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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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人间见白头-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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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霂对他点了点头,神色颇为冷淡:“吴老将军,今天上午你不在军中,去哪了?”

吴礁有些忐忑:“我,我去了贺兰郡,领这个月的粮草,回来才听说那些不成器的东西作乱,所以急急赶到大将军这来。”

“并不是什麽大事,只是几名校尉带头鼓动,现在大将军已将那几名校尉就地正法了,”苏漓平淡的说道,“不过听说这些校尉平日里也并非血性激烈之人,似乎是有人故意教唆他们煽动全军。”

他说到这,看了吴礁一眼:“教唆的,想必就是萧王爷了吧?”

吴礁脸色一僵,几乎就要坐不住了。

“吴将军,”百里霂沈声问道,“你去贺兰郡只是领粮草?”

“大将军,”吴礁忽然单膝跪地,向百里霂道,“我去领粮草之时,萧王爷叫我去他府中喝两杯,饮酒的时候,就问我近期军中如何,又问我军将士对将军如何评价。只有这些,末将再无隐瞒。”

百里霂顿了顿,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口气温和了一些:“我听说萧王爷在西北驻军中声望甚高,想必吴将军与他也是交情很深了?”

吴礁长叹了一口气:“我自从参军,在这里已经驻守了三十年了,萧王爷来了之後,筑了贺兰郡,通商贩。这里以前很穷苦,又极偏远,朝廷的粮饷来不及运到的时候,都是仰仗他慷慨解囊全军才不至於饿肚子。後来驻军年年增加,军中的将士还是有不少都是当年萧国公的部下,对萧王爷自然也格外恭敬。”他说到这,眼角有些发红,忽然抓住了百里霂的手,“但末将时刻记得自己是大炎的将军,皇上派了大将军来这里接管戍军,末将就是大将军的下属,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老将军……”百里霂也有些动容,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听过大将军的名声,这些年,往来的客商都在说大将军伐北凉的故事。自从大炎开朝,好些年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了,我对大将军实在是钦佩的很。”他眼角刀刻般的皱纹微微颤抖著,“其实这些年,跟西域诸国也开过几次小战,西域人贪婪,国界边纷争也多。胜负都有,但我们知道,要不就是我军供给不上,要不就是他国倦怠了主动撤兵,真正的交锋我们实在没有胜过。或许是以前的将军们无用,或许是西域气候对他们有利,或许……还是因为这里离中原太远,光是供给我们的军粮,都不够路上给挑夫们吃的。”

百里霂认真的听著他说话,眉头皱的很紧。

“这次与伽摩开战,我听说是大将军带兵,才隐隐觉得或许有取胜的可能,但还有个重要的人就是,”吴礁紧了紧抓著百里霂的手,“是萧王爷,没有他在後面支撑粮饷,我们可就危险了。”

“可是萧王爷根本不乐意,是麽?”

“是,因为这一战截了王爷的财路,再有将军入城那天似乎和王爷之间发生了一些小误会……”吴礁轻叹了口气,“我这几日常去郡中,厚著老脸讨好王爷,也是为了全军。还请大将军也为了大局著想,不要再与郡王因为小事置气了。”

“老将军既然这麽说,我今後让他三分便是。”百里霂低声道,“今日吴将军如此坦诚相待,我不妨也直说了。昔日北疆之战与今日不同,西域气候地形我一概不通,往後还要仰仗老将军指点。”

吴礁忙道:“大将军放心,虽然在带兵练兵上我都是碌碌之辈,不过在此三十年,地形早已了然於胸。”

“恰好近日即将开战,就请老将军说说这首要攻取的衍纳城。”苏漓一早从内帐中拿出了地图,铺到了案上。

吴礁站起身,看了看那地图:“这是多年前的地图了,衍纳城重修过後,城墙西侧和东侧都建了弩台,城门前的地质风化得更加陡峭……”他说到这,顿了顿,“将军,我们何时出兵啊?”

百里霂目光还停留在地图上,听到问话才抬了抬眼皮:“十五日後。”

“十五日,”吴礁迟疑的看著他,“这恐怕不够吧。那些兵卒都久未操练……”

“我已给了十日让他们练兵,到时候就是不成,也要赶鸭子上架了。”百里霂有些戏谑地笑了笑。

“可是,军械也尚未准备,我们原先的军械早就老化的老化,锈蚀的锈蚀,不成样子了,朝廷的军械不知何时才能送到。”

“既然不知何时才能送到,干脆不必等了,苏漓,我们辎重营带来的军械有多少?”

