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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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人间见白头-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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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霂一怔,随即道:“牧仁?我记得这是他最後一个儿子了。”

“对,”年轻人点了点头,“在乞颜被将军打败回来的那天,发现牧仁死在自己帐篷里。”他说到这,接过曲舜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角继续说:“前几天北凉其他各部的几个汗王都吵吵闹闹说是将军派人下的手,要纠集人马来找将军报仇。”

百里霂听到这倒不吃惊了:“乞颜不准是麽?”

“将军怎麽知道……”

百里霂笑了笑:“乞颜算是个聪明的,不然也不会棘手这麽多年。”他转向曲舜道,“等天亮以後你派人将昨夜那几个人的尸首送到王帐那边,想必他能从那几个人的身份摸到主使。”

曲舜有些担心的问道:“他们北凉人会不会护著自己部族的人,反而以为我们是去挑衅的?”

百里霂摇了摇头:“近处藏匿的饿狼远比远处伺伏的猛虎要可怕,这个道理他自然明白。”

第六章

第六章随著一声破弦之响,一枚羽箭正中靶心。

射中的那名军士并没有多余的欣喜之色,似乎觉得这是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掉转了马头,向校场的另一边缓慢行去。

又一名兵士策马上前了两步,抽出腰间的短弓,搭上箭,微微一瞄,一声闷响,靶心上又稳稳的插上了一支箭。

在高台上向下眺望的黑衣将军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向一边道:“看来你们营的骑射又精进了。”

正说著,校场上一声低呼,正对著百里霂的靶边上斜斜的插著一支箭,失手的那名骑兵满脸通红溜到了同伴的身後。

“可惜经不起夸。”百里霂笑了笑,转头看向管辖烽火营的昭武校尉李廷。

李廷脸上微窘,却是拙於言辞,说不出话来。

“再练练就好了,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百步穿杨,”百里霂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不过要是等敌人的刀架到脖子上以後还没练好,那可就迟了。”

“是,是!”李廷连应了两声之後毕恭毕敬的站到了一边。

百里霂又向下看了两眼,点头道:“我与曲副将去城楼上走走,你们不必跟来。”

灵州的城墙经过多次休整,比别处的城墙要高出许多,站在城楼上向北一望,就是茫茫的草原。这日的天气不很好,虽然没有下雪,却也是阴沈沈的压著乌云,百里霂按著腰间的剑,扶著城墙,像是在出神。

曲舜知道他这种时候不爱喧闹,所以牢牢地闭著嘴巴站在他身後。

“今年除夕前後,有几日空闲,你要回蓟州一趟麽?”

曲舜没料到他竟突然问到这个,一愣之後才答道:“我家中父母有兄长照料,还是应当留在城中。倒是将军好些年不曾回京了,想必老夫人很是想念。”

百里霂听到老夫人这三个字,有些触动的神色:“是啊,不知母亲现在如何。”

曲舜知道他是庶出,与家中其他兄弟一概不来往,唯独亲近母亲,便劝道:“今年将军连败乞颜两次,他们就算再来,想必也成不了气候。”他说到这里,低头自嘲的笑了笑,“我虽然不济,但和其他兄弟一起守两个月的城还是够的。”

百里霂摆了摆手:“这话不必再说了,现下北凉那边的事扑朔迷离的,前几日的教训还不够麽?”

他说到这,皱了皱眉:“说起来,那个岳宁怎麽样了?”

曲舜一怔,随即道:“我去叫宋副尉来。”

宋安来的很快,见了百里霂连军礼也忘了行,急急的道:“末将正在满城的找将军呢,那小公子受了惊吓又捱了打,连夜就发起烧来。军中大夫看了後本说开剂药发了汗就好了,谁知他从小娇生惯养的,吃不惯我们这的粗药,喝了一碗药烧倒是退了,却又呕出血来。我们只好找了杜大人府上的大夫来,那大夫说岳公子伤了脾胃,加上外伤未愈,这次著实是麻烦了。”

百里霂微一咂舌:“杜大人的大夫竟和他家老爷一样,三分的病倒说成十分,那麽一个大男人,哪有这麽容易就死了。”

曲舜在一旁道:“将军府上还有封御赐的伤药,不如让末将带上,去看看岳公子?”

百里霂摆摆手:“你不用去,我亲自去看看。”

岳宁并不在挤著二十多人的大营房中,而是被安排在了单独的一间。百里霂刚踏进门就听见了断断续续的抽气声,营房内布置得还算雅致,屋角床上趴著的正是岳宁。

“岳公子,别来无恙?”

