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一点的汇合到地上的那一大片血液里，形成一条暗红色的，悲凉的河流……当他抱着她去医院，所有的护士几乎露出相同的表情，“怎么又是你们……”不可言喻的，不可言明的，他冲上去，“你们一定要救她，我什么都给你们，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们……”“有钱了不起啊……”有人低低的开口。
杭永汐扫了他一眼，“你满意了吧？是不是真逼死了他你才安心？”
他说完然后就去了手术室，没有人发现，此刻杭永汐的脸苍白到透明。
顾衍泽靠在墙上，他的身体猛的晃动了一下，然后，他的眼睛逐渐清明，没有人知道此刻他有着怎么样坚定的打算。
莫可在公司一直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很奇怪的感觉，她就是知道，在这个时间点还看不到顾衍泽回来，这多半都没有戏了。但今天不一样，这个合同还掺杂着他们的劳动成果和年度的奖金，带着这样的目的，莫可终于按下了那个电话，但手机里却传出对方已经关机。思索了一下，在印象里，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给罗芸打去电话，“罗小姐，冒昧的打扰到你，请问我们顾总和你在一起吗？”
不提还好，这下罗芸的哭声让莫可没辙了。
“可以回答我吗？”
“他连公司都没有回吗？”
“……”否则她还用打电话……“肯定在医院，他肯定在医院里……”莫可有些吃惊，不是被罗芸说的地点，而是罗芸的声音，就像是在宣泄着某种情感。
莫可匆匆的赶去医院，打听到病房才赶上去……裴初影躺在病床上，她的脸色苍白，在那里静静的躺着，但却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顾衍泽坐在床边，他的手无力的举起，然后放下，再举起，再放下，最后，他终于摸到她的脸，他的声音凄凄，“我在这里，所以你不愿醒吗？”
他的手触电一般的收回来，像个犯错的孩子，“你最讨厌我碰你了，我不碰了，我不碰你了。我就这样只看着你，这样好不好？”
他专注的看着病床上的人，声音抖动的嘶哑，“你醒醒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
他看着她左手包扎的层层白色的布条，他刚伸出手，这个动作就僵在了空中。他的目光恍惚起来，然后连声音也低下来，他害怕吵到了她，却又害怕她听不见，“川然的樱花又开了，你不是最喜欢樱花吗？风轻轻一吹，就促成一场花雨，我们可以一起去看。你小时候的作文本上写着，你最大的理想是想去丽江，去体会慢节奏的生活。丽江的小溪，轻灵透亮，鱼在里面也可以随处可见。我都还没有陪你去看樱花，还没有陪你去丽江。”
“是我的错，明明就知道你最害怕一个人呆在黑暗里，却还是选择将你丢弃。你不会知道，当你在床上喊出他的名字的时候，我是多么的绝望。我都不敢看你，我不敢面对你，不敢去深思那些所谓的真正的真相。我多么害怕看到你，多么害怕你真的和他有关系。我不敢打开那个盒子，人生中第一次，竟然懦弱的不敢去面对。人人都说我执拗，但这个时候，我恨我的执拗。”
“我多么自私的希望能永远的绑住你，我不敢看见你因噩梦惊醒的脸，竟然选择逃避。我无数次的想，就这样吧，哪怕你讨厌我，哪怕你不让我碰你，哪怕你看见我只剩下逃避的眼神，但只要你在，你在就好。”
“我只想要你，别的我全都不想要。”
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他的脸上滑下滚滚的热泪，“睁开眼睛，看着我。就算你不想看我，就算你不爱我，就算你厌恶我。
请你睁开眼睛。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睁开眼睛。”
“只要你肯睁开眼睛，我愿意……”他低低抽泣，头扬起，却怎么也忍不住眼泪，“我可以，我可以给你自由……”心猛的被撕裂开，他要给她自由，他愿意放手……他第一次看到就缭乱心神的女子，他给予了他这一生最大的美好的女子，他不肯放手一直追到川然要与他双宿双飞的女子，现在，他拉着她的手说，我可以给你自由，我愿意放手。
当他第一次在黑夜里听见蒋方宇的名字时，天塌地陷，他在那个时候就应该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但他却选择了无视，选择自欺欺人，他不再回家，不再看到她抗拒防备的眼神。他不敢，他害怕，他多么那真相会残忍的让她远离，他宁肯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次次的失控，一次次的失常，全都只因为他不想放弃她，他不能够失去她……这是他花了最多心神最多心力，还将自己的心投入的女子，现在，他说，他可以放弃她。