苏漓思索了片刻:“随大军到的都是箭矢之类的轻便军械,还有一些攻城重械在运来的路上,至於撞木之类,已经就地取材著人制作。”

“将军,这衍纳城距此路程不短,而且城外百里皆是沙漠,我们若是进军,就要驻扎在这片沙漠上了。”吴礁不无忧虑的说道,“再过两月……”

“再过两月就是风季,这处沙漠虽然不大,不过飞沙走石还是难以招架,”苏漓接过他的话,“所以将军想在风季之前与他们交手一次。”

“可是两个月恐怕拿不下这座城……”

“就当是投石问路吧。”百里霂笑了笑,转向苏漓,“十五日後,点派三万人随我出征。”

第九十六章

九十六章昌朔七年,二月初十。

贺兰郡西北匣子岭,天边刚刚破晓,岭中呼声震天,一声声的军号映著山谷中的回声简直震耳欲聋,连岭上干裂的沙土都簌簌地震落了下来。

忽然喝声停了下来,一支骑兵缓缓走入岭中,响声再次震彻山谷。

“大将军威武──炎军必胜──”

百里霂看著眼前这些士卒,神色也看不出满意与不满意。

待呼喝声平息之後,曲舜立刻上前俯身行了军礼,朗声道:“禀报大将军,此次出征调领西北兵步卒两万人,烽火营五千人,另有五千乌木合的骑兵。”

“乌木合的人习惯沙漠气候,骑兵格外耐苦,你安排的很好。”百里霂淡淡称赞了一句,回身向传令官点头示意。

军鼓立刻响了起来。

“即刻出发。”

浩浩荡荡的大军随著军令缓缓出岭,向著边界的沙漠而去。

西域干旱,比起北凉的沙棘寨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日的行军,目及之处全是沙砾,只零星点缀著几点干枯的矮灌木。领路的是吴礁举荐的一名老兵,对地形倒是十分熟悉,在日落之前将他们带到了一片小小的湖泊边:“前方还有几处水源,不过还是在此把水囊都灌满为好。”

苏漓颠簸了一天,早就迫不及待爬下马去取水喝,又转头问这老兵:“我听说衍纳城後还有大片沙漠,那里的水源多麽?”

老兵并不清楚他的军衔,自然也就不再那麽战战兢兢,兀自从腰里掏出杆烟枪,在石头上磕了磕,慢悠悠的说:“我年轻的时候随贩马队走过那里,恰好是风季,在那沙漠里迷了几天的路,根本找不到泉眼,就算是跟著随行的骆驼找到了水也都是盐水,只能饮畜生,人喝不得。”

苏漓眉头一紧,收了话低头沈思了起来。

而那老兵抽了两口烟之後,矮身到看不见百里霂和曲舜他们的角落里,低声嘀咕道:“要是跟著萧王爷,哪里用得著到这地方来找死。”

他声音随小,苏漓却是听见了,他不动声色的继续饮水,始终没有说话。

扎营之後,各营都凑到一处分发充做晚饭的麦饼,这麦饼在沙漠中数日都不会变质,但是干涩异常,尤其在焦渴中吃进嘴里,就像嚼沙一般。烽火营一干士卒没吃几口就嚷嚷了起来:“什麽鬼东西,我们在灵州的时候,拿这喂马,马都不吃。”

西北驻军自然恼怒:“这叫什麽话,我们多少年都吃这个,你是骂我们马都不如麽!”

两边军队暗藏过节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听得这句话,立刻有人跳出来道:“呵,我们的马可都是身经百战,纵横过草原的,不比那些没拿过刀枪的窝囊废。”

“你说谁是窝囊废!”

这一嚷嚷,两方立刻凑上来一批人,一个个摩拳擦掌似乎就要打起来。

“说的就是你,给我们尹将军甩脸子,打我们兄弟,看爷今天不好好教训你!”烽火营一名魁梧士卒一面大声说著,一面将嚼碎的麦饼渣唾了出来,正唾在一双靴子前。

他视线沿著靴子向上,立刻慌了,四周围拢的一帮人也登时倒退了几步:“大将军……”

百里霂望了望地上的碎渣,又望了望那名士卒,抬起眼皮:“你们是平定北疆的功臣,理当高官厚禄养著,怎能吃下这种粗滥之物,是不是?”他口气冷淡的说完,忽然一巴掌打在面前那士卒的脸上,声音又响又重,随即就是一声暴喝,“那就给我滚回建墨,享你的福去!”