岳宁费力的转过头来,见了他就像见了鬼,惨叫一声就要往床下爬。

百里霂上前两步伸手将他牢牢地按住:“乱动什麽?”

岳宁挣扎间碰到了伤处,哎哟了一声,连瞪人的力气也没有,伏在枕上道:“你要笑就笑吧……”

百里霂当真笑了出来:“岳公子何出此言,本将是来给你送药的。”一面说一面将手中的小瓶放到了床边的案上。

岳宁狐疑地看了看那青瓷瓶子:“你怎麽会这麽好心,”他想撑起身看看清楚,却根本撑不起来,只得作罢,“你……你不是一心想整治死我麽。”

“真要你死还不容易麽,”百里霂嗤笑一声,“那日让北凉人在你身上铺了干草把你烧了就完了。还救你做什麽?”

岳宁想起当日的事,心里又有些後怕,支支吾吾道:“我那天……”

“想逃走是麽?”百里霂从袖中取出一个玉坠,“还用这个贿赂辎重营的兵士。”

岳宁偷偷看了那玉坠一眼,终於确信全部把柄都被这人抓到了,更是不敢抬头,将整张脸埋在枕头里,一言不发。

百里霂将那坠子放在手心中把玩了一番,点头道:“真是个好东西,你若是拿它来给我,说不准我就把你放了。”

“百里霂……”岳宁埋在枕头里闷声闷气的说。

“嗯?”

“我不闹了,你也别为难我了好不好?”

百里霂一怔,倒不说话了。

岳宁抬起脸,眼泪汪汪的看著他:“等我伤好了就跟他们一起去修城墙,我也不说你的男宠什麽的了,等回京我也不会跟我爹告状……”

他开始还是小声的抽著鼻子,後来渐渐的就哭出了声:“你别让他们打我了,我……我屁股好疼,”这一哭就止不住般,“呜……我不要看死人了,好多血……”

百里霂看著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终於还是忍了笑,随手拉过一件衣服去拭他狼狈不堪的脸,想放硬口气教训他两句,却还是好笑:“你一个男人哭成这样不觉得丢脸麽?”

岳宁一面欣然的任他擦拭一面小声抱怨道:“又教训我,我爹二十年教训我的次数都没你多。”

百里霂曲起手指在他头上响亮的敲了一声:“你爹能保你上战场不被人杀麽?”

岳宁伸手护住头,反驳道:“难道我听你的,就会不被人杀麽?”

百里霂笑了笑:“你若是听我的,谁也杀不了你。”他敲了敲桌上那瓷瓶,“记得上药,要是偷懒不肯上药,我就让宋安把你架到校场上脱了裤子,让整个大柳营看著你上药。”

岳宁下意识的伸手护住了屁股,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百里霂站起身不再多说,转身就走出了营房。

只留下岳宁一个人发了一会呆,又伸手拿下桌上的药瓶,攥在手心里:“哼,百里霂。”

第七章

灵州的冬天似乎是一夜之间侵袭了整整九郡,一夜呼啸的北风过後,第二日的雪已经堆积到了腿肚弯那麽高。驻守多年的老兵早已习惯了这样恶劣的天气,然而南方来的一营新兵几乎被冻得僵在了雪地里。

“呵,这鬼天气。”推开营门的高大男子的漆黑的眉毛上都挂了雪花,一身鱼鳞细甲上也结了冰,被屋内温暖的炭火一烤,簌簌的向下滴著水。

白凡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麽冷的天,将军又清早去巡营了。”

百里霂拍打著身上的碎雪,道:“曲舜还去了启郡,听说那边的雪更大,要是有人夜袭,都不用费力爬上城墙了,直接在墙下堆个雪坡,走上来便是。”

他说到这抬头看了看屋内众人,摇头道:“那帮铲雪的,哪有诸位这麽清闲。”

参军陆梓忙道:“将军这样说,我们哪里还敢躲在屋里烤火,还是出去的好。”

百里霂指著他笑出了声:“好你个陆梓,倒学著将我的军了。不说笑了,你们清点了一上午,各营今年的木炭棉被都分发好没有?”

