讨论，站在旁边，手指刮着鼻梁，思考：“不全是这样。在农村这种条件下还没有条件进行全自动控制。一种植物有它的生命曲线，我们主要面对的是一年生植物，在植物生长过程中我们将生长中可能遇到的问题及解答都预先存入，是从互联网的一些数据库里调用的。当植物出现什么病虫害，我们能根据症状就能判断是什么问题同时也给出解决途径。”

　　专家停下鼠标移动：“好聪明。顶得上一个专家了。”

　　康雨点头：“这种软件叫就专家系统，在东部一些农村里已经有类似的被开发出来。当然它还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比如村民的各种技术培训是少不了的，在采取大规模种植的时候又会出现蜜蜂不来采蜜的难题，您看这系统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吗？”

　　梁爽双手按在桌沿：“而且呢，在每个地方都在控制光照，温湿，肥料，这些都需要精确地测量。对大多数农村来说，都不能具备这个条件呢。这个专家系统还得在一定条件下才能实施它的全部功能。”

　　专家想了想，站起来，让康雨坐在电脑前的位置：“你们都说得对。这系统的实施还是需要很多准备。这系统可以先在条件成熟的地方使用。听起来这是个很大的工程啊，要改进要充实，需要很多人来献策。只有你们两个人在做吗？”

　　康雨转身面对专家：“这是暂时的。两个人先顶着用。”

　　专家轻笑：“你们都快成全才了。真是很有勇气。这样我觉得应该先把一个地区的植物资源调查清楚了，选择出优势品种来培养。植物必竟已经适应了环境很多年了，自然选择的会比这计算机选择要精确。”

　　梁爽听到评价显得信心不足但故作认真地加强语气：“是这样呢，我们还是得从实际出发。我们先试着用它，等项目有效果了，我们再进行推广到其他村。”

　　康雨语气肯定：“国家863计划一个主题计划就是它，我在做这个系统时发现自己的想法国家早已经开始实施了。我还以为自己是先锋呢，国家的脑子早已经往前想了几十年了。”

　　专家自我解嘲：“唉那我的脑子比你大学生都慢转了几十年了。看起来，农村建设要动大手术了。好事，好事啊。”

　　康雨合上笔记本电脑：“那现在我们去看看柠檬果林吧。”

　　梁爽：“还走？上午已经走了这么多地方，等有力气了，下午再去吧，别以为谁都有康雨你那么有劲。康雨，你带老专家去找李书记汇报下今天的视察情况。我这去帮大妈做饭。”

　　康雨沉默地看着梁爽走近厨房。

　　65　外　乔家庄　柠檬果林　冬

　　冬天，鸟在地面觅食。

　　专家、李书记、康雨、梁爽等在果林里看着村民们把一些布条塑料袋等捆绑在枝条及茎的部分。

　　专家前去指导一个村民，他灵活地用塑料袋缠绕树干，最后用手拍拍。

　　专家：“这里注意缠绕的手法和力度……”

　　李书记、康雨、梁爽仔细地看着专家操作。

　　66　内　乔家庄　王大妈家　冬　2008年1月底　

　　康雨正在往笔记本电脑上敲字，听到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强冷天气将覆盖西南大部分地区，中国南部的冰雪天气将持续到下周……”

　　康雨找梁爽，发现她不在，慌得甩门出去。

　　67　内　乔家庄　试验棚　冬夜

　　康雨带狗跑进试验棚内，梁爽已经在那里烧炭，被门推开的声音吓得尖叫。

　　康雨扶住门：“是我。”

　　梁爽说不出话，哆嗦。

　　康雨给梁爽披上大衣。

　　康雨看了看炭：“不声不响跑出来，丢了怎么办！我来烧炭。”

　　梁爽说话断续：“没……没了，这是最后的了。我看到温度计下降了。”

　　康雨看了看炭：“我去找村民们借点。这些宝贝现在情况怎么样。”

　　梁爽深呼吸：“温度计已经快到零下几度了。情况不妙。今年冬天比往常冷。”

　　康雨：“别担心，有救。我去找人借炭。你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