士卒慌忙跪下,捂著肿痛的面颊连连道:“大将军,小的知错了。”

“我竟不知道,灭了北凉之後,你们骄气日盛,把什麽都不放在眼里了。”百里霂冷冷道,“既然军粮入不了你的眼,与其让你浪费,不如留给别人。三日之内,不准给他发口粮!”

发麦饼的小兵一愣,随即答道:“是!”

百里霂下完令,并没有抽身离开,而是从那小兵手中接过一块饼,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已有一日没顾上饮水,干裂的嘴唇立刻被粗糙的麦饼磨出道道血丝,他却浑然不觉地大口咀嚼著,眼睛始终阴翳地看著眼前的士卒们。

在那目光的注视下,烽火营的将士一个个默不作声的接过了分发的麦饼,像他们将军一样大口嚼了起来,将口中微腥的血味和干涩的饼屑一起咽入喉咙。

太阳逐渐西沈,湖泊边不久就围满了取水的士卒,大多还是西北步卒,步行了一天都是格外缺水。苏漓喝完水,并不急著走开,目光停在附近的几名士卒身上,那些西北军身上并没有灵州军久经沙场的煞气,似乎大多都是刚从乡下出来,身上还有些单纯的质朴。

一名士卒似乎注意到苏漓的目光,抬起头愣愣的看著这个面容清秀的文人。

苏漓对他笑了笑:“你是二营的步兵,叫王胜?”

“你,你怎麽知道?”士卒张大了嘴巴。

“你们的名册还在我那收著呢,”苏漓又是一笑,“第一次上战场吗?”

王胜摸了摸後脑勺:“去年说要打来著,谁知从都城调来的将军生了急病,萧王爷跟伽摩王又谈妥了,所以没打起来。”

说是急病,倒更像是临阵退缩的托辞,苏漓心中冷笑,面上却说:“哦?萧王爷本事很高明啊。”他转开了话头,又问道,“这位兄弟,听你口音像是北方人?”

“嗯,”王胜连连点头,“蓟州人。”

“哦?那你跟曲将军是同乡呢,”苏漓笑道,“军中蓟州人似乎格外多。”

王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们那穷,军户可以不纳粮,所以家家都争著入伍。”

“话虽如此,不过也因为蓟州好男儿多吧,”苏漓扬了扬眉毛,竖起麽指道,“像曲将军二十五岁为将,如今位居三品,去年在建墨面圣受封,福及宗堂,那可当真是风光无限。

王胜睁大了眼睛,过了半天才道:“曲,曲将军那样的人,我们那可要多少年才出一个。”

“这话可就不对了,”苏漓笑著摇头,“你去打听打听,原先跟著大将军的,有几人没有被封赏过,光说剿灭北凉後,犒赏三军的金银就何止千万。就算只是马前卒,被赏赐的银两也足够别处三年的军饷。”

他声音不大的说著,却早已把周围的士卒们全都吸引了过来,个个露出豔羡的神色。苏漓也不著急,顿了顿又接著道:“这些钱财也都罢了,大将军最难得的是爱提拔人才,且说现在训练你们的尹将军,当年也只是个小卒子。只是因为阵前英勇过人,手刃敌军,大将军让我写了上疏,皇上御笔批示,破格提拔。这份殊荣,说起来不可思议,但在你们当中会再发生几次,也未可知。”

“这……我们……”士卒们面面相觑,个个露出恍然又有些期冀的神色来。

苏漓摸了摸灌满凉水的肚子,终於站了起来,将手拢进袖子里淡淡笑道:“庸庸碌碌过一辈子固然是安慰,可男儿生在这天地间,若能建功立业,衣锦还乡也是快事。”

这二月的气候,一入夜更是寒意逼人,百里霂摸了摸有些酸痛的右肩,掀开帘帐走进自己的大帐里去,扑面却闻到了一股带著暖意的鲜香。

帐内的小亲兵抱著个瓦罐,见了他立刻道:“大将军总算回来了,再过一会汤都要凉了。”

“什麽汤?”百里霂莫名其妙的问。

“雉鸡汤,”小亲兵喜孜孜的说道,“曲将军送来的,说是行军路上在沙棘丛里捡到一只受惊的野雉,拿来给将军补补身子。”

百里霂一怔之後,喉结动了动,伸手制止了小亲兵揭开罐盖的动作:“你去把曲将军叫过来。”

曲舜倒是立刻就被传来了,他本以为有军务要商议,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先是看见了桌上的瓦罐,脚步便顿住了。

百里霂并没有走上来,远远的看著他,低声道:“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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