“禀报将军,三营五营还有短缺。”

百里霂皱眉:“短缺?今年运来的物资还没有去年多麽?”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著无人答话,百里霂扫了他们一遍,也不发怒,指著宋安道:“老宋,你来说。”

宋安原本就是憋不住的人,听百里霂问起,便道:“是杜州牧说今年城中新插了几位主事,供给不够,所以从我们这里扣了些。”

百里霂听他说完,竟笑了一声:“杜升现在真出息了,拿我的东西去做人情。”

他这样子倒比发怒还要让人惶然,众人又静默了下去,只有屋中一大盆炭火还在劈啪作响。正在这时,杜升手下的一名姓周的长史送了今年要呈的汇奏集章来。这汇奏集章是每年年末要送到京城供皇上御览的奏章,向来由军中录事与州府主簿共同纂拟,列上一年的大小战事,胜绩伤亡,军资消耗等。

这奏章说白了也关系到过年的饷银赏赐,照例是要给百里霂过目一遍。可惜这周长史来的不凑巧,百里霂接过这纸文书只扫了一眼,就批到:文不成文,字不成字。

周长史知道这位大将军不太好惹,小心翼翼的陪笑道:“请教将军,哪些字句不通,我好回去禀告杜大人。”

百里霂冷笑了两声:“杜州牧手下官员七七八八也有百来号人,个个都是科举出生,一纸奏章不过百余字,倒来问我这武夫。每年几十石的俸禄就养了你们这帮饭桶不成?”

周长史被骂的狗血淋头,也不敢答话,只是垂首蔫蔫的站著听他骂。

百里霂将那纸奏章拍到他怀里道:“罢了,这字如此难看,若是交到皇上那里,呵呵,”他阴冷的笑了两声,“今年的饷银也不必发了,全都折换成笔墨,让你们上上下下好好练练字便是了。”

周长史听到这方才开口解释道:“原先每年主笔的都是王老县丞,他前几个月身子骨不行告老还乡去了,所以才……”

百里霂喝道:“所以灵州城里现在连个会写字的都没有?”

“不不,”周长史摆了摆手,“听说霍郡新调来一位姓苏的主簿,写的一手好字,文章也好,要不然卑职暂将他调来?”

“这还用问我?”百里霂抬了抬眼皮,突然道,“你是坐车来的?”

“呃……”周长史一愣,点头道,“坐,坐的马车。”

“那好,”百里霂站起身,“我就借你的车去杜大人府上。”

此时正是哺时,一众官员聚在杜升府上烧了羊肉锅子,正在吃酒,门外通传的小厮轻喊了一声:将军来了。话还没落音,门已被!啷一声推开,百里霂大踏步走了进来,後面跟的是赶了一路马,冻得脸色发青的周长史。

百里霂嗅了嗅弥漫开的鲜香的羊肉味:“诸位大人好雅兴啊。”

杜升等人慌忙站了起来:“百里将军请上座。”

百里霂也不推辞,走上前去坐到了杜升的位子上,端起桌上的酒壶闻了闻,赞叹道:“真是好酒。”

杜升心如擂鼓的琢磨著他的脸色,一面给他斟了满满一盏的酒,陪笑道:“将军若是觉得还爽口,我一会著人多送两坛到将军府上。”

百里霂还是微微笑著道:“杜大人怎的如此小气,两坛怎麽够?”

杜升忙道:“是是是,将军说要多少就是多少。”

“五百坛勉强够了,腊月二十八送到东营白副将那里,”百里霂对他拱了拱手,“我先代各营的将士谢过杜大人了。”

杜升一怔,张著嘴巴看著他,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却也只得含糊的应道:“百里将军客气了。”

百里霂站起身:“本将还有些不客气的话要对杜大人说,若是扫了各位大人的雅兴就不好了。”

杜升也跟著他慢慢的站了起来,牙疼般吸了口气,才道:“请将军後堂叙话。”

两人进去,再到出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百里霂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对屋内一干人等点了点头,算是告辞。只剩下一脸倒霉的杜升,连连叹了几口气,对著众人低声道:“真是个煞星!”

百里霂刚走出正厅,就有人递上一张纸来:“这是重撰的汇奏集章,请将军过目。”百里霂接过一看,的确是换人重新镌写的,笔法秀逸,行间玉润,确是写的好字。

“这是谁写的?”

“启禀将军,是苏漓苏主簿写的,他现在就在花厅,将军要是有什麽不满意的地方,可以让他现改。”

百里霂点了点头,随他向花厅走去。

这位苏主簿看起来年纪不大,趴在案上正在抄写厚厚的卷宗,直到被人出声提醒才看见了百里霂,忙放下笔,站起身来。

“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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