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可以开心的微笑，只要她可以幸福。
他可以，放弃，那些生命里最重要的，只为换取她的笑颜……滚滚的泪水打在她的手心，她动了动，似乎真的被烫醒。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微微的看着他，然后才看着这白色的病房，原来她还活着……她看着他，一转头对着墙面，“为什么要救我？就这样死去不好吗？”
他眼里的欣喜和眼泪刚形成强烈的矛盾反差，却在下一秒换上了呆滞的表情，“不好，当然不好……”她怎么可以这样自私，什么都不说就打算永远的远离……她转过身看着他，“其实，你也不想看到我吧！其实，你……”她说不下去，她多希望可以牵着这个人的手到永久，“是恨我的吧？
”他站起来，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是，我恨你，我多么的恨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的自私，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你的不满？还是想要我一辈子的后悔？”他多恨，他多恨，为什么一看见这个女子心神都给动荡了，为什么要去戏弄她，为什么要去接近她，为什么要……要去爱上她……他应该最恨的是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陷进去？
她抬头，这一天终于来临了，“既然这样，那我们……我们离……”“原来我们的想法都如此雷同，既然我们都看彼此不顺眼，那我们就这样一直互相折磨吧！”他竟然还可以笑出来，他竟然……“所以，裴初影，你最好不要给我死掉。你如果死掉让我的恨没有发泄的地方，那我就将你所有的，哪怕只在乎一点的全都毁掉。你的亲人，你的朋友，甚至，这个医院所有与你有关的人……你敢试一下，我就敢做。”
她的眼泪迷蒙在双眼中，为什么连死都不肯让她选择？
他端着一碗稀粥进来，“喝下去。”
“我不饿……”他死死的看着她，然后打着电话，“是吴书记吗，我突然在霓佳医院发现，这所医院竟然……”她猛的睁大眼，“我吃，我吃，你不要……”他小心的一口一口的喂着她，先放在嘴边吹冷却后再拿到她的嘴边……莫可站在门口，突然觉得这份合同算什么，在钱和生命选择的时候，那简直是废纸。只是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顾衍泽是如此的爱着这个女子。
她一直以为顾衍泽对罗芸是好到极致了，现在才发现，那一切全都只是假象，原来在骨子里，他的爱全都给了这样一个女子，并且爱到极致。他远离她，只因为不想失去……莫可看着那个手还微微抖着男人，觉得自己的眼睛竟然发酸……他的爱只有他知道。
他多爱她，他多怕失去她，只有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念着裴初影的时候才明白，这一生，他都已经完了……
第三十章：现在……盒子里的秘密
顾衍泽坐在咖啡厅，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这个女子，她有着精致的面容，却也隐含着淡淡的忧思，这样的忧思和她有些张扬的美有些不合
。但这都不是他关心的。
“苏小姐，抱歉，冒昧的又约见你。”
苏天灵看着顾衍泽，她可不认为他会浪费时间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些废话，她端着咖啡，嘴角动了动，“顾总，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我相
信你不想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同样，我也不见得有多想面对你。”
顾衍泽露出完美的微笑，虽然这样的笑有敷衍的成分，“苏小姐果然是爽快的人。”
“哦，是我忘记了，商场上混的人都是循循渐进的，目的总是在酒足饭饱后才会表现出来的。”
“看来，苏小姐对在下有些看法。”
“不是有些。”她叹气，“是很多？”
“哦？请问我在什么地方冒犯过你？那我道歉。”
苏天灵觉得自己有些烦，她定定的看着他半响，和他继续这样她也捡不到便宜，“开门见山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衍泽手动了动，其实他是犹豫的，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还是选择逃避，他们之间才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你那次为什么要骗我？”
“恩？”
“你根本就不是蒋方宇的女朋友。”他的语气很坚定，但却有些僵硬。
苏天灵傻了一下，许多想法从脑海里跳过，但她还是选择迎接，毕竟他已经来找自己，就证明他已经知道了很多。
“你都知道了？”
他沉默。
“那你希望我当时怎么告诉你？说真话？”她反倒笑了起来。
是啊，如果他当初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还会和她发生关联吗？不会，他不会对她有任何的想法。
“至少，我现在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他看着她，语气却柔和下来。
苏天灵叹一口气，“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一切都成为了过去。我只能说蒋方宇可以为了她放弃生命，而你呢，你能为他做什么
？”
当这样的真相得到证实的时候，顾衍泽竟然平静下来，“盒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如果你真想知道，自己打开就知道了。而且，我相信这点小事对你而言只是小事一桩。”
顾衍泽沉默。
苏天灵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有些东西是她不知道的，或许这个男人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人，“难道你不敢打开？你害怕里面装的会是
害蒋方宇丢了生命的东西，你怕那些事真与她有关？所以，你害怕？”
顾衍泽抬起眼，他拿出一支烟，突然想起自己并没有带火机，然后又放下。
他的动作有些局促，苏天灵站起来，“我想我猜对了。但是，顾衍泽，我不管你那些报道上真真假假的事件。我只想说，蒋方宇可以为
她做到一切。而你又能做到吗？如果你真的可以做到，那个盒子里的是什么东西都不重要。”她转身离开，但前提是你要坚定，虽然蒋方
宇的确是意外，但如果不是初影，他绝对不会出事。
“等等。”
“恩？”
“不要告诉她，我们见过”
……
如果够坚定。
顾衍泽看着茶几上放着的盒子，他拿出钥匙。他签第一份合同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但，他要真相。
钥匙只被轻轻转了一下，然后盒子被打开了。
盒子里很空，竟然只是一封信和一张画。
信的笔迹他只看一眼就清楚，那是蒋方宇的字迹。他想起了在美国得到的那五个字：这就是真相。
他将画拿起来，画纸已经泛黄，已经是多年前的手笔。他牵开画，画中是一个少年在篮球场上正要冲上去抢篮球，得到球，以及受伤的
三个场景。少年的眉眼还隐隐的透着青涩，但即使是他受伤了也是呲牙咧嘴的笑着。少年意气风发的张扬着他的青春与活力，眉间自带了
一份舍我其谁的傲气。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破茧而出，画画得惟妙惟肖，如同真人在显。就在那一秒，他就知道，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他打开那一封信，那是一个少女的秘密，一个隐藏在内心深处一直不愿意说出的秘密。
……
裴初影在十七岁的时候，到川然中学去参加高考。在高考的最后的一天，那是英语口语，其实这个一点都不难，但却对他们很重要。大
学的招生里有很多明确要求有语种：英语。即使只是一个过场，也得去走完。
那天，阳光很是灼烈。
她买了一瓶带着果粒的水，她从来都喝不惯白味的水，即使是十分口渴的时候。
从商店里出来，就被同班的一个同学拉住，“我们一起去看篮球比赛吧！”
她有些推脱，“可我对那些一点都不感兴趣。”
“去啦，你不去肯定会后悔的。听说这可是川然曾经的风云人物，现在他们回来开同学会，顺道的举行了一场篮球比赛。而且，他们还
打了一个赌，输了的队要给在场所有的观看者发一元钱。这么有意思的比赛这么能错过？”
裴初影还想说什么，手已经被拖到篮球场那